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中辅一把拉住打马就要走的梁红玉,小声说道:“玉哥别去。”回应自己的是一记马鞭。
方腊必定就在对面,这个时候叫她别去算什么。“官人可曾记得答应过什么。”
听到这句话黄中辅还是松开了手,可还是嘱咐道:“若事不可为就撤回来,留住性命方能手刃方腊。”
黄中辅隐隐约约猜到韩世忠坏心思,又不能笃定只好又吩咐胡三一定要照看好梁玉,胡三听后脸都绿了,自己这十几人本以为留下护卫,不想连自己也要上阵。
这边闹出的动静自然也落在韩世忠眼里,他心里更寒,后周太祖郭威大将王峻也是伶人出身,长的也是这般面红珠玉,甚至嫉妒郭威宠信柴荣,以至于逼的郭威与柴荣数年不得相见,最后郭威没法痛哭流泪将其外放。
军中豢养兔哥在西军中也不少见,两人整日拉拉扯扯同住一帐之事早就被韩五探听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厮也是惜命竟没跟去,这等蒙混军功的狗东西,他韩五可不惯着。
黄中辅愿叫军士出战已经算给足了韩世忠面子,他也没觉得对方敢害自己,自顾自就掏出远望镜凝视战场。
本以为大宋是有眼镜的,后来才发现大宋好像确实没有发明这个玩意儿。不过造作局有不少水晶,更兼不少能工巧匠,打磨这一副远望镜倒没什么。
凹凸镜跟一个凸透镜组合的水晶镜片,效果虽不算不得上佳,也能让黄中辅大体看清数百米外的细节。
方腊义军见眼前出现宋军,整个行列也是停了下来,苏州兵还在缓步前进,最前面的是刀盾手,随后的是长兵弩手。
等两方越来越近,义军中立马爆发出骚乱,突出部也开始整队,也分出一波义军列队齐齐的步行往前,与后世中大家见面就列队冲锋的场面不同。
苏州兵最初是朱勔从东京带回的五百禁军构建,会列队作战丝毫不稀奇,这义军短短两三个月怎得也是这般模样,黄中辅心下狐疑,对战事却极为乐观。
义军能着甲者,寥寥无几,手中兵刃千奇百怪,反观苏州兵清一色步人甲,长枪硬弩大部分都已用新锻法换新,哪怕人数上胜过不少,又如何是苏州兵的对手。
而这种上帝视角观察起战阵变动更是一览无余。
两拨步兵还是慢步向前,梁红玉所领一千骑兵则在六百米处停下脚步,骑兵不是应该护在两翼环绕以此保护战阵,黄中辅忍住心中疑问,静静观察着战局。
“方腊派了多少人。”黄中辅眼盯着前方,对着身边的探马问道。
那探马三五个呼吸间就给出一个答案。
“两万。”
硬探专门刺查敌情,对于记数也靠数队列,经验丰富的探马只需打眼一瞧,哪怕对方没列队也能大体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五千对两万,即便吃不掉,打成平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苏州兵在百步外就停下脚步,拿出硬弩开始抛射,如黄中辅的预料的一样,义军遭遇突如其来的打击前面十几个军阵立马散落一片,义军开始奔跑起来。
跑到七八步时已经有义军拿着弓箭抛射,苏州兵面对零星的箭雨无一人倒下,黄中辅眼睛时刻盯住,见箭雨没起到作用,立马就松了口气。
果然铠甲才是战场上最出彩的神器,义军阵型已经跑散,乱糟糟的撞击在这群钢铁怪物面前,整个前阵稍稍扭曲,冲击力便被抵消。
苏州军的长枪刀斧落下,血光闪过义军就会倒下一人。
只击败方腊前锋就必然遭到后队的袭击,梁红玉领骑兵在后迟迟不见动静,也印证了所谓夹击不是前阵接触后,背击来袭的军队。
难不成韩世忠仅凭三千骑兵,要绕到整个方腊大阵后方?黄中辅放下远望镜斜扫了一眼韩世忠,见这厮丝毫没有去绕后的意思,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搞的自己一头雾水。
等黄中辅转过头继续观察,这才发现梁红玉领的骑兵动了,这下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前方苏州兵大阵已经逐渐合拢,左、中、右、前、中、后几十个小横阵渐渐变成大长方阵,将弩手紧紧护在中间。
每个人都紧挨着战友,义军人多势众已经开始向两翼围拢了上来,梁红玉打马向前,座下战马套着马甲,在战场上十分容易辨认。
骑兵分做两队,预想中骑兵冲锋一头扎进义军的情形也没有发生,黄中辅以为这六百米是骑兵提速的距离,只是奇怪为何距离摆这般远。
没人跟他解释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两队骑兵悠哉悠哉似在散步,等到苏州兵两翼的义军数量多起来的时候,骑兵这才开始快步。
四百米,义军聚拢到两翼,
两百米,义军开始包围围拢,骑兵终于开始极速冲锋。
