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冈上,鲁达等了三天,已然是望眼欲穿,也是这个世界上,鲁达已然没有几个真正交情深厚的人了。
这个时代并不能实时通讯,所以鲁达只能这么等着,在景阳冈收资助钱的地方,一坐就是一天。
正也坐得百无聊赖,就听得一旁有那盘查的声音:“你们几个倒也不像商户,若是没有财货,只管一人交个一钱罢了……”
却也听人来答:“嘿,这已然是东平府地面了吧?进这东平府还要收钱呢……”
“休要多言,我们修桥铺路也是不易,若是周遭百姓,那自是不收,外地来了,一应都收。”
“给你给你……”
就看鲁达转身听得话语,眉头一皱,转身去看,便是这口音,过于熟悉了。
只待鲁达转头,就是一声激动呼喊:“史进兄弟?”
头前那人闻言一愣,左右一看,人已跳了起来:“提辖哥哥,提辖哥哥,是我是我……”
就看两人对向飞奔,片刻就是一拥,鲁达哈哈笑起:“兄弟可教洒家好等……”
一旁也有林卯,也呵呵笑着:“鲁指挥使可在这里等了三天……”
不想史进已然就抹了眼眶:“一路紧赶慢赶,只怕哥哥久等,没想到哥哥还是在此处等了好久……”
“无妨无妨,来了就好,来了就好……”鲁达竟也是个感性的人,当真也红了眼去。
两人松了怀抱,只看史进介绍:“提辖哥哥,这位是神机军师朱武,他可不是一般人等,他也能使得两口双刀来,且还看遍了兵书兵法,腹中有真本事,我说此番来提辖哥哥处投军,便正是用武之地。”
鲁达打量去,只看朱武,三十岁左右,头戴方冠,既是儒生模样,又不像儒生体型,倒是看起来不似一般人。
鲁达只说:“洒家那哥哥是从五品游骑将军之职,如今更是差充京东两路兵马副总管,正是求贤若渴,定会重用。”
朱武闻言,当真有笑,此番远来,当真就是史进对鲁达信任非常,深信不疑,但毕竟朱武与鲁达并不相熟,却也是对史进的信任,才跟着远来。
来是来了,心中不免也有担忧,只鲁达如此一语,倒是安心了几分。
却是心中又想,来投的军将,不是东平府兵马总管吗?怎么成了京东两路兵马副总管?
鲁达倒是又加了一句:“刚升的,洒家那哥哥,立的功勋可大,便是你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正是枢密院重用!”
朱武闻言更喜,老板自是越厉害越好,拱手一礼:“多谢鲁指挥使,有礼了。”
又听史进介绍:“这位是跳涧虎陈达,这位是白花蛇杨春,也是自家兄弟,有一手好武艺,军帐之下,定是堪用。”
鲁达是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兄弟们堪用,洒家那哥哥,最是待人好,前程定是少不了。”
就看鲁达抬手一招,远处来得一群军汉,便是马匹几十。
史进看得一呆:“好些个马啊!还都是这般健马!”
鲁达哈哈笑着:“这算什么,军中健马两千多匹呢,铁甲骑士已然五百,下个月,最多下个月,还来一千匹。将军也说了,到时候,轻骑一千,重骑五百,来去驰骋,哪里都去得,只缺良将,这不,兄弟你就来了。”
史进脸上已然就起了神采,便是知道自家鲁达哥哥从来不是吹嘘之人,再看眼前健马,显然此番,真是来对地方了。
便是那朱武,已然也是满脸是笑,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以往是卖不出去,没人来买。
而今,似乎真是找到了好买家,这买家看起来,着实不凡,实力强横,正是施展之处。
“走,上马,速速回府中去拜,且教洒家那哥哥也欣喜一番!”鲁达已然翻身上马去。
四人跟着也上马,马匹轰隆就起。
还有林卯在后喊道:“鲁指挥使一路走好,下回有机会再饮。”
“此番吃了你几顿,下次你来府中,你吃我的就是!”鲁达也有答话。
群马已去。
路上也有百姓,官道来了马队,百姓们都会主动让到路边,让马队先过。
却也有那外地走商在问:“这些人,不过二十来号,却有六七十匹健马,好大的气派,旁处还真见不到这般,这是哪里的这般富户?”
