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亨元年，三月的春日依旧较为寒冷。

对于地处中亚的西北六国来说，京城发生的事务还是太远，远不及眼前的军患来的重要。

“杀敌，杀呀——”

锣鼓声骤起，平静的玄武城忽然就活了过来，大量的士兵登上城楼，火炮也开始装填炮弹。

“轰隆——”

在完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火炮散发而出，横扫了城前的空地。

一些哀嚎声传来，让城内的士兵松了口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眼神好的人就汇报敌军消退了。

城内又安静下来。

“什么嘛！”

赵大宝嘀咕了一声，将身上的皮甲随手脱下，拎着来到城墙下，守着火队烘烤起来。

凌晨时分，雾气重，再加上刚才出了一身汗，可不得好好烘烤。

这时候，他从熄灭的火堆旁用树枝叉出来一个烤红薯来，众人纷纷羡慕起来：“就属你小子机灵。”

“那是！”赵大宝骄傲道：“蛮子夜袭只是骚扰，十有八九都不会出事。”

“这红薯正好煨好，吃得香！”

这番话，又为他赢得不少笑声。

其他的士兵们则只能烤着红薯，或者直接生吃，没有再理会他。

在郑国，或许粮食有所短缺，但对于普通的士兵来说却是不缺的。

或者说，大部分的军粮则是由其他藩国支援而来，端是富余。

“给！”赵大宝掰开红薯，拿出一半给了一旁的老兵。

他瘸了一条腿，身子略显瘦弱，但却看起来颇为雄壮，让人觉得难以匹敌。

“你小子！”老兵毫不客气地吃着烤红薯，呼着热气：“说吧，又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北京城到底是怎么繁华！！”赵大宝挨近了坐下，吃着红薯问道，一双眼眸中满是好奇。

老兵也不犹豫，直接了当道：“老子当年随世子邸下去了北京城读书，那地方叫太学，忒大了，几千人同时读书。”

“小子，玉京城知道吗？”

“知道！”赵大宝忙点头：“西北六国，谁不知道玉京城，那可是一等一的大城。”

“据说，整个玉京城有五六十万人，每天拉出城外的夜宵都有上千车，吃得粮食比山高……”

西北六国，指的是世祖时册封的六位藩国，即浩罕盆地的赵国，以哈萨克汗国分为徐国、陈国、郑国。

以及南边布哈拉汗国（乌兹别克斯坦）为主的辽国。

及，阿富汗北部平原的邢国。

自西北就藩肇始，西北六国就是交流极深，经济往来密切，互帮互助，成为了事实上的盟友。

由于辽国实力雄厚，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是一等一的存在，故而玉京城也是格外的繁荣，成了西北六国的中心。

赵大宝对于这六国中心自然是早有耳闻，颇为憧憬。

“北京城的繁荣是玉京城的数倍，粮食得拿山一般的大船来拉，一天能吃掉十万只羊，上万头牛……”

老兵回忆道：“那街道宽敞的，就像是在草原大道。”

“商铺多的是，天下各地的东西这里都有……”

听着老兵的啰嗦，赵大宝也不嫌弃，反而是有滋有味。

待他啰嗦完后，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人家远在万里之外，光是路费就比你的身家还要贵！”

在世祖朝时，火车通行于世，经过二三十年扩建，西北六国正式通车。

不过由于铁路昂贵，故而只有各国首都连接起来，一些大城市并没有开通。

不过，从西北去北京城，也以年为单位变成了天为单位。

短短二十天，足以抵达北京了。

“我祖上是北京来的！”

赵大宝骄傲地挺起胸膛道：“当年郑王就藩，祖上就是大军之一，分了几百亩地，几万亩草场呢！”

“如今呢？你想去北京寻亲戚？”

老兵笑道。

“指不定亲戚发达了呢？”赵大宝嬉笑道：“我家穷了，但不代表北京的亲戚穷了，人家指头缝里漏点，就够咱吃上几十年了！”

“哈哈哈！”

