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今安的身体彻底的僵住,他似乎不会动弹了。
他以为她在怪他冷血,他没想到她居然主动向他求抱!
他就那么怔愣地感受着,怀里那温软而娇小的她,用力抱着他的腰身。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脏在轻轻地跳动。
她的泪,沾染上他的衣襟,浸透了衣服贴到了他的皮肉。
他的心,也忍不住轻颤。
他静静地感受着她的哽咽啜泣。
她每哭出一声,他的心就忍不住隐隐疼着。
赵太傅说得没错,顾若翾她是有一颗仁爱之心。
即使她曾经遭遇过背叛,伤害,但在她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柔软、善良!
一直让人他记挂于心,念念不忘的……不正是她的这份柔软与善良吗?
慕今安的喉咙发痒,他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受了。”
“可顾若翾……我不会后悔这样做。”
这是他一向的做事风格。
不给敌人留丝毫喘息的余地,要不然,给了敌人反击,死的人便会是他,或是他在乎的人。
他已经尝过了绝望痛苦的滋味。
他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
慕今安低下头,紧紧地反抱住顾若翾。
他努力吸取着属于她的清香与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抱到他的小姑娘!
虽然,他又让她哭了!
顾若翾低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半刻钟后,她从慕今安的怀里退出来。
她捏着帕子,默默地擦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本宫失态了。”
“你不会笑话本宫吧?”
慕今安眸眼温润地看着她:“怎么会呢。”
他心疼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笑话她?
慕今安将顾若翾送回了公主府,“公主殿下,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银矿的地图,我想了想……还是放在我这里吧。”
银矿的事情,牵涉极广,倘若被宸王的人察觉,她会陷入危险。
虽然公主府戒备森严,可架不住对方手段卑鄙,有时候有些事情是防不胜防。
与其让她陷入危险之境,还不如他替她承担了这危险。
“我会派人在暗中去找那座银矿……若是得了消息,我会派人立刻通知你。”慕今安说着,抬眸看向顾若翾:“就是不知道殿下,信不信我?”
顾若翾怎会感受不到他的心意呢,她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冲着慕今安莞尔一笑:“本宫自然是信你,若不是你……本宫都不知道赵家有银矿。”
若不是他,这座银矿也落不到她的手中。
就算慕今安想要……她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毕竟这也是属于他的。
慕今安的眉眼渐渐变得清朗:“好……只要你信我,我一定会把事情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时候不早了,殿下好好休息吧。创立仁善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随时让人通知我……我定然会不遗余力地帮殿下。”
顾若翾真心实意地道谢:“慕今安,谢谢你!”
慕今安没忍住,抬手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发丝。
“不用客气,为你……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走向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为你披荆斩棘……希望殿下不要嫌弃我才好。”
说罢,他耳尖泛红,不敢直视顾若翾的眼睛,更不敢听她的回应。
他只想将自己的一片心意,让她知道……其他的,他才不会在乎。
不管她愿不愿意,接不接受,这辈子他都缠定她了。
慕今安匆匆转身离去,身影融入了漆黑的夜里。
顾若翾张了张嘴,看着消失不见的人影……她有些无奈地勾唇笑了。
这人……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听她的回答吗?
她怎会嫌弃他呢?
没人能拒绝得了那么真诚炙热的心!
从一开始她对他的戒备、排斥、厌恶。再到现在的动容、感激、欣赏,她不可否认,自己渐渐对慕今安产生了改观。
慕今安和赵太傅一样。
或许,他表面上看着不像个好人,可他也有值得欣赏,赞扬的另一面。
在前世,他也许相信了顾云珠的救命之恩,所以他就顺应了时局,归顺了宸王……站在她的对立面。
可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他们二人都没见过面,何谈伤害呢?
而今生,因为她的重生,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他执着地认为,当年救了他的小女孩是她。
或许,真的是她救了慕今安!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命运的轨迹,早就改变了……她应该往前看,而不是一直沉迷于过去,一直和自己较劲。
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她哪里有时间再去在意前世的事?