一旁有那本地人闻言,就是一脸鄙夷:“你这厮好不知事,岂不闻我东平府苏将军?”
“岂能不闻苏将军大名?”
“那就是了,除了我东平府苏将军麾下那一彪马军,哪里有这把雄壮威武马队?”
“哦,原来如此,苏将军治得好军伍啊!”
“哼,治得好军伍?你只管去问,哪里的贼人听到苏将军大名,不是抱头鼠窜?这片地面,哪个州府有得东平府这般威势?”
说得此话之人,岂能不是一脸傲娇?
“长见识了,多谢多谢!”
那傲娇脸还要来一句:“便是好教你知晓我东平府苏将军的威势!”
那一队快骑早已远去,只留官道上尘土飞扬,倒是两边百姓,没有一个埋怨之语,皆是一脸笑意看着那队快骑飞身而去。
便也是自从有了苏将军,东平府内,大贼小贼,当真是越来越少,只听得邻近州府经常有贼寇来去,已然听不到东平府里有贼寇剪径……
这就是人心,乱世里的人心。
黄昏还未入夜,府衙隔壁不远,京东两路兵马副总管衙门里,苏武正在坐班,便是张真在汇报近来军中大小度支。
“哥哥,洒家回来了,史进兄弟也来了。”鲁达便是大喇喇走了进来。
苏武已然起身去看,只看四人进来当面就拜。
鲁达一通介绍,那史进当真是一条好汉,猿背蜂腰,看起来就浑身充满爆发力,且是那矫健灵敏的体型。
关键是这小子也长得俊朗,浑身上下,还有几分富贵气。
“坐!”苏武抬手一挥。
倒是那四人,多少显得有几分紧张与局促。
鲁达在旁说道:“不必拘谨,洒家这哥哥啊,待人最是真诚和善。”
史进朱武等人只管挤出一个笑,装作几分轻松,却又哪里能真正轻松。
就好像面试一般,生怕眼前这位将军看不上,或者是不喜,乃至厌恶。
却听苏武开口:“史家大郎,一手好枪棒,师从八十万禁军老教头王进,定是不凡,只管随在鲁达兄弟麾下走动,你们兄弟亲近,便也不会生份,杨春陈达二人,便也一并去,以免人生地不熟,心中不快……”
史进闻言,心中果然松快许多,连忙起身一礼:“多谢将军!”
陈达杨春二人自也起身行礼。
却是苏武又去看朱武,倒也怕这朱武心思不定,怎么让他定呢?
苏武脑袋一转,已然开口:“只听得神机军师朱武兄弟,最擅兵法军阵之道,正是来得好,军中一应大小事情,忙得紧呢,来来来,与张押司一道,且先看看军中大小度支,熟悉熟悉……”
朱武闻言,更是心中大定,这位苏将军用人,当真如此爽快不疑,竟是刚一见面,就能把军中大小度支一应给自己来看。
这般待人,岂能不是真诚?
朱武已然起身拱手:“多谢将军厚待。”
苏武只管热情:“来来来,坐到这里来,坐在张押司身旁,你来了,张押司也轻省不少,近来可也把张押司累得不轻。”
朱武笑着点头,当真往张真身旁去,倒是不落座,就站在一旁,便也是个态度。
张真也笑:“我本是府衙的吏员,被将军捉到军衙来效用了,上上下下,都我一人,终于来了个帮手。”
朱武心中更定,也是与张真拱手一礼。
苏武又开口:“如今这里是京东两路总管衙门,朱武兄弟便是都虞侯之职,还请莫要嫌弃!”
朱武心中岂能不喜?更是一礼:“拜谢将军抬举。”
“好了,闲话不说,鲁达兄弟自带史家大郎等人去安置,朱武兄弟可就要上任干活了,嘿嘿,莫怪莫怪……”
苏武便是就要用这法子来安人的心,也不说什么大话,只管让人朱武直接开始上手干活。
如此,就是莫大的信任,便是能安朱武这般人的心思。
张真已然递过去一本账册:“你看这本,核算一二,我这里还有好几本,朱虞侯一定多多分担。”
朱武已然没有矫情之语,只管点头:“好说好说!”
