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渊再次沉默。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倘若不做半点克制,他怕是要原地蹦起,手舞足蹈。
半响静默,他哂笑一声:“你这张嘴,必定是跟我学的。”
白明微眼眉儿弯起:“那是自然,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油嘴滑舌的,我也学了不少嘴上功夫。”
萧重渊唇角抿起:“你这形容,我听了是该高兴呢?还是该失落呢?”
白明微忍俊不禁:“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才能叫你抓心挠肝,死心塌地,你说是不是?”
萧重渊道:“这叫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不过只要吃着甜枣,巴掌再疼,也会忘了。”
白明微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外边传来动静。
“九殿下,您不能进去。”
是院中护卫的声音。
两人同时敛住笑容,面向院门口的方向。
刘尧推开护卫,抬眼向院中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白明微与萧重渊同坐在石桌旁的身影。
白明微端坐在石凳上,萧重渊则半靠于藤椅上。
两人没有说话,也未曾有多余的动作。
只是那么坐着,却叫刘尧眯起了眼睛——
太熟悉了,这场景太熟悉了。
他死死的凝着萧重渊,这个本与风军师毫不相干的男人。
就算风格与气质截然不同,还是叫他把这两个人联想到一处去。
宫宴上,萧重渊与风军师同时出现。
这事他自然知晓。
然而尽管如此,萧重渊就是风军师的想法,还是萦绕在他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白明微起身拱手:“殿下。”
刘尧冷冷地瞥了萧重渊一眼,随后招招手:“你出来一下,本王有事要找你。”
白明微走向院门口。
刘尧瞪向萧重渊的护卫:“没眼色的家伙,本王与大将军说话,你挨这么近作甚?”
护卫默默退开。
刘尧左顾右盼,见没人靠近,他压低声音开口:“今朝醉是怎么回事?怎么说消失就消失?”
他也是掘地三尺,没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才来这里寻求白明微的帮助。
白明微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殿下为何做此发问?今朝醉消失,臣如何知晓这其中的缘故。”
刘尧叉腰:“你别给本王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跟今朝醉关系密切,你一定知晓一些内幕。”
白明微霍然抬头看向他,他吓得当即就后退了几步。
白明微淡声询问:“谁让殿下来找臣的?”
刘尧很认真地开口:“这次还真没有人撺掇,本王是见你在宫宴那日,能提供那么多样酒给两国使臣品尝,所以觉得你与今朝醉关系匪浅。”
“要不是那些样酒把北燕的使臣迷得晕头转向,元询签订交易合约时也不会如此顺利。你能拿得出酒,就能帮本王找到他们。”
白明微道:“此事,臣无能为力。”
刘尧硬着头皮向白明微靠近几步:“老白,就当是本王求你帮这个忙,父皇给本王下了严令,找不到今朝醉本王就得提头去见他。”
白明微道:“殿下来问臣,倒不如去问一问太子殿下,他在今朝醉有着一间上好的雅间。”
“倘若不是和今朝醉有什么特殊关系,如何能享受这般待遇?”
说到这里,白明微便不再多言。
刘尧摸摸下巴,道了句“本王知道了”,随即便转身离开。
送走刘尧后,白明微折身回到了萧重渊的院子。
萧重渊问:“那小子能领会你的意思么?”
白明微笑道:“九殿下精着呢,自然能领会我的意思。原本不想让他这么早和太子交手,但这次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萧重渊点点头:“刘泓这人,自私又自大,宫宴那日,刘昱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此时倘若我们火上浇油,他定能吃一个闷亏。”
白明微唇角挑起:“之前辛苦搜集到的账本,此时有了用处。太子靠着秦丰业吃了那么多黑钱,这次要让他吐出来,给边疆将士添粮加衣。”
原来,上次白明微为边疆数城寻找种子时,断了秦丰业的一条收益链。
之后,她命人顺着这条链子查探,发现了太子也从中/谋利的证据。
这番令今朝醉关门,不仅是为了应付朝廷想要一锅端的意图,也是为了,逼刘昱出血。
萧重渊身子向后躺靠:“刘昱毕竟经营多年,眼下又刚吃亏,警惕性必定很高。”
“刘尧这个愣头青,空有几分小聪明,但却没有太多争斗的经验,怕是要吃亏。”
白明微道:“所以,我们得暗中帮上一把。只要他敢去和太子交手,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地让他发现太子竟然和今朝醉有关系。”
“继而再把太子那些黑银叫他发现,太子不敢解释这笔银子的来历,也只能咬牙承认这笔银子是他作为今朝醉的股东赚的分红。”
毕竟,做些生意赚银子,可比从老爹身上撕肉吃的罪过要小得多。
按照元贞帝的性子,他能容忍儿子偷偷做营生赚银子,却容忍不了儿子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所以非要二者择一,刘昱只能选择承认他们想让所有人看到的表象——银子是通过今朝醉赚的。
萧重渊当即会意:“刘泓查来查去,发现今朝醉和自己的儿子有关,并且赚得盆满钵满。”
“而就在大臣们为了交货一事忙得焦头烂额时,刘昱竟然一声不吭,刘泓必定认为刘昱有二心,这怒火小不了。”
白明微点头:“太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会想办法让元贞帝息怒。”
“但实际上他与今朝醉没关系,他没办法让今朝醉帮朝廷备下足够的货物交给北燕。”
“而皇帝想端今朝醉的目的就是银子,那么太子也只能送上银子去平息元贞帝的怒火,以保自身平安。”
萧重渊惬意地轻轻拍着大腿:“如此,刘昱吃进去的黑银,也就能吐出来了,说不定还得搭进去不少。”
白明微颔首:“正是。”
萧重渊纤长的指骨划过薄削的唇角:“到时候太子拿不出货,就算刘泓知道他无辜,那么也不会把这些银子退给他。”
“更甚者,还会疑心他这些银子的来源,从而对他的疑心更大。只要起了疑心,那么他就会慢慢失去圣心。”
白明微笑意更深:“而我们,要在其中做出适当的推波助澜,先是推动九殿下去咬住他,逼他承认和今朝醉有关系。”
“接着让他以为交了银子就会万事大吉,乖乖奉上银子;然后再让他没办法交货,叫朝臣对他抱有希望之后又失望。”
“最后让他没了银子还落不到好。只是这过程会有一些风险,因为太子交不上的货,我却能交上,这会招来一身腥臭。”
萧重渊笑得云淡风轻:“那就要在细节上下一番功夫了。先是叫人以为,太子和今朝醉有关系。”
“然后再叫大家知晓,刘昱是为了给他的巨额财富找一个合理的收入来源,才有了他拿了今朝醉分红这一说辞。”
白明微扬起的唇畔未曾落下,她志在必得:“那么,大家才会觉得,太子一定在掩饰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越是掩饰,大家就会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查探清楚,到时候太子有得忙的了。”
萧重渊很是喜欢白明微这种胜券在握的反应。
倘若他能看到,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必定闪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他不由轻笑一声:“秦丰业想端今朝醉才去挑唆元贞帝,而最后的结局是,他们祖孙的家底都被掏了不少,这样的结局,相信他会喜欢。”
白明微手指轻轻点在下巴上:“我们这边有了行动,蒹葭姑娘那边,也不能落后,也该是她动手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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