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我看？太小气了吧！”

幽黑的意识深处，阮望努了努嘴，很是不满。

自从雷德从那场美梦中苏醒后，他就一直处于“只能看，不能动”的状态，被强制看了许久的人生电影。

先是死老婆，然后成为英雄，带领人类拯救世界，大概是这么个剧本。

挺王道的，也挺惨的。

当然，他知道，故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一帆风顺，虫族这么大的布置，一定会出来搞事。

果不其然，在人类差一点点就完全胜利的时候，虫族掀桌子了，直接一波推平水晶，打出gg。

世界毁灭了，战友死了，兄弟死了，伙伴们死了……这一连串的超常展开，像一把把尖刀，给雷德捅了个透心凉。

正当阮望思考，雷德该如何翻盘时，小紫站了出来，献祭了自己，将所有的精神力送给雷德，助他完成蜕变。

因为小紫的牺牲，雷德终于够着了超越境的门槛。

他开始进阶超越，然后……

然后阮望就被“挤”出来了。

阮望终于离开了雷德的身体，却不是自主脱离的，而像是被驱逐，雷德的意识禁止了他的访问。

他倒是很想第一人称体验进阶超越境，混点经验，为以后做准备，但雷德否定了他的想法，并关上了窗。

可恶啊，关键时候就不给兄弟看了？

真小气！

漆黑的意识空间中，阮望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等待……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会儿，雷德的意识重新连接，一连串记忆呈现在阮望眼前。

“哎嘿，终于重连了，让我看看，刚刚发生了什么……”

“嗯？这就是进阶超越境的过程？走…走马灯？”

“这算什么？”

……

外界。

时间似乎没有流动，雷德睁眼时，看见的还是那只雪白蛾子，对方非人的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进阶超越了？恭喜。”它说道。

雷德握了握拳头，只觉得有无穷尽的力量从身体中涌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虫可以随意虐杀他们了。

这就是第八阶——所谓的“超越境”。

比起进阶前，灵能强度提升了几十倍，续航和恢复力也要远胜。

与之对比，七阶确实是蝼蚁。

刚结束进阶，耳边似乎还能听见故人们的声音，令人神伤。

他摇了摇脑袋，将思绪拉回现实，抬手扔出一团火苗，砸向面前的王虫。王虫急速后退，却依然被那火苗追上。

轰！！！

天上出现了一颗太阳。

雷德的精神死死锁定王虫，知道对方还没死，便继续发出攻击，无论光炮还是火矛，招式朴实无华，却都蕴含着灭世的伟力。

而王虫也不甘示弱，翅膀一扇，划出两道银白色的月牙斩击，斩开火焰的风暴，直奔雷德而来。

雷德展开精神力护盾，可依然被劈飞了不知道多远，大地被攻击的余波撕裂，陆地板块断裂开来，地表喷出岩浆。

“还是不行么……”

雷德从碎石堆里爬出来，自言自语道。

他感知到了，即使已经进阶，自己仍然不是王虫的对手，实力差距虽已不是天堑，却仍有不少。

要离开吗？

他回想起小紫最后的遗言——“活下去”。

“小紫……”

但他不甘，也不愿。

他想报仇！

耳边再次响起故人们的声音，有艾米璐的，有小紫的，有伊文的……许多许多人，都在呼唤着他。

他的心变得炽热，战意鼓动，一拳砸破空间，穿越万里，轰在了王虫身上，打折了它半只翅膀。

但王虫的触角一卷，将他擒住拖了过来，一道道深紫色光线在他身上切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一人一虫战斗继续……

超越境的战斗破坏力惊人，皮诺星的地表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一发光弹蒸发海洋，露出海床，一击打沉岛屿，或是将海底掀起，形成大陆，连绵的山脉被一刀削成平原……

雷德化身狂战士，完全不惧以伤换伤，追着王虫一顿狂轰滥炸，不到十分钟，皮诺星就快要爆炸了。

王虫比雷德要强不少，却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吓到了，一直在防御和逃跑，很少还击。

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王虫终于停下。

它爆发念力，将雷德逼退，用清冷的声音说道：“雷德，与我们合作吧，你已踏足超越之境，宇宙才是你的舞台，何必被上凡尘往事束缚？”