鲁达便是笑意盈盈,自家哥哥待人如何,他心知肚明,便看此时,更是无有二话,只管带着史进等人先去安置。
也听苏武有语:“鲁达,差人往正店去订个厢间。”
“嘿嘿,哥哥放心,洒家知晓了。”鲁达更是脚步轻快而去。
这边苏武,自然接着坐班办公。
朱武更是认真,取来算盘,噼啪在响,这点小事,他岂能做不好?自是做得好,也更要再做好,又快又好。
不能让苏将军觉得自己办差做事不行。
不得片刻,朱武已然起身:“将军,张押司,这边算定,差了一百二十七钱,便是差在第二十五页,写了肉,却忘记了填价。”
张真一脸惊讶,接过账册一翻,只笑:“将军得大才也!又快又准,我才算一半,朱武兄弟便算完了。”
苏武直接来说:“这点事不算什么,朱武兄弟真正的本事可不在这里。”
朱武便是心中一暖,只念,这位苏将军,当真知道自己,不是作伪。
“接着来,早早算定,入席吃酒!”苏武大手一挥,继续干。
便是这次,本是苏武与张真两人在算,也是张真实在忙不过来,又是军中秘事,不好随意请外人来帮。
苏武这军中花钱如流水,又怎好让不亲近的人随意知晓?
如今来了朱武,苏武在这件事上,往后也就可以放手了,只管交给朱武就是。
算这账目,其实也很重要,一个组织要想良性运行,这就是重中之重。
三人来算,自是快速得多,不得多久,几番一清,做个总结,三人起身。
只管往那孟娘正店去
迎接新人,更是要给众人介绍新来之人,自又是觥筹交错。
当土匪贼寇都能大碗吃酒大口吃肉,当了官军公人,岂能比不上土匪贼寇?
苏武军中伙食,乃至常常在这正店里吃喝,也有一方面是这般原因。
这些军汉,本也喜欢这些,苏武自是也要投其所好。
只是苏武个人,酒量其实一般,本也不算差,主要是鲁达武松等人,过于强悍了。
也听苏武带着酒意来说:“往后啊,军中一应杂事,只管去寻朱虞侯,莫要来烦我。”
朱武听得一愣,这是……
这权柄也过于大了一些,何以这位苏将军如此信任?
众人自是点头:“知晓知晓……”
朱武又起身一礼,不仅给苏武行礼,还给众人都行礼:“再谢将军抬举厚爱,也拜诸位兄弟往后多多担待。”
“朱虞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管吃酒!”这是武松,他自是觉得哥哥说的话做的事,定然不会错。
鲁达也来说:“朱武兄弟,在这东平府军中,不比旁处,军中多是爽快的好汉,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你只管做事,不会有什么为难,也不会有什么要担待的!”
“对对对,只管上下一心,随着哥哥奔个前程就是!”武松酒盏已然满上。
苏武一脸笑意,便也一饮。
苏武刚才那般安排,也不是随意,也是深思熟虑,用人这件事,苏武本就求贤如渴,对于朱武,苏武也不必有什么考验考教,因为苏武本就知他不凡。
既然千里远来,那朱武在苏武眼中,那就没有了跟脚与羁绊,更值得信任。
与其抠抠索索,不如大大方方,格局大起来,朱武这般有本事的人,更算是一个读书人,只要让他融入得进来,自是用人不疑。
只看这般氛围,史进高兴不已,只道:“真是来得了地方,鲁达哥哥诚不欺我!便是这般地方,才是好汉该待的地方!”
便也是酒话,只管再吃。
席间末尾,其实还有一人,便是时迁,他只看着,跟着笑着,时不时也与人来去一饮,慢慢也认得不少人,也有人开始熟识,比如那位武二郎,便是最好结交熟识之人。
其他人,比如曹正,祝龙等人,他也来去有了几杯酒,已然也算熟识了几分……
只待吃罢酒,时迁还打包了一些剩饭剩菜,也提了一坛还剩一半的好酒,便是回了营去。
又是那间小屋,早已没有了门锁。
时迁进去,便是一脸笑:“兄弟,你看,酒……”
那石秀还是趴在那里,倒是慢慢可以翻身了,只是还走动不得,只听得酒,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便也起了几分神采。
“倒也不知你能喝不能……”时迁担忧的是石秀的伤。
“有什么不能,只管拿来。”石秀如此一语。
时迁脸上有担忧,但酒坛子还是递了过去,再打开两个油纸包,有肉有菜。
石秀微微翻身侧过来,拿起酒坛子就往嘴巴里去。
几口牛饮而下,石秀砸吧几声:“啧啧啧……好酒好酒!”
