3 魂断琴房
幸好没再出现什么“鬼压床”,我一觉睡到自然醒。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一看
——糟糕!九点半!早上八点开始上课,这下可迟到大发了!
我猛地起身,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一片,天空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怪不得觉得天还没亮,原来是下雪了。我想起天气预报说,最近一段时间,北京将不断有雪天,预计累计降雪量将创造历史新高。
我看看其他床位,吴立凡还睡的跟死猪一样,口水淌了一枕头。陈天同不在,张翼山也不在,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不叫醒我们就自己去上课了!
九点半,赶到教室刚好下课,还不如就不去了。我爬起来看看地面,脸盆和牙缸还在地上躺着,估计那两个家伙起得也不早,没工夫洗脸刷牙就冲出去上课,更不要说收拾着“地雷阵”了。
今天只有上午第一二节有课,既然已经错过,时间就充裕了,我索性开始收拾这堆烂摊子。我拾起一个不知道谁的牙缸——反正不是我的——真够脏的,这里面还他妈的有牙龈出血的痕迹,老天,这准是吴立凡这个邋遢鬼的牙缸,这家伙多久没刷过牙了啊!
可我马上又惊讶地发现不少盆具里面都沾了些血迹,不过都已经凝固。恶心兮兮地将所有盆具丢到架子上,赶紧到厕所洗手。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往寝室走,只见一个人飞速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鬼哭狼嚎地大喊:“出事儿!出事儿了!”
这个上气不接下气,连跑带喊惊慌失措的人,正是一向以情绪化著称的老大陈天同!
“老大!你怎么了这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食堂!食堂!”陈天同话都说不立整了,连说带比划。
“食堂?****又炸食堂了?”我笑着说。——我们学校的“农园食堂”曾经被炸弹袭击过,我们常以此开玩笑。
“还他妈的开玩笑!老三死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开玩笑吧?”
“开个屁玩笑!这种事儿能开玩笑么?张翼山死了!就在艺园食堂!妈的!快跟我来!”陈天同拉着我就往外跑。
“等等!我还没穿大衣呢!出去不冻死?”
“死”刚到嘴边,我哑然无语。陈天同看了我一眼,低着头说:“快点,晚了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我没再说话,赶紧回寝室穿大衣。吴立凡还在睡,我也没叫他,便跟着陈天同一路小跑赶往“艺园食堂”。
路面上已经积了一层雪,看来这雪势不小,而且下了有一阵了。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心乱如麻。张翼山,昨天还在一起喝酒打屁,怎么一觉睡醒,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突然,我心里一动。
要说张翼山是好端端的死了,并不确切。自打昨天经过“艺园食堂”我听过那神秘的钢琴曲之后,张翼山就变得非常奇怪,不,确切地说在小饭店谈论地质系的“女鬼”的时候他就开始出现异常的表情了——然后就是大半夜不睡觉进进出出,确实不正常!
他最后一次离开寝室的时候,就是走向死亡?
我和陈天同很快跑到了“艺园食堂”,看见警察正在将担架抬上救护车,白布蒙着的尸体恐怕就是张翼山。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陈天同大喊一声,冲了进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我赶紧跟上他,生怕这个爱激动的陈天同干出什么过格的事情。
“站住!你们干什么?”一个漂亮的女警喝了一声。
女警的身姿矫健,深蓝色的警服非常合体,给人英姿飒爽、还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陈天同赶紧站住了,带着哭腔说:“警察同志!那是我好兄弟,我一个寝室的哥们!你让我看看是不是他!警察姐姐!我,我求你了!”
陈天同顿时哭得泣不成声。
我知道他跟张翼山的关系很好,他们两个是篮球队的队友。别看陈天同常常笑话张翼山胆小,但那正说明了两个人的关系密切。此时见到好友殒命,没有不伤心的道理。而陈天同本就是个容易激动、感情丰富的人,此时哭成泪人也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死者是谁?”女警非常警惕地问了一句,旁边立刻又有两名警察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陈天同。
我心里也是一惊,对啊,陈天同怎么知道死的是张翼山?按理说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报案之后,警察肯定封锁现场,陈天同怎么看见的?
“警察同志您听我说……”陈天同抽泣着说,“我下课往回走正好经过艺园食堂,看到有个女生嗷嗷叫唤着往外跑,我赶紧往里面进,想看看热闹。一楼二楼都没什么情况,三楼琴房门口站了几个人……诺,就是她们几个!”
