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萧重渊没有动怒。
他缓缓开口:“明微母亲之死,是为难产;明微父叔兄长之死,是为以身殉国;北燕皇子之死,是因为他该死;任氏之死,乃是你这小人暗算。”
“分明是明微她生来就失去母亲,刚成年又失去父叔兄长,后来又失去一个把她当成亲妹妹照顾的人。”
“分明她才是可怜人,却被你说成天煞孤星,克天克地克父母,克亲克长克夫君。”
“元询,你是多么无能,才会把命批当成必然,你祖父流淌在你身上的,东陵的血,没有让你习得‘人定胜天’这个词么?”
说到这里,萧重渊掷地有声:“你不配评价她的命运。”
元询深深地看了萧重渊一眼,而后道:“看来,摄政王是不赞同元某的做法了?”
萧重渊反问:“我夺走你所珍视的一切,而后告诉你,你之所以活着,是你所珍视的一切换来的,换做你,你愿意么?”
元五挑唇:“倘若我活着,能够创造更大的价值,为何我不愿意?”
萧重渊轻蔑一笑:“你真可怜,想来从未珍视过任何人,也未被任何人珍视过,更没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你所做的一切,只为你的野心,一旦不能完成这个目标,你就只剩下一具空壳,生命一片荒芜。”
元五面部一僵,随即不以为意笑了笑:“至少,元某现在尚未失去目标,不是么?”
萧重渊冷哼一声:“怎么?元大人早早就在这里候着本王,只是为了说这些么?”
方才萧重渊想杀他的一幕仿佛未曾发生,元五并未露出半点对萧重渊的记恨。
他笑道:“元某是担心,摄政王有什么误会,所以等着机会向摄政王解释。”
“既然摄政王已经清楚元某的目的,想来摄政王是不会干涉元某的,对么?”
萧重渊抿唇不语。
元五笑意更深:“摄政王没有意见,元某就当摄政王同意了。”
萧重渊转身,准备离去。
元五望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摄政王对镇北大将军言听计从。”
“镇北大将军扶持九皇子,哪怕摄政王心底清楚,就算这样做只会把镇北大将军往死路上推,摄政王也义无反顾地支持镇北大将军。”
“因为摄政王你不想惹得镇北大将军讨厌,所以宁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大将军自寻死路。”
“而今元某施计除去九皇子,东陵再无可承继江山基业之人,刘氏江山必亡,那也就破了镇北大将军的宿命。”
“摄政王,元某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这个人情你可要记着,将来要还给元某。”
萧重渊站定身子,淡声问他:“元询,你费尽心机,汲汲营营,难道就不怕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元五扬唇:“摄政王,元某从未小看你,也请你不要小看元某。”
“元某要的是九州大陆天下统一,到时候就算不是元某坐在那个位子上,又如何?”
“只要完成这个目标,元某依旧是那名垂千古之人。以后讲到这片土地的历史,元某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呵呵……”萧重渊笑了,嘲讽之意,不可谓不明显,“好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本王都差点信了。”
说完,萧重渊迈步离去。
留给元五的背影,都充满着嘲讽。
元五会不在意那个位子?
史书如何留名,全看当权者的意思。
他元五想要名垂千史,非坐那位子不可。
否则,最大的功劳岂是他的?岂能是他的?
这个道理,元五不会不明白。
只不过是,拿着一个漂亮的借口,来遮掩心中那份野心勃勃罢了。
萧重渊摸爬滚打两辈子,他怎会信元五?
“主子,萧重渊是个什么意思?”
萧重渊走后,元五的心腹低声询问。
元五眯起双眼:“要是我能知晓他是个什么意思,他就不是西楚摄政王,这个男人有多难对付,不用我告诉你吧?”
心腹惭愧地低下头,随后开口:“主子,除去刘尧兴许正中他萧重渊的下怀,但属下担心,他唯恐被镇北大将军责怪,最后还是选择阻止我等。”
元五不以为意,回答得云淡风轻:“我既然敢与他摊牌,就不怕他阻挠,因为他再厉害,也没有长翅膀。”
“除去刘尧的行动已经开始,远水解不了近火,他无能为力;而我之所以告诉他这事,就是要让他知情。”
“知情却无能为力,就算白明微不怪他,看着白明微因为刘尧的事情崩溃烦恼,他心底也有一个难越过去的坎。”
“人性和感情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到时候我且要看看,他能否从一而终,继续当白明微的跟屁虫!”
心腹大惊:“主子,您为何……”
心腹想说多此一举。
既然目标是白明微,何必又行分化萧重渊与白明微之事?
但瞥见主子的眼神,心腹莫敢多言,深深低下头。
元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冷却的茶,又摸了摸兀自深疼的脖颈,冷笑不已。
另一边,萧重渊回到房间。
阿五的身影显现出来:“主子,白姑娘她……”
萧重渊淡声回答:“暂且无性命之忧,元询的目标,是刘尧。最近太子和秦丰业可与元询有任何交集?”
阿五摇头:“暂未发现异样。主子是担心刘昱与秦丰业横插一脚?”
萧重渊颔首:“他们的目标殊途同归,不排除有合作的可能,继续盯着,不能松懈。”
阿五应下:“是,主子。”
萧重渊问:“本王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
阿五点头:“孟子昂不愧是水利方面的高手,我们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复制出他当时献给太子刘昱的江北水文图。”
萧重渊挑唇:“不用全然复原,几分像即可。把这份水文图送给蒹葭姑娘,叫她想办法让刘泓发现这份水文图。”
阿五霎时会意:“主子这是想给太子刘昱找点事情做?”
萧重渊颔首:“他忙起来,才无暇兼顾那么多事情,到时候就好抓他的破绽。”
阿五有些担忧:“元贞帝未必相信。”
萧重渊道:“刘泓不必相信,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只要心底存了个疑影,依刘泓的性子,刘昱有苦头吃了。”
阿五低声应是:“主子,属下明白了。”
萧重渊颔首:“去吧。”
阿五恭敬退下。
萧重渊伸手,摸寻小白的踪影。
床角处蹲着个肉球球,背对着萧重渊,显得十分抑郁。
萧重渊拍拍他的背:“小白,别担心,我的小姑娘会保护好你的大胖妞。”
小白貂霎时炸毛,扭头过来冲着萧重渊龇牙咧嘴:你家的上千两重,你家的才是大胖妞!
萧重渊按住它的脖颈,面对着北方,面上露出一丝担忧。
这傻姑娘,不会又是满身伤痕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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