“兄弟,吃肉,今日这肉做得好,美味非常,比营中的好吃。”时迁主动去喂。
石秀倒是不要他喂,他的手也能动,接过来就咬。
吃了肉,又是几口牛饮。
时迁还是担忧:“吃太多酒,怕是你伤势好得就慢了。”
“本是苟活之命,吃口酒怕什么!”石秀如此一语。
“唉……兄弟,刚才我去的是那苏将军的酒席,他这里来了新人,从陕州那边来的,便是刚一见面而已,就委以重任,当真是大气非常,不似一般人,更也是用人不疑,当真爽快。”
“你又来说,每天说这些话来作甚?”石秀只管再是牛饮。
“只道我又来说,也不怕与兄弟说,起初呢,我是想着……活条命就好,活条命再说,却是这军中上下,着实是好,如今便也想,真与这些军将一道做点大事,谋个前程,兴许也是人生快意之事!”
时迁还是要讲。
“便是百般好,万般好,我自也每日都看到听到了,但他杀了杨雄哥哥,我如何能与他做事?”石秀老酒连连在吃,面色也红。
“是啊,是我对不住杨雄兄弟,那时啊,你拉他走,也说只管往小道快走,他不听,持刀当场去杀,我当时,便也该一起去拉,说不定呐,就拉住他了,咱们三人夺小路而去,便也不会有那十几杀伤,人命八条……”
时迁当真有一种悔之晚矣之感,不似作假。
“你想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石秀来问,语气不善。
时迁无语来答。
却是石秀自己又说:“自是我等有错在先,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杨雄哥哥与我有恩,哪怕……哪怕……”
便是话语到这里,石秀再饮一口,才说:“哪怕……换个官来呢?就让府衙里的通判升堂来判也好……”
“唉……如今你也不是不知,这军中军汉,许多都来自那祝家庄,苏将军岂能不亲自做主安抚人心?八条人命,将军只让咱们三人抵了一条命去,还赔出了那么多钱……你说……”
时迁此时,又接上话了。
“我说……我说什么?”石秀只管又饮。
却是饮着饮着,就看石秀爬起来了,虽然动作依旧艰难,却当真爬得起来,靠着墙壁去坐,坐得龇牙咧嘴,却当真忍着坐下了。
便又是几口,还看了看那酒坛,怕是不多了,只道:“下次多带点回来。”
时迁一时惊喜,连连点头:“好……”
又说:“兄弟这伤好得真快,想来也是兄弟这身板子真硬朗。”
石秀闻言,一时又是沉默了,只念,这伤若是好了,真好了,该如何是好?又该何去何从呢?
时迁看着石秀,轻声说了一语:“将军说,让你伤好了,往那武指挥使麾下走动……”
“谁?”石秀一问。
“武指挥使,就是那个武松武二郎,将军最亲近的兄弟。”时迁说着。
“哼!”石秀就这一声,再吃酒。
时迁心中有感,立马又说:“将军还说,石秀是好汉,最是忠义正直,正是好汉秉性,想来只有那武二郎,能让兄弟你服气,便让你去他麾下……”
“伤好了再说吧……”石秀大手一挥,酒坛已空,只管往身旁一放,再趴去,说道:“我睡了,你也早睡。”
“诶,好。”时迁点着头,便是先去收拾那菜肉与酒坛。
收拾好,躺在一旁,时迁没睡着,便也听着……听着身旁的石秀呼吸,也知道,石秀也没睡……
这一夜,似无眠……
大早,天色未亮,苏武已然在校场上呼和来去。
时迁往那窗户去看了看,嘟囔着:“又是这般早,这位苏将军啊,日日如此,一日不缺,当真是坚韧之辈。”
倒也没人答时迁的话语。
只有时迁自己嘟囔:“不得片刻,军汉们便也起早开始奔跑了,这军中,才是汉子该待的地方。”
自也还是没人答话,还是时迁自己嘟囔:“兄弟,你待你好了,不需要人伺候照顾了,我就往那燕青指挥使麾下去了,他那里如今也有名头,夜不收,也是一营的编制,早上也不用点卯,也不必在营里操练,只管在外面跑,怕是你我一月难得一见,苏将军赏了一个都头之职,月俸不低……”
