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奚和南杏落特意去买的都是几个人爱吃的东西，叫昭云和苏言吃饱喝足了，才进屋子准备去说正事。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一层结界悄无声息地罩在众人周围，苏言用胳膊肘撞了下昭云，示意她来说。

昭云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被苏言一撞，一声脏话险些没绷住。

她看了眼正静静看着她的谢槿奚，连忙笑了两声，又伸手一指上方的那层结界。

“大师兄，这一层就够了吗。”

谢槿奚了然地点点头，再次盖上了一层。

“现在可以了。”

其实有时候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将昭云塑造成了这样，好像什么烦恼都无法缠住她，生来就是这样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

可谢槿奚也知道这是不太可能的。

就不论这辈子昭云经历的那些，光是南杏落透露出来的那些只言片语都足够谢槿奚沉默很长时间了。

但与此同时，一个疑问也在谢槿奚心底升起。

为什么所有人都回来了。

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愿意细想，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他不能接受的结果一样，但与此同时，根据柳长归当时在梦里告诉他的那些，也够他找到其中的答案了。

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害怕知道。

他好想再长久一些、更长久一些。

谢槿奚的心境变化不断，被一直注视着他的南杏落发现了，他将手递过去，一句传音便在谢槿奚脑海中响起。

“我会一直在的。”

昭云不知该从何说起，便见谢槿奚忽然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认清了什么。

“先讲讲你之前的事情吧。”

她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神色，很是慌张地用目光掠过谢槿奚和南杏落，但她面前的这两个人，一个什么都知道，还有一个被蒙在鼓里，看到了光亮，却不敢戳破。

她这次的沉默比任何一次都要久。

谢槿奚看着她，从三世的时光中寻找他熟悉的影子。

可谁又能说其中的某一个不是她呢。

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不同空间的人也不一样吗，那难道就不是他们所爱所熟悉的人了吗。

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谢槿奚便只能长久地看向昭云和苏言。

他们始终是他的师弟和师妹。

昭云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诉说她那漫长的一生。

讲到他们的生活趣事时，她言语间都是笑意，活灵活现的，让其他人也各自代入了自己的角色，在其中度过了一段温馨有趣的日常。

讲到连天会时，昭云便皱着眉头，将自己记忆中有可能忽略的小点也讲得清清楚楚，生怕漏掉了什么不起眼的关键信息。

唯独只爱她讲到天破之后，众人没有在万花树经历过的那一切时，昭云只用寥寥几句话带过了。

好像这样，她所受的那些漫长的痛苦也能一带而过。

谢槿奚一直沉默着，平和的目光注视着昭云。

其实他们剑山上的孩子都各不相像。

苏言是报喜不报忧的，南杏落是喜忧都不报的，昭云只会报小忧，碰到大忧了，她的嘴比谁都闭得紧。

如今也是一样。

谢槿奚不愿意再揭开她的伤口，房间内的氛围随着昭云的讲述结束越来越沉默，苏言低着头，却没想到谢槿奚也叫了他。

“小言，你呢？”

在我昏倒的时候，在我没有及时救走你的时候，在我已经过来却早已模糊的那段记忆里，你又经历了什么？

苏言的讲述要比昭云的更加干巴巴，他言简意赅地陈述着他后面经历的那些事，好像不是在讲自己的事情。

谢槿奚大概拼凑出了一点事情的原貌，但实际的真相隐藏在完整的故事之下，光凭现在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敛着眉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目光落在膝头的双手之上，其中属于他的一根手指忽然不受控制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谢槿奚起身，将苏言和昭云揽在怀里。

“辛苦你们了。”

阔别已久的温暖怀抱再次笼罩住两人，昭云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争先恐后地夺眶而出。

很辛苦吗？很累吗？

他们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明明就这样带着悲痛的记忆死掉就好了，为什么又要将所有乏累都记住，再重新醒过来一次呢。

昭云埋在谢槿奚怀里嚎啕大哭，她是四个师兄弟里最小的一个，却承担着“三师姐”的身份与责任，灵魂固执地穿过一世又一世，经受感召而来，甚至是固执地自发找过来。

她总是在想，或许在别的世界里他们会平安又普通地活下去呢，如果没有的话，她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哪怕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她也要看到那个完美的结局

可世上许多事都没有完美可言。

昭云的眼泪比之前任何一次的都要更加滚烫，谢槿奚好像透过她单薄的身体，看见那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也在哭泣。

与昭云相比，苏言就要更克制一些。

他平静地流着泪，好像无论怎样，只要能够和他们待在一起就好。

上辈子死亡的阴影笼罩不住他，也笼罩不住他们每一个人，苏言没有南杏落那样厉害的剑术，也没有昭云这样讨喜的真性情，他是最普通的“二师兄”，却是牵绊在昭云和南杏落之间最重要的纽带。

他的沉默往往蕴藏了很多事情，不像南杏落单纯只是不爱说话，很多时候苏言的沉默只是在思考这话能不能说，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而往往到最后，他都会选择将话咽回去。

也只有大师兄会一次一次地问他想说什么，需要什么，难过什么。

让夹在这些天才中最普通的他也不会觉得自卑，但实际上，这些天才从未觉得苏言是个普通人。

南杏落坐在位置上同谢槿奚对视着，他眼中的怜悯与悲痛共存，可不知为何，挨饿情绪总是浮于表面一层，从未真正地沉过底。

他挪开了眼，齿列紧咬，将下颌绷得死紧。

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让他的梦再是哪个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