陈天同用手往旁边一指,那里正有几个警察对着三个女生问话。女警也看了一眼,点点头示意陈天同继续说下去。
“我,我就往里一看,结果就看到张翼山……张翼山趴在钢琴上一动不动!”
“他趴着你看得见脸?”女警又问,似乎对陈天同的疑心更重了。
“我也不敢确定就是张翼山,可那衣服我太熟悉了,背影怎么看都像是他!我,我当时心里害怕,也不敢进去看,就回寝室拉来了室友一起……”陈天同说着指了指我。
我冲女警点点头。我想到睡在一个屋子里快三年了的兄弟就这样一夜之间死去了,心里也是难过万分;再加上受到陈天同的感染,眼眶里也是泪花涌动。
“警察同志我求求您了,让我们看一眼吧!”
陈天同说着又哭出了声。我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陈天同和我都是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尤其是他体格非常魁梧,平时也很有男子汉气概,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流涕,其情可真,足以感动天地;“求”字说尽,女警也被我们感动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招呼我们到了救护车边。
女警盯着我们认真地说:“上去看一眼,什么也不许碰,不许动尸体!知道么?看一眼就下来!”
陈天同跟我赶紧点头,在一名警察的监视下上了救护车。
那名警察揭开白布,张翼山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赫然露了出来,我和陈天同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叫。
张翼山的面容极度扭曲,双眼瞪得溜圆,似乎看见了人间最恐怖的一幕,被活活吓死一般,死不瞑目!
我猛地想起今天凌晨张翼山翻腾抽屉之后,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情景。
在那之后他就出门了,然后就带着这幅万般惊恐的表情死掉了。凌晨的那束目光,就是一个将死的人射向我的!被一个几小时内即将死掉的人死死地盯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种怪异而令人恐惧的气氛立刻将我紧紧包围——当时张翼山盯着我的时候,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么?
这时候陈天同非常冲动地伸出手,想替张翼山把眼睛合上,被警察一把抓住手腕。“别动!不许碰!”
女警也在外面喊:“看一眼就行了,快点下来,不要妨碍公务!”
我和陈天同是被警察们连拖带拽地拉下车的。陈天同连哭带喊,伸着双臂还想要去摸一下张翼山,一拉一扯之间,那警察不小心刮掉了蒙在张翼山尸体上的白布。我赫然看到,张翼山的右手缺了一根手指!
断指处血肉模糊,血液凝结成黑色的血块,半截白骨森然地戳出来!我当时胃里翻腾,险些吐出来。
我们刚被拉下车,救护车的门就“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女警很生气,似乎也很后悔让我们上车去看尸体,她没想到陈天同如此胡来,居然敢去碰尸体!
“你们两个!太不像话了!”女警气极地说,“说了不许碰,还碰!要是干扰了我们验尸办案谁负得起责任!”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劲儿道歉,点头如鸡叨米。而陈天同又开始痛哭。
女警叹了口气,说:“埃,也怪我这人太心软了,看来你们和死者之间感情真的很深!”
我和陈天同泪汪汪地点头。
“那,你们听我的,不要把你们知道的和看到的告诉任何人,当然,除了我们警察以外。在案情没有进展之前,我们要保密,明白么?”女警换了一种和蔼的口吻,像姐姐对弟弟说话一般。
“明白,警察同志,我们会保密的。”我说。
“好的,我们保证用最快的速度破案,抓住凶手给你们的好朋友报仇!”女警这样说完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愣了一下,说,“你们俩登个记,以便保持联系,接受警方问讯,配合我们工作。”
其实我明白,她刚才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凶手”二字,就意味着现场勘查之后,警方初步认定张翼山是他杀。
其实这个我一看就知道,如果是自杀,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手指头弄断一根?如果是自杀,为什么不选择跳楼,跳“未名湖”,而是到“艺园食堂”上面的琴房?
等等!琴房!为什么是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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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地摊儿第一次在下面加图片,忙活了半天。这一张是精挑细选的,虽然不能完全让我满意,但气质上不错。我笔下的这个女警,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铁血型女警,吴敏是美丽的,有女人味儿的,但不代表她不能成为一个好警察。
在我们一贯的宣传势力中,执法人员被塑造成没有人性的国家机器,地摊儿就是想与之唱反调。就像文中安然所说:“女警也是女人”“警察也是普通人”。如果大家觉得这张照片传达了这种感觉,那就算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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