终于有了话语:“嗯,你自好生办差就是,自去寻你的前程……总比以往偷鸡摸狗来得强,以后可记住了,再也莫要管不住手脚……”
“我知道我知道,再也不敢,再也不会了!”时迁连连点头,便只感觉石秀还是怪他,怪他偷了那只鸡。
石秀却还说:“不是怪你,总归一起吃了那鸡,但你往后管住了就是,军中差事,一有差池,定是人命关天。”
“嗯……”
石秀看不到,时迁眼眶已然有泪。
“去吧,去那营中伙房里看看,弄点吃食来。”石秀如此一语。
时迁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出门去,就看那营门处,打马奔进来一人,正是他时迁不久之后的顶头上司燕青,他已然认得。
但却又不好过去招呼,只管一边往伙房去,一边远远去瞧。
那燕青打马直入营中,自是寻的将军。
将军停了手中的长枪,站在当场,燕青躬身在说什么,时迁便也不多看,只管往那伙房去。
那边,燕青正在说:“叔父,沧州那边倒是没什么,只听得沧州府衙的小衙内教人杀了,那朱仝也跑不见了……我只想来,兴许就是梁山之人所为。”
苏武眉头一皱,李逵啊李逵,当真是个天杀的人物,当真为了逼着朱仝上梁山“享福”,就把朱仝身旁的小衙内给杀了。
朱仝虽然刺配,但人品不差,武艺也强,正好被沧州知府看重,带在身边走动,既是护卫护院,也帮着看家做事。
本是挺好的,说不定又是一番前程,哪里想到,宋江等人非要他上山享福,便下了这般毒绝计策,趁着朱仝带小衙内出门玩,让李逵把小衙门绑了去,只是没想到李逵直接就给杀了。
朱仝还能怎么办?如此,也就只能上山去享福了。
便是朱仝,即便上山享福,也要与李逵拼命,知府如此大的信任,让他带着小衙内出门去玩,这份信任如此辜负了。
朱仝怎么能不与李逵拼命呢?
宋江无奈,只管让李逵去躲,躲到柴进庄子里去,暂时不要回山,免得真让朱仝打杀了李逵。
事情大概如此,苏武心知肚明。
世间之事何其多,苏武着实顾不过来这么多,他有官身,官也越来越大,有这一大摊子……沧州又那么远……
便是只等消息来去……
苏武对燕青说道:“盯着梁山,近来必然有大事要发生。”
“是!”燕青拱手一礼,转身打马而去。
苏武收了长枪,在营中吃罢早饭,直往府衙而去。
近来,程万里倒是清闲不少,判官宗泽,当真是事事手到擒来,便是有什么大一点的事,只管听宗泽左右一说,程万里也就把头一点,如此就妥了。
程万里这官,当起来虽然心中压力挺大,但还是让当得轻松非常。
也只念苏武当真会识人,寻来宗泽这么一个好判官,不免也想,只要当真升职,便是到哪里,也把宗泽带上最好。
只怕宗泽年老,干不得长久。
苏武来了,程万里满脸是笑,而今,便是看到苏武就高兴,莫名的高兴,还带有一些不一样的高兴。
小书房里,程万里嘿嘿笑着,抬手一比:“好茶,今年东京的好茶膏,春香膏,你肯定没吃过,你尝尝!”
春香膏?
苏武听得心中一喜,赶紧尝一口,看看是不是那个春香膏,还真是。
“喜欢吧?你要不要?可贵呢,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让人远道送来的,我也不多,分你两斤,最多两斤!你可省着吃呢……”
程万里这些话语,当真只是寻常,他看苏武,已然换了角度,换了眼神,换了心态……
只管好东西给他分就是……
苏武起身一拜:“拜谢相公厚爱。”
“诶,你我之间,还说这话作甚,一会儿给你包好,你走的时候带上,莫要忘记了。”程万里似也少了相公的姿态,多了几分长辈的慈祥,只管落座苏武身边。
苏武点着头,自是有正事要说:“相公,依下官麾下之人探听的消息,最近那梁山大贼会有大事要做……”
“当真?”程万里刚坐下,吓得立马又站起来了,事关前程之事,岂敢不着重对待?
