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陈玉成也不啰嗦,继续开始剿匪。
按照道理来说,平原地带的匪患并不多,但陈玉成却看到大量的聚众滋事之人。
“无生老母,下凡救人——”
“嘭——”
放下手中的手枪,不理会倒下的那人,陈玉成眯着眼睛对这下一个人道:“说,你们的上线在哪?”
“我,我不知道!”男人哆嗦着,尿湿了裤子,血腥味往鼻子里钻,他艰难道:“我就知道隔壁镇里有个钱老爷,他就是我们的副舵主……”
“废物!”
陈玉成懒得搭理他,直接枪毙了当。
“头,这闻香教也忒多了!”
副连长跑过来嘀咕道:“走了快半个月了,一个县还没完,到处是这闻香教……”
“屁!”陈玉成则冷声道:“你也不瞧瞧,这群人在乡里横行霸道,勾结士绅,敛财无数,正是咱们练兵的好机会。”
“任务是任务,这钱也得拿!”
“还是您高明——”
感到怀里银钱的鼓起,副连长再无抱怨。
一旁的政委,则扭头不管。
两个主官都想着捞钱,而且还是光明正大,谁也挑不出理来。
山东各地的剿匪一开始,各种邪教就屡出不穷,闻香教、明尊教、弥勒教、白云宗、八卦教、清茶门教,收元教等。
昔日大名鼎鼎的白莲教,反而是不入流了。
这也属于正常,白莲教名声太大,属于第一目标,而这些散教,多数是从白莲教分化而来的。
而邪教的出现,基本是政治腐败,土地兼并,农民破产,地方官又怕影响到了官声,所以就瞒而不报,以至于如附骨之疽,难以切割。
“这山东的会教又不与他地不同,多在运河两岸!”
济南城内,巡抚衙门。
接替丁宝桢担任巡抚不过月余,吴棠实在没想到,那么一口锅竟然从天而降,直直的盖在他的头上。
布政使则轻声解释着山东的邪教境况:“自世祖爷取缔漕运而尽用海运以来,运河几成商人乐土,尽皆繁荣,各种码头不计其数。”
“而就在这码头之间,金银流动,从而让这些结社盛行,假借弥勒、佛母之名,大肆敛财。”
“地方就不管?”吴棠惊愕道。
“这些社门道徒,都以父子相传,结坛论社,密语往来,犹如春天之杂草,即使烈火焚烧,但又春风吹又生。”
布政司摇头道:“这些人也算懂事,没说什么造反,敛财也不忘往上面送一份,地方也就真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也算咱们倒霉,碰到了剿匪的京营——”
吴棠是穷苦出身,听到这些社教密坛的事,眉头一蹙:“假借邪神之名敛财,以至于贫民日贫,乡村日废……”
“此等乱民份子,岂能饶恕?”
说着,他扭过头,对着布政使道:“即日起,地方衙门不得掺乎到京营剿匪之事中,还得尽量配合。”
“如果出了事,后果自负!”
……
鲁、晋、冀三省剿匪;苏、皖、浙剿盐枭。
辐射几省上亿百姓。
这一场大动干戈,惹得许多人胆颤心惊,不得不收敛起的爪牙。
但有胆小的必然会有胆大的。
自然是有不怕死的想要背水一战。
广州。
“大兄,快一点!”
街头,几个汉子穿着短衣,左顾右盼。
“别急!”洪修全迈着腿,看着前方的族弟洪仁玕和表弟马云山,不由得叹了口气。
“再不快点,神父都得回去了!”
洪仁玕摇摇头,对着长久不劳动,只知道读书的族兄喊着。
马云山见此,也不啰嗦,直接拽着洪修全的胳膊就往前跑。
洪仁玕也是眼前一亮,同样拉拽起来。
等到他们三人到达教堂,却获知了一个坏消息:“安德鲁神父昨天就回京了,无法给他们三人进行洗礼!”