围坐在一旁的同袍们也纷纷笑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白日梦，谁没做过？

一夜悄然过去，翌日，所有人裹着羊皮袄吃着热粥，开始了又一天的守城。

赵大宝看着身边大部分绿眼深眸的同袍，他已经熟视无睹，甚至习惯了。

郑国是在哈萨克汗国的小玉兹数万帐部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虽然多年来持续移民，但汉男娶夷女较多，故而混血严重，纯血的汉人寥寥，只有仅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一。

只有贵族和富商才有钱财娶汉女。

赵大宝的祖先就有好几位夷女，他的相貌虽然如汉人，但眼眸却是棕褐色的，鼻梁也坚挺些。

由于大规模的混血，仅仅过去一百多年，让郑国的人口突破了两百万，达到了两百三十余万，比建国时翻了近七倍。

“什么时候，我也能娶贵女？”

贵女，即纯血汉女，纯血的汉人也被称为贵人，因为他们可以世代娶汉女，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赵大宝看着汹涌的人潮，他忍不住感慨道。

一旁的老兵则轻笑道：“贵女最少要一千块彩礼，娶个普通的才两头牛，一头骆驼，十几块就行了。”

“呐！”说着，老兵指着那些骑着马，披着铠甲，在远处指挥的敌军精锐：

“他们的贵族出身，一颗人头就是五块钱，你小子杀两百颗就行了。”

听到这，赵大宝瞥了一眼那层不不穷的敌军，以及悍勇的精兵，忍不住打个哆嗦：“算了吧，还是活下来最要紧！”

“轰隆——”

忽然，一阵火炮袭来，老兵低呼道：“趴下！”

城头上的人精早就趴下了，赵大宝也不例外，根本就用不着呼唤。

他背靠女墙，低声道：“这群鞑子的火力那么猛？”

“人家给罗刹鬼当狗，自然是武器精良！”

老兵低声道：“藩廷那群蛀虫，就马些百年前的火炮出来，根本就扛不住。”

“要不是辽国支持，咱们早就没了。”

赵大宝叹了口气：“是阿，咱一个月才一块钱，到手才八毫，真是贪到家了。”

“就算是我拿了两百个人头，估计凑够两百块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数千郑军在城头瑟瑟发抖，遭受着一轮轮的炮击。

幸亏这座百年前修建的城池由水泥建成，倒是坚固。

望着安稳如山的城池，伏成摇摇头，放下了略带破损的望远镜，小心地别在腰间。

这可是他辛苦缴获的。

“驾——”他骑着马，小跑得来到中军，对着留着齐肩长发的圆脸男人道：

“都统，玄武城不动如山，守兵也不出来，不如罢兵吧！”

“你懂什么？”盖尔夫随口道：“罗刹人交给咱们的任务，就是袭击玄武城。”

“那么多大炮，火药，不出来溜达一圈，怎么交代？”

“你以为罗刹鬼是那么好应付的？”

伏成低着头，忍着训斥。

“记着，继续轰炸五天，我要城头削一截！”

“是！”

伏成忙点头道。

旋即，他又愤恨道：“虽然死了都是一些包衣，但都是咱们的人，凭什么那群哥萨克蛮子就能剽掠村落？”

“真是不公！”

“好了，罗刹鬼就是这鸟样！”

都统也是面带怒容，但却压制住了：“过后你带人去买下那些汉女和器具。”

“记住，书籍最重要，笔墨纸砚也别漏了，辽京可贵着呢！”

伏成领命退下。

随即，他骑着马来到了附近的哥萨特营地，这里诸事繁杂，大量的俘虏和货物堆积。

粮食，布匹不少，还有许多女人小孩，以及铁器等。

他们这群八旗在前头攻城，而哥萨特骑兵则掳掠周边，一边发财，一边削弱敌人发展潜力，日子可谓滋润。

“怎么才这点东西？”

看着眼前的一箱书，伏诚忍不住蹙眉：“这比往年可是少了一大半！”

“没办法！”哥萨克首领也是不爽：“人越来越少了，废弃的村落越来越多，人和东西不好弄了。”

“但，价格却还得涨三成。”

伏成大怒：“凭什么？”