苏武点头:“当真!”
“可知是何处?”程万里自然知道,贼寇要做大事,还能做什么?自就是劫掠了。
如今,他是京东两路安抚招讨制置使,虽然是差充,但责任在肩,哪个州府出了大差错,岂能不是他的责任?
苏武立马就说:“当是不在周近?”
“为何?”程万里不信,也是不敢轻易相信。
“因为,咱府里一彪马军,一人三马,贼人都知,去哪都快,他们若是周近行事,即便事成,怕是也跑不脱去。”
苏武如此说。
“那不会是登州莱州那边吧?”程万里再问。
苏武也摇头:“不会,道理也是一样,他们即便在那边得手,也是要返回来,无路可走,岂不也会让下官堵个正着?”
道理其实简单,山东地形,东边是个半岛,三面环海的半岛,梁山之人若是往东边州府去,得手了,也容易被堵在回来的路上,因为实在没有太多转圜的余地,地形如此。
程万里听得两番,想了想,大气一松:“还好还好……”
又问:“那会是哪里?”
苏武当真就答:“兴许是河北东路!”
“为何?”程万里又问。
“相公有知,河北东路,离咱们这里不近不远,贼寇若出,山野之间昼伏夜出而去,也要不得许多时日,去也快,回也快。河北东路州府治下,有哪个知州知府能如相公这般知兵事重兵事?只怕都是军备废弛,既好得手,又有多路好回……”
苏武这话,不是胡言,便是当真分析,他自己虽然知道是高唐州,但他也得把这件事说出个一二三来。
程万里听得言语,立马点头:“对对对,河北东路那边,定也不会防备山东之贼,还有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些贼人定是好算计!”
苏武闻言,心中也有欣慰,程万里如今,当真也有点东西了,进入状态了,用“长进”这个词形容程相公,不合适,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苏武夸得一语:“相公深晓兵事也!”
程万里还自我谦虚摆了摆手:“这事你看怎么办?”
“相公,为今之计,自是赶紧上报枢密院,让枢密院下令河北东路各个州府做好防贼的准备,如此,岂不也是相公先见之明?”苏武如此在说。
程万里点头:“对,这话对,贼人流寇,昼伏夜出,去了河北东路也属正常,咱们这边防贼本就捉襟见肘,察知贼情,速速上报,便也是功勋。”
苏武听得这话,听出另外一层意思来了,看了看程相公。
是管是不管啊?
却听程万里再说:“如此,若是河北东路当真遭贼,岂不也是让朝廷知晓,而今贼势之大吗?如此,钱粮军械也当好要一些了,你那禁厢编制之事,兴许也就不难了。”
行!程相公如今是真行!真有长进。
这不也是一种养寇自重吗?
或者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听程万里还说:“如此,若是河北东路遭贼大败,不还显得你我在这京东两路,防贼得力吗?这不也是功勋?功勋有时候,兴许就是对比出来的,你说呢?”
苏武说什么?
苏武便是一语:“相公当真深晓兵事,高明得紧!”
程相公闻言,心中自是自得,便是皱眉一想,又道:“若是在贼人得手回来的时候……嗯……你率领兵马半路击之,哪怕贼人多路而回,只要击的一路,得胜,杀得贼寇无数,这事再报到朝廷去……嘿嘿……”
就看程万里看着苏武,苏武也看着程万里。
程万里嘿嘿一笑,苏武把头一点。
苏武接了话:“如此,相公那差充之事,兴许就去了。”
程万里双手一拍:“正是此理!”
便是又说:“济州那边有造船厂,虽然不大,但要想剿那梁山之贼,无船不行,你当去看看,看个仔细,看看那造船厂堪用不堪用,若是堪用,你只管派兵马去占了,有我这安抚招讨制置使的名义,说占便也就占了,免得还要用济州之名去行事,他们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明白,此事好说。”苏武点着头,程万里今日,当真发挥得不错,真是在干事了,有了主观能动性。
“可惜了,造船要钱,要许多钱……为了一处贼寇,大造战船,耗费无数,朝廷怕是难以批复……”
程万里也有担忧,他空有封疆大吏之名,无有封疆大吏的财政。
苏武点头一语:“这不,河北东路大贼闹起来,朝廷才知,梁山贼势之大,如此,战船岂能不造?”