便连沈聿臣与周氏他们……她都选择放了他们一马,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珍惜当下,展望未来……这才是她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日,顾若翾便忙着建立仁善堂的事宜,韩容雪有时候也会出谋划策。
所以顾若翾决定,让韩容雪做仁善堂的堂主,由她代为管理堂里的所有事情……她是国公府的姑娘,且她又经历了退婚风波,韩容雪痛打赵钰庭,不拖泥带水地退婚约,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她的做法令京都城的女子还是挺敬佩的。
因此让韩容雪管理仁善堂,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韩容雪一开始很是犹豫,韩二夫人也有些不赞同,她一个大家闺秀出来抛头露面。她还想着,请媒婆上门,再为韩容雪择一良婿呢。
在韩二夫人看来,女子嫁人生子,才是最应该走的路。
顾若翾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她放下茶盏看向韩二夫人:“二舅母……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围着男人转,要做男人的附庸呢?”
顾若翾的这句话,实在太惊世骇俗。
韩二夫人听了,震惊得久久回过神来。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韩瑜。
而后她对着顾若翾讨好地笑了笑:“公主说笑了,古往今来的女子,不都是这样活的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的职责,就是生儿育女,绵延子嗣,管理内宅事物。”
“在外面奔走,谋前程的,那都是男人才做的事情。女子什么都不懂,都不会……除了依靠男人,还能如何?”
顾若翾摇了摇头,“容雪她不止才华斐然,更是武功卓然,若不是女子身份限制,恐怕她现在不是考取了功名,就会上战场奋勇杀敌了吧?”
“抛开男女之别,容雪她的本事,不比其他男子差。她这样优秀,二舅母你真的忍心看着她下半辈子,日日被困在后宅,围着男人与孩子转吗?说不定,她还要与那些姬妾争宠……”
韩二夫人的眉眼由原本的骄傲,渐渐变得愤愤起来。
“我绝对会给容雪找一个,不纳妾,没有其他女子的好夫君。”
“没有妾室,后院里就不会有那些钩心斗角……”
顾若翾勾唇笑了笑:“二舅母你觉得可能吗?放眼整个苍凌,但凡有些门户的男子,就没有不会纳妾的。”
“若有男子不纳妾,甚至还会被旁人耻笑……如今的苍凌,那些男人时常用多少妾室,通房做攀比。好似他们的荣光与虚荣,必须要靠纳多少姬妾,才能得到他们的满足欲。”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呢?他们分明就不将女子放在眼里,无论是姬妾,还是正房夫人,仿佛在他眼里,女子就是一个附庸,只能伺候他,摆设在家里,向别人炫耀的物件。”
“在他们眼里,女子是如此的廉价……二舅母,你不觉得很悲哀吗?你不想改变这个现象,不想让容雪过一个,不一样的璀璨人生吗?”
韩容雪听得热血沸腾起来。
她看着顾若翾的眼睛似乎都在发亮。
韩容霜更是激动地连连点头:“对对,公主表姐说得对,凭什么我们女子的地位如此低等,如此廉价?”
“明明我们也不差啊,他们男子可以施展抱负,可以报效国家,为民效力。为何我们女子不能?为何我们一定只能嫁人生子,被困在那小小的后宅里,磋磨我们的一生?”
“哼……反正我不服。有了公主表姐的支持,以后我也是要上战场,要奋勇杀敌的。我一定要成为苍凌第一个,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巾帼女将。”
韩大夫人皱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霜儿这丫头,以前就总想着要上战场杀敌,要披甲持枪征战沙场。
可惜,她因为身份限制,根本就无法进军营。
随着她的长大,她以为这丫头会慢慢的收了性子,谁知道现在有了公主撑腰,这丫头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
公主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着实惊得韩家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顾若翾知道,男女的思想存在上千年,根深蒂固的差距,他们不理解,不赞同,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今天来,也不是要他们同意。
她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
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办到。
顾若翾缓缓地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韩容雪:“容雪,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是愿意跟着本宫闯荡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呢,还是想过那种一眼就看到头的日子?”
“该如何选择,端看你自己。本宫不会逼你……一切遵从你的内心!”