“你不要，我就不卖！”哥萨克人有有恃无恐。

伏成只能接受者独门的买卖。

在城下晃悠了十来天后，大军撤离了。

伏成随同大军，一同回到了辽京城。

在里该北部，伏尔加何畔，一座大城屹立在此。

这就是大清国的首都：辽京。

在明世祖绍武初年，满清八旗被驱逐到了贝加尔湖畔，随即又被迫西征，来到了里海北部。

在这里，他们征服了昔日迁移多年来的土尔扈特部，重新建立起了国家，制霸整个里海地区。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以及历代沙皇的持续打击下，满清地盘缩水大半，在十九世纪初，成了保护国。

随即，满清就成了沙俄最锋利的雇佣兵。

毕竟这两百年来，虽然满清持续遭受战争和打击，但人口依旧突破了两百万。

昔日的八旗组织依旧保留下来，可以随时拉出三十万兵马，即使没有火枪，那也是一笔庞大的兵马。

也因此，满清保持着较为独立的地位，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内政不受干扰。

这座辽京城依旧繁荣，居住着三十余万人，以及围绕在周边的数十万人口。

伏诚回到了辽京城，终于松了口气。

偌大的辽京因为临近里海，故而商品可通行于高加索地区和波斯，及奥斯曼帝国。

这为其获取了庞大利益。

因为受到沙俄的影响，辽京城的清人不再保留着长发，而是小长发，即保留在肩部左右。

语言上也是多了许多俄语用词。

货币上也通行卢布。

“这里与郑国截然不同！”

伏成叹道：“我的祖先难道就生活在那片地域吗？真是不敢想象！”

辽城中央的宫城。

此时，满清皇帝景熙皇帝，面色难看：“罗刹鬼什么意思？”

“镇压波兰叛乱的军费还没有支付，又想让我们出兵驻守车臣？”

“简直岂有此理！”

一众大臣们也面色不好看。

1863年，大波兰地区反抗俄罗斯的起义爆发，起义以游击战的形式存在，一直扩展到立陶宛和白俄罗斯。

亚历山大二世冒着欧洲干涉的危险出兵镇压，直到1864年才结束。

在满清的万余大军的帮助下，这次起义最终失败了。

波兰王国也再次失去了自治权。

在1857年，沙俄出征高加索地区的车臣和达吉斯坦地区，又向着阿迪格地区推进。

战事刚结束不久，就派人通知满清派兵驻守。

前番军费没着落，今次又来任务，这怎能不让人恼怒。

景熙皇帝如今不过三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这等欺负，他着实恼怒。

“陛下，罗刹鬼一向言而无信！”

老臣岳文宾颤颤巍巍道：“先帝时，爆发克里米亚战争，沙俄出兵百万，我国也出兵两万，归来时仅仅只有三千余人，一应的抚恤到现在也才给了两成。”

“是呀！”

内阁成员们纷纷指摘起沙俄的不是，这让景熙皇帝舒心了不少。

但他一想起沙俄十年前爆兵百万的场景，就忍不住蹙眉。

这真是不可力敌呀！

“算了！”景熙皇帝叹了口气：“派人去讨价一番吧，这亚历山大二世看起来像是好说话的，抚恤金必须拿回来才行！”

“陛下圣明！”

众臣又赞叹道。

离开了会议，景熙皇帝在皇宫里转悠，想着当年大清横跨里海、黑海，何止千里？

如今呢，沦落为保护国，备受欺凌，这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望着书架上的四书五经，以及各种书籍，他叹了口气。

若不是有史书，他真不相信大清来自于东方那个庞大国家。

“陛下！”这时，首辅岳文宾走过来。

“你来了！”景熙皇帝兴致寥寥。

“老臣知道陛下心中之忧！”

“哦？”

“波兰之国，横跨千里，民众数百万，如今不仅被镇压，国家全无，更是被废为行省，不能自主，彻底沦为玩物！”

景熙皇帝忙点头：“罗刹鬼剥削日盛，国中苦不堪言，朕有心反抗，但又怕沦为波兰之国的险境！”

“难，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