“宇宙很大，有数不清的星球，数不清的文明，皮诺星只是你人生的一瞬而已，忘了它吧……”

“忘你妈！！”

雷德的气势再上一层楼，怒火点燃了大海，他举起的右手上，白色火球不断膨胀，又不断压缩，渐渐变成了一个光点。

他锁定目标，将光点掷出，转瞬间攻击已到王虫身前。

王虫略一感应，知道这招不能硬吃，若是被击中，自己会受不轻的伤。

“何必呢，雷德，”它语气有些无奈，“你不可能赢过我……赢过我们的。”

轰！！！

光芒炸开，无尽的光和热摧毁了视野内的一切。

下一秒，漫天的火焰突然消失了，王虫毫发无伤。

雷德看见了一道虚影…两道…三道……十几道虚影围绕在王虫身边，将它保护了起来。

最大的虚影开始显形，雷德看清楚了，那是一只从天穹之上探下来的尖足，高耸入云，看不见尽头。

他抬起头，超越境的感知扩散出去，他看见了那巨物的本貌——一只行星大小的虫子。

然后，其他的虚影也纷纷显形，它们都是虫子，有大有小，形貌各异，每一只的气息都不下于王虫。

或者说……它们都是王虫。

“雷德，你看，你不可能赢的，”雪白蛾子晃了晃触角，“与我们合作吧，虫族需要你的力量。”

“……”

雷德紧闭着嘴唇，保持沉默，但他手上的火球越来越亮，如同他的战意。

雪白蛾子低下了脑袋，似乎在思考。

半晌后，它好像明白了。

“……你想要伙伴，是么？”

它的身体融化成一团光，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位紫发白裙的可爱少女。

“这样……可以么？”

雷德的眼眶裂了，无匹的恨意化作烈焰，烧穿了大气层。

变身小紫的白蛾眼看不行，赶紧又变了个形态——身姿清削，水色长发披肩，目光柔和，笑容恬美。

“那这个呢？”它问。

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让雷德几乎失去理智。

你怎敢用她们的脸！！？

你这杂碎！我杀你一千遍也—不—够！！

恨意使他放弃思考，拖着尾焰便冲了上去，朝着那十几只气息恐怖的王虫，发起了亡命冲锋！

死有何惧？死又何惧？

我今天——就要杀你们！！

————

恨意抵达最高点，世界突然一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火焰不再缥缈，热浪不再流动，每一束光都停在原地，万物都还在，但万物都已远离……

朦朦胧胧之中，似有声音在呼唤……

雷德的愤怒依旧，但在怒火之上，神志重回清醒。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在向他询问。

那声音细小、轻柔，却又震耳欲聋——

“汝所为为何？”

“汝所求为何？”

“汝之心为何？”

“汝之爱憎为何？”

连续的提问响彻心间，令他沉思，令他惶恐。

——他没回答，但遵循心声，本能地给出了答案。

他抬头，那遥远的天穹之上，穿过无尽时空，一双金色的眼眸正注视着他，仿佛直视他的心底。

“愿汝谨守此心，万载不移。”那眼睛的主人说道。

雷德心神空灵，虔诚地点了点头。

……此时，站在一旁的阮望已经惊呆了。

不是因为他又被雷德赶出来了，也不是因为这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的剧情。

而是因为……他认得这双眼睛。

这双透彻的金色眸子，分明属于阿巴梦境中那位有着血色长发的幽灵小姐姐！

离大谱，这也能遇见熟人？

阮望震惊之时，却见那双眸子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

不是，小姐姐，你又看见我了？

他刚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那金色的眸子又转回去了。

然后，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从虚空中伸出，轻轻点在了雷德额头上。

叮~~

仿佛有无穷尽的知识席卷而来，真理的大门向他敞开，世间的一切秘密向他展露，雷德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竟是这样！！！

他脸上的表情在一秒钟内变化了十几次，有哀恸、心酸、悲伤、愤怒、痛苦、释然……最终…停在了落寞。

“哈哈……竟是这样。”

再然后，那只手臂消失了，金色的眼眸消失了，最后……整个世界消失了，万物重归混沌。

他慢慢转过身来，抬起死灰的双眼，看向阮望。

“好久不见，老望。”

“让你等久了吧？”

阮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