韩容雪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当即便站起身来。
她趋步走到顾若翾的面前匍匐跪地:“公主殿下,臣女愿意永远追随公主……”
韩容霜激动坏了,她也连忙跪到了韩容雪的身边:“臣女也愿意跟随公主,为公主办事。”
韩二夫人的心,猛然一跳,“容雪。”
韩瑜却伸手,按住了韩二夫人的手背:“夫人,随容雪自己的心意吧。”
韩二夫人有些意外地看向韩瑜:“如果容雪真的出去抛头露面,恐怕她就许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韩瑜忍不住抿唇笑了:“那就不嫁人。只要容雪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护国公拍了拍手掌,极为赞扬地看了眼韩瑜:“老二说的没错……我国公府的姑娘,根本就不愁嫁。人生是她自己的,她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女子这一生,也不该只依附于男人而活。公主的想法与抱负……我们这些亲人,理应全力支持帮助。”
“咱们可不能拖公主的后腿。我以前就曾惋惜容雪明明文武双全,却因为她是女子,就只能嫁人生子。如今有了公主支持……我似乎都能看到我护国公的儿女,在将来能熠熠发光了。”
倘若有一日,女子也能上战场杀敌?公主便开辟苍凌几百年来的先例,真的给这天下女子留了一片天出来。
护国公一锤子定音,举双手赞同这件事。
韩二夫人再是不甘,她也只能跟着点头了。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为女儿的未来担忧。但是在看到女儿那双明亮璀璨充满希望的面容,她又忍不住破涕而笑了。
顾若翾分别将韩容雪与韩容霜搀扶起身,她眼底也满是柔和的笑意。
从这一天开始,韩容雪她们便开始忙碌起来。
顾若翾提供资金,提供场所。
韩容雪与韩容霜负责管理与人员的雇佣事宜。
顾若翾表明仁善堂的内务,全部聘请德高望重有些名望的京都女子,整个仁善堂全都是女子主事。
苍凌国第一次,出现了女子能任职,且光明正大的职位。
仁善堂开堂那一天,太子顾冕之亲自到场,全力支持仁善堂。
有了太子的支持,京城的不少达官显贵,也纷纷跟风送来贺礼。
皇上听说了这个消息,为了缓和他与顾若翾的父女之情,他也派人送来了他亲笔书写的牌匾仁善堂三个字。
顾若翾眼底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拒绝,有了父皇的添砖加瓦,放眼整个京都谁都不敢找仁善堂的麻烦。
所以,她让人将牌匾挂了上去。
在场的诸人,纷纷匍匐跪拜,高呼圣上英明。
所有人都知道,有了陛下的支持,仁善堂往后的事宜,会非常的顺利。
顾云珠知道了顾若翾的建立了仁善堂,她恼得砸了内殿所有的摆设物件。
“顾若翾可真是好啊,开了这么一个仁善堂,几乎收敛了无数民心。”
“现在京都城内,世人只知道嘉阳公主,却不知道本宫这个大公主……”
同样都是公主之尊,她的名声如今却不如顾若翾那么一个下堂妇好了?
顾云珠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眼底闪烁着阴毒的暗芒,她一句话都没说,而后便勾唇仰头笑了。
顾若翾她嚣张不了多久了。
她一定会将她狠狠地踩在泥里,让她再也得意不起来。
一个被男人抛弃的下堂妇,她凭什么比自己过得风光,过得尊贵?
顾若翾就该烂在泥里……就该犹如一朵残花,被风雨随意地璀璨凌辱。
她倒要看看,到了那时……慕今安他还那么稀罕顾若翾吗?
傍晚时分,顾若翾在仁善堂处理了一些事宜,她便与韩容雪她们告别,上了马车回公主府。
马车刚刚走了一段路,外面就下起了狂风暴雨。
风力很大,吹得车窗啪啪作响,夏荷的心里有些犯嘀咕……她封死了车窗,心里有些不安。
“公主,这雨下得太大了。”
“这路估计也不好走。”
她想要出去问问赶车的马夫,谁知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的身子狠狠地朝着外面摔去。
顾若翾手疾眼快抓住夏荷的胳膊。
“小心。”
夏荷吓得小脸惨白,她跌坐在马车里:“吓死奴婢了。怎么突然颠簸得这样严重,殿下……奴婢出去看看。”
顾若翾点了点头,马车却在这时候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夏荷皱眉,连忙掀开车帘:“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停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柄夹杂着雨水的长剑,抵住了夏荷的脖颈。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顿时侵袭而来。
夏荷朝着外面一看,车夫躺在满是雨水的地上,他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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