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你母亲的身份特殊,酒僧不想让你卷入危险之中。”
生母生平轶事,这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情。
且白伯远生前身为既定家主,其妻虽亡,却也该在族谱之中详细记载,而不是寥寥数语。
而白珺尚在人世时,与白明微兄妹也应知晓母亲的生卒。
然而他们对母亲却一无所知。
种种迹象表明,白明微的母亲来历绝不简单。
而且这个来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叫更多的人知晓。
否则会引来麻烦,亦或是杀身之祸。
所以她才会成为一个不能触碰的秘密。
这些,白明微自然是知晓的。
只是身为女儿,她自然也想知晓生母的情况,当这件事情被提及时,她也会震惊好奇,因此才会做出这样的疑问。
但她也很清楚,她不该去探询。
白明微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双手用力一掰。
凤冠碎裂,从里面掉出来一方不足小拇指长,且比小拇指还要小许多的印鉴。
她放在手里,借着烛光端详。
印鉴小巧玲珑,为玉髓雕刻而成。
除此之外,与其它印鉴并无太大的区别。
白明微把印鉴妥帖收好,轻启朱唇:“酒僧只留下印鉴,这印鉴可以号令哪些人,哪些人又是亲信,这些都不得而知。”
小灰貂倚在主人的颈间,依依不舍。
黑黝黝的眼睛,噙满了泪花。
那双黑目,如同月下泉中的黑珍珠。
泛着水光,泛起光华。
风轻尘轻轻放下酒僧,神色之间,透露着一丝动容。
他说:“大抵是酒僧放心不下小灰貂,所以才没有交代印鉴的用法。”
白明微轻声细语:“你的意思是,印鉴能号令的势力,就掌握在这小貂身上?”
风轻尘颔首:“我们想要将这些东西握入手中,就得需要小灰貂帮我们去识别指认。”
“为了一切顺利,我们就得善待小貂,所以酒僧才会什么都没有交代。”
白明微挑唇,眸色却漾起一丝伤感:“就算他不这样做,我们也会善待小灰貂。但是他却……可见他真心疼爱这只小貂。”
风轻尘的神色,忽的变得遥远:“小白不是普通的貂,它是我几经生死才来到我身边的挚友。”
“我们心意相通,形影不离,可以说它是我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相信小灰貂对酒僧而言,亦然。”
白明微望着安详离世的酒僧,声音忽然变得些许悲凉:“你的意思是说,酒僧与你一样,也有着不堪回首的惨烈过去。”
风轻尘起身:“是。”
白明微长叹:“如此说来,我娘亲定是历尽千辛万苦,才逃到玉京城,酒僧不让我去探查,必定是因为太危险的缘故。”
风轻尘道:“正是如此。把今朝醉纳入手中不难,难的是如何令小灰貂择你为主。只有它择你为主,你才能与它心意相通。”
“如此一来,你就能利用它掌握的有关今朝醉的秘密,顺理成章地成为今朝醉的实际主人。”
白明微无奈:“酒僧可真是给我留了一个难题,小白这么讨厌我,想必小灰也不喜欢我吧?”
风轻尘面向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小灰貂的小白,轻声开口:“小白它不讨厌你,它只是被我惯坏了,有时很没礼貌。”
白明微靠近酒僧,伸手想要触碰小灰貂。
然而那小貂却冲白明微龇牙咧嘴,做发怒状。
速度之快,惊得白明微如刀锋过体,一阵冷汗。
“你……”
风轻尘的声音带着惊讶。
白明微立即回他:“我没事,别担心。”
风轻尘道:“我指的是,你的速度。”
白明微恍然大悟:“你说得对,事实上我现在的情况,不应该能避开才是。”
话音落下,白明微的目光倏然看向小小的佛舍前,那两只精巧的酒杯。
她明白了。
“原来,我们喝下的酒,也是前辈特意准备的。这酒能助我恢复功力。”
风轻尘走过来,扣住白明微的手腕。
很快,他又放开。
他说:“这名前辈,果真是一位酿酒奇才,我想假以时日,你的功力不只是恢复那么简单,必定有所进益。”
白明微看向酒僧,没有立即言语。
这素不相识的人,给她留下了不得了的力量。
将来会蕴藏于她身体里的,以及她能握在手中的力量。
最后,她缓缓开口:“前辈的确是个了不得的人。”
风轻尘道:“我们先把前辈安葬了吧。”
白明微点头,两人正准备行动。
忽然,小灰貂再度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白明微不明所以,当即凝眸看去。
只见酒僧的遗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扁。
如同泄气似的。
小白猛地冲上去,一口咬住小灰灰的颈肉,把小灰灰用力拖开。
小灰灰不愿意,拼命往主子身上扑。
但颈部乃是它的弱点,它被咬住便动弹不得。
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一点点变少,一点点消失,而后发出悲怆凄凉的嘶吼。
仿佛失去母亲的孩子,喊得声嘶力竭,喊得肝肠寸断。
最后,酒僧适才所躺的地方,只余一套薄薄的缁衣。
白明微深吸一口气:“他竟然,连个尸首都不愿意留下。”
风轻尘没有说话。
酒僧这样做,怕是为了毁尸灭迹。
彻底断绝能让小姑娘兄妹连通母亲的过去的桥梁。
人死灯灭,随着他的离世,小姑娘母亲的身世,只怕再也不为人知。
二十几年前,南疆发生了一件几乎叫整个皇朝倾灭的大事。
莫非……
风轻尘想到这里,思绪骤然被打断。
只见白明微伸手去捡酒僧的衣裳,他连忙抢先一步:“我来。”
说着,他便伸手去捡。
小白没有任何反应,可见这衣裳是安全的。
但他还是不愿意小姑娘去碰。
他缓缓把衣裳叠起来,然后放到佛舍前,用一块石头压住。
他说:“前辈是出家人,圆寂后归于天地虚无,想必也是他的愿望。”
“他既把自己的遗体都毁去,那么他对入土为安一事,只怕是不在意的。”
“就让他的衣冠,留在这佛像之前,常伴青灯古佛;若有来生,希望他得偿所愿,了无遗憾。”
白明微捡来一块石头,轻轻地压在那身缁衣之上。
她看向哭天抢地的小灰貂,郑重承诺:“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您的挚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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