“中心开花,撞他娘的。”黄中辅心里焦急忍不住的喊了出来,这动静把韩世忠都吓了一跳,浑然不见韩世忠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瞠目结舌的一幕就出现,骑兵竟然减速了,就在黄中辅以为两股骑兵冲进去,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内外夹击,一股荡平义军的时候,骑兵减速了。
五十米距离战马又恢复到慢跑状态,梁红玉举起长枪对着眼前的义军便刺上去,后阵聚拢的义军数量不多,的确是两面被夹击,梁红玉一击得手马头立刻扭转,路径如一条弧线,从义军两翼掠过。
骑兵从后翼杀到侧翼,并没有哪个骑兵冲进敌群,只是绕开敌军在那边刺杀。只见两股骑兵,犹如两把弯刀一般,在起义军面前掠过,用骑兵专用的长枪刺击。马速并不快也没有骑兵停留,当骑军绕到侧翼后就开始脱离战场,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反复如此。
看起来像游戏中的圆形骑射阵,只不过不是射箭,是用掠阵的方式刺击。
黄中辅抬头看向众人时,几乎每个人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好像骑兵战术就应该是这么玩的。
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先不说那种撞击式冲锋在这般密集军阵中能撞死多少人,这样如削土豆一般的战法,不仅让义军难以合围苏州兵大阵,骑兵也没有多少损伤,否则没有空间给战马移动,单靠这一千骑兵根本无法杀穿前阵这两万义军。
黄中辅一看一拍大腿心道,还真是叫后世影视剧骗了。看来万不得已骑兵一般不会冲阵,哪怕是这种轻步兵密集起来,也能给骑兵带来不少杀伤。
刚想这次初阵要获胜,转瞬之间打脸的事情又出现,义军两侧不知何时钻出两排竹枪手,变乱之初,起义军们缺兵少甲,江南盛产竹故义军多用这种长竹枪。
如今连下江南州府大城,缴获的铠甲虽不多,这种竹枪却早已裁汰,不想今日竟在战场上又冒了出来。
这种长竹枪唯一一个好处就是长,长竹枪虽不能破甲可对没装备马甲苏州骑兵威胁很大,马匹生性惧怕这种尖锐的物体,这就让苏州骑兵不敢肆意掠阵,连靠近都要紧握缰绳。
对此骑兵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梁红玉就用鸟翅环把长枪套在腕上,从弓鞘取出短弓张箭便射了出去,长竹大枪手需要双手持枪,面对射来的箭矢毫无抵抗之力。
然其他苏州骑兵就没有这般弓马之术,要么拉开距离后停马射箭,要么策马徘徊寻找机会,一时间马队的效率变得低下,很多苏州骑兵就是停马也射不准眼前的长竹枪兵,整个马队变得也混乱起来。
没了骑兵掩护侧翼,义军已经开始合拢,整个苏州兵的大阵开始松动,时间一长,眼见骑兵被驱逐的越来越远,身陷包围中的苏州步军有人开始顶不住压力窜出阵去。
那人很快淹没在义军人海中,这种突围单靠个人力量就是找死,可恐惧一旦开始,要刹住就不是件简单的事,越来越多人开始不听指挥跑出大阵,整个阵型就变得岌岌可危,尤其是后面的人来不及补上,那前排正队就出现混乱。
很快大阵出现整队人向后突围,他们这一队人凭借配合在义军中杀出一条血路,那个大阵的一角却因此立马陷入混乱,整个大阵就这么崩溃了。
黄中辅通过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一个重甲士兵没有了后排的接应,被三四个人按倒在地。一名义军趴在他身上掀开他头盔上的扎甲的裙摆,用刀刺进了脖颈之处后就再也没了生机。
再能打的苏州兵也开始动摇,整个大阵开始往后狂奔,这也是义军最薄弱的一处,这处长竹枪手也受到波及,不少苏州兵趁势冲了进来。
整个战场乱做一片,后阵败逃的苏州兵配合骑兵杀的义军人仰马翻,前阵的苏州兵则迅速被义军吞没,很快步兵与骑兵开始交汇,苏州兵终于逃出生天,可马队也被溃军裹挟在里面。
快走,这下连黄中辅这个门外汉也察觉出不对,好在梁红玉的战马容易分辨,能清楚看到她领着七八十骑兵脱离了溃军。
兵败如山倒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当义军奋力砍杀出一条生路时,配合骑兵还给了黄中辅一种错觉,只是这种错觉很快就被现实提醒。
跑出来的苏州兵在脱铠甲,假如拿着这份勇气与义军正面搏杀,也不是不能击溃敌军,黄中辅还是想太多,披甲对体力消耗极大,身在战阵里的苏州兵最清楚,这么打下去能不能击溃眼前这两万人不好说,方腊阵前还有二十万人,死在这里才是板上钉钉的事。
“多亏了这群苏州兵,才惹的贼兵发了疯的追,此番大胜还要多谢小谪仙。”韩世忠看着眼前的情景哈哈大笑,转身上马。一众西北汉子也笑了起来,留下了呆若木鸡的黄中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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