“嘿嘿……”程万里听得就点头笑,便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看了看苏武:“你啊,兵事政事官场,也是无一不通。”
“自也是刚才相公教导,下官初学,还不得其中真味,还待与相公再学,再多揣摩。”
这么好的领导,一直以来向上管理,而今初见成效,苏武岂能不提供一下情绪价值?
程万里忽然也把话往回说:“也是河北东路起贼,咱兵马过不得境,即便报到枢密院,也万万不会让咱们兵马轻易过境,朝堂相公们,门道多着呢,如此,便也只能给他们收拾一下烂摊子罢了,只待来日真有大权在手,只待我来日真入了枢密院去,自是一切不同了。”
程万里这话很有道理,更也是自我安慰一下,良心就过去了。
苏武想要麾下有一支更大的强军,程万里如今,何尝也不是这么来谋划?
两千人堪用之兵,能做什么?
真是两千人,程万里来日就算往枢密院去了,也站不稳脚跟,只能看别人脸色,有事岂敢往身上揽?更哪里还能有出头之日?
那童枢密为何有事真敢往身上揽?因为童枢密真调得动西北各军来效死,当真效死!
程万里,就得照着童贯的作业去抄,童贯就是正确答案。
苏武却问:“还想听听相公说一说那朝廷相公们的门道。”
程万里看了苏武一眼,嘿嘿一笑:“你倒是好学,也好,往后,你终究是用得上的,朝堂之事,不外乎利益。利益合,则人合事合,利益不合,人与事自然不合。所以啊,也不是说谁与谁一定好,谁又与谁一定不好。”
“微言大义也!”苏武听得个云里雾里,当然,也并不是听不懂,只是这些不是详细。
程万里继续说:“就说我来这京东两路吧,本只是个小小的东平府知府,何以而今功勋几番,也不算大,就有了差充?”
程万里是真教,他在教女婿,岂会不真心?
苏武想了想也答:“相公是童枢密门下!”
“对,正是此理,童枢密以往在西北,倒是颇有建树,如此,西北诸多相公军门,多在童枢密门下,换句话说,西北官场,便是童枢密的利益所在。而今,我到东平府来,童枢密本也没作多大打算,未想世事变化,咱堪用可用,咱知晓兵事,童枢密岂能不争一争?这一争呐,咱就差充了,若是再争一争,京东两路……嘿嘿……”
程万里看着苏武。
“京东两路官场,自也是童枢密利益所在了。”苏武会抢答了。
程万里一脸欣慰:“正是此理!所以说,那河北两路是谁?”
苏武一想,梁中书在北京大名府,便也就答:“蔡太师!”
程万里欣慰得眉开眼笑:“天下之事,在天子。天子左右,能有几人呐……”
苏武彻底懂了,蔡京与童贯之间,也很复杂,蔡京是靠着童贯而再起,而今两人皆在天子左右,利益相同的时候,自如一党。
但两人天生就有竞争关系……利益不同的时候,那就要各凭手段了。
你若不行,总不能怪我太行吧?
这点事,不复杂,但却又复杂无比。
着实远远超出了苏武所想的那点“养寇自重”之事,这句话在这里说来,格局太小。
也好比程万里所说,如今京东两路的兵马,是去不了河北东路的,除非河北他自己真的不行,非得要你去了。
苏武叹了一口气,却说:“相公高明!”
程万里习惯性谦虚,笑道:“府衙这点事,我不甚高明,那老宗泽比我高明。但京城那点事,我自比你们都多知一些。”
“下官多学就是。”苏武如此一语。
程万里立马点头:“嗯,你当多学,我也多教,我认真来教,你也一定好好来学,兴许要不得多久,你就要随我入京一趟,当面拜会童枢密去,此事定然不远!”
苏武倒也愣了愣,这一切,好像比他预想的要快,快得多。
(兄弟们,最近可能都发这种二合一的大章,只为了均订能涨得快一些,便是心中也有一点梦,想着能不能弄个均订破万,这也是从别的作者那里学来的手段,若是有兄弟不喜欢这种大章,我先道歉,不好意思,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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