闻听此话,三人齐齐叹了口气。
“为什么?”洪修全不甘地问道。
“听说北国邪教盛行,朝廷大为不满,所以广招各地教会回京议事,江西的龙虎山,全真道,灵隐寺等大能都去了……”
塞了一块银圆,守门的自然是知无不言。
三人失落而归。
“要不换一个吧!”马云千建议道,
“安德鲁神父是耶稣会在广东最大的官,正四品!”洪仁玕则摇摇头:
“整个广州教区都听他的,经他洗礼,才能创造最大的好处。”
洪修全则低下头,闭眼,陷入沉思之中。
二人也没管他。
自从多次名落孙山后,洪修全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借着《圣经》编撰了一套天国理论来。
洪仁玕则沉浸其中,欲要加入耶稣会。
而马云山则是会社出身,立马就窥探到这胡编的圣经的厉害之处:比起普通的会社,更具有诱惑性。
也因此,马云山就以洪修全为教主,在粤、桂两省宣扬起来。
两广地区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的族群复杂。
简单来说,就是客家和本土派,汉人和瑶、僮等少数族群的矛盾。
人口的滋生导致利益争夺愈发严重,如争水、争田、争矿,矛盾日益增长。
再加上衙门的偏袒,让瑶、僮等族群愈发不满,冲突不断,演变成了世仇。
广东是广府、客家、闽南三家的矛盾;广西则是汉人与少数族群,以及边地矿产资源的利益争夺。
有人说,不会移民吗?
但凡有个一亩三分地,就没有人想移民。
其次,你全家移走了,后来人会占据你的资源,再次爆发人口。
“没办法了!”马云山咬着牙道:“朝廷逼得愈发紧了,这次咱们接受安德鲁神父的洗礼,就是为了更好的混进去,引发更大的反响。”
“如今来看,耶稣会信徒是利用不了了。”
“只是,如今他人走了,等他回来,怕不是告发朝廷来抓咱们!”
洪仁玕瞥了一眼恍惚之中的族兄,问道:“兄长,现在该怎么办?”
“为今之计,只有一门,受上帝指引,创建人间天国……”
洪修全一愣,脱口而出。
“好!”马云山咬着牙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后路可言了,只能这么办。”
言罢,他就述说着计划:“广府重地,民稠殷富,更是大军密集,很难作为底气。”
“如今看来,只能去往广西。”
“广西哪里?”洪仁玕张口就问。
“南宁府、廉州府、太平府一带!”
马云山低声道:“尤其是与秦国接壤的边关之地,那里有许多私自开采的矿山,数万,乃至上十万的矿工,他们一无所有。”
“平日里多吃咱们的药,也信教义,教徒也是最忠诚,最适合发动了。”
“好,就去那里!”洪仁玕代自己的族兄应下。
三人离开了广州,坐船来到廉州府,坐着船沿着北仑河逆流而上,抵达北仑城。
这里是大明与秦国的边界,十万大山所在,十几处的关隘都是源源不断的金钱。
同时,十万大山丰富的资源,又让人垂涎三尺。
草药、木材、矿产,无人不向往之。
来到乡下,印入眼帘的就是遍地的炭场、木场、家具场、铁场等。
以户为单位,三五成群的生产东西,远销内外。
“而最多的,则是矿工!”
来到城外,一行人抵达了一处炭场。
只见一个汉子,赤裸上身,穿着短裤,木屐,手上捧着一本书,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杨兄弟,这是我们的教主,洪修全洪教主!”
“教主,这是咱们在广西的干将,以卖炭为主业的杨秀清,杨坛主!”
马云山在一旁介绍着。
在整个教会之中,洪修全这个教主基本是是充当精神领袖和经典撰写人,马云山是真正的传教者。
各地的舵主、坛主,都是他一一任命并传下来的。
“教主!”杨秀清黑色的脸蛋上露出真诚的笑容:“托教主鸿福,我置办起了碳厂,专门给各大矿场供货,手底下有百八十个兄弟……”
“而整个北仑,各大矿山、工场拥有教众一万三千人……”
一旁的萧朝贵也连声附和。
马云山点点头,露出笑容:“教主来,整个广西,唯有北仑坛的发展最为出色,教众最多,杨坛主功不可没呀!”
洪修全也笑了:“本教有你们在,何愁不兴?”
