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现场处理干净,夜已经深了。
杜三七深度检测了一次尸体,果不其然,在尸体脑后发现了一个针孔大小的洞。
他将灵力输进去转了一圈,绿莹莹的灵力将尸体脑袋也映得绿莹莹的,杜三七收手,望向兰烬。
“你看,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脑子空了。”
兰烬提刀挡了一下,咽下几句脏话,只瞪了一眼杜三七。
这玩意儿跟闹鬼了似的,家属还在,这人不就故意吓她吗!
杜三七无辜地歪了下头。
另一边,玉浅在处理现场的情况,考虑到那行血字没几个外人看到,便说得较为笼统,不希望闹出太大的事端。
君宿弦查探完灵力轨迹,便揣着手走到了柳长归身边。
俩人皆敛着眉垂着眼,从谢槿奚那个角度看过去,像两具雕刻精美的石雕。
面前的阿姨双目无神地,站也站不住,陶听竹和顾迟晚一边一个搀扶着,提前送阿姨去上瑶宗。
章驰柔和闻子都也跟着去了,他还留在现场,等柳长归他们一起回去。
方才君宿弦给他传音,让他跟他们一起走。
柳长归和君宿弦沟通完,站到了他身侧。
“还好吗?”
谢槿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柳长归担心他因为这个想起了九泉村惨案,他笑了笑:“没关系,师父不用担心我。”
他说完,又用手指在云上面画出一个笑脸。
柳长归轻轻颔首,抓着他的手腕瞬移到了瑶光殿。
杜三七过来先倒了杯水喝,将尸体情况