夜里,马云山秘密道:“杨秀清喜欢读书,出身贫穷,加入本教只是为了假借势力,谋求地位变更罢了。”
“一旦其有武举,或者文举之能,必定会脱教。”
“明日,北仑附近的另一坛主,铭曰韦昌辉,其家有良田数百亩,家世虽然雄厚,但却敌不过同乡是士绅,备受排挤。”
“他加入本教,只是为了不受欺负,壮大声势……”
翌日,匆忙赶来的韦昌辉兄弟见过了洪修全。
“我们比不过杨坛主,只是一些农夫和猎人,大概有两三千人,但个个对我教虔诚!”
韦昌辉低调着说着。
紧接着,广西境内的黄家、曾家也到了,都是一地大姓,为坛主。
但不能怎么比,也没有杨、萧二人势大。
等人齐了,马云山环顾众人,这才叹道:“诸位兄弟,咱们都是天父的子弟,我也不瞒着大家,教主与我之所以来到广西,实在是大事不好。”
“朝廷在北国大力剿匪,而我从广州衙门得知,我教也被连累,录入名单之中。”
见到众人脸色难看,他又加了一把火:“而我管束不力,教中出现叛徒,将名单透露给了朝廷。”
“虽然大多为假名,代称,但想经来用不了几日,朝廷就会顺藤摸瓜过来……”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惊胆颤,脸色煞白。
“如今之计,只能举事了!”洪仁玕配合着,他站起身,一脚踩在椅子上,高声道:“举事亦死,何不拼一把?”
众人张望了下,韦、曾、黄三人各退了半步,满脸犹豫。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这几家可都是穿鞋,只是假借太平教势力来做事,不是真的想被夷族。
杨秀清则深思熟虑,他开口道:“举事是必然的,但不是现在。”
“我们虽然有那么多的弟兄,但却没有武器,难道拿着镰刀、锄头跟官兵去打?”
马云山看出了杨秀清的成熟,问道:“杨坛主有什么打算?”
“虽然说朝廷通商只是在几大海关,但几百年来早就松禁了,南边的东兴就有许多商人,他们为了十万大山的铜、铅、锡,乃至于金、银,不远万里而来!”
杨秀清沉声道:“我有相熟的人,找他们买些鸟枪不成问题。”
“很好!”马云山高兴道:
“不过,这件事我早就有了安排,本教也信天父,他们自然已有联系。”
“杨坛主,只要你把武器买来,我立马封你做舵主!”
两日后,杨秀清和洪仁轩带着一万块银圆,来到了东兴县,
作为北仑河的入海口,东兴县颇为繁荣,码头到处是货船,一箱箱的铅锭、锡锭就光明正大地运输上船。
在一间货栈,杨秀清见到了一个衣衫齐整的混血儿。
夷人与华人的混血。
“有枪吗?”杨秀清犹豫道。
“杨先生,杨坛主,你我都是自己人,不要那么客气!”
男人笑道:“五千杆滑膛炮枪,二十门火炮,还有十万斤火药,只要你雇几艘船就能运回去。”
“价格呢?”
“一万块!”
杨秀清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
要知道在民间一杆鸟枪也得两三块,普通的滑膛枪八九块拿不下,更别说还有火炮和那么多的火药了。
这简直是大手笔,亏本甩卖。
杨秀清疑惑之际,男人继续道:“只要你们做出成绩,后续的物资还会有的,只是没那么便宜而已……”
待到物资来到北仑县时,整个县外就已经聚拢了三千余人,都是青壮劳力。
烧炭工,伐木工,还有许多的农民。
人多势众,有多少单身汉,血气旺盛,打架斗殴,吃喝拉撒等摩擦不断。
这让众人猝不及防,难以控制,暴乱渐起,根本就不是洪修全这样的书生和马云山这样的传教士能控制的。
这时候,杨秀清不得不起身,灵机一动,浑身抖擞起来,口吐白沫。
“吾乃天父,瞧瞧你们这些混吃等死之徒,我在天上看着你们,你们就这样来做事的?”
这下,立马把众人给震慑住了。
“天父下凡,天父附身了——”
就连洪修全和马云山,也被众人按倒跪下。
“尔等要听吾二子之话,认真做事,才能得享天国,成那富贵之命,休要自乱阵脚,让他人占得便宜——”
说着,他看向了洪修全,问道:“洪修全吾儿,尔认得朕么?”
洪修全看到众人各色目光,心中怒火中烧,只能咬着牙回答:“儿子认得。”
“认得就好……”
说完,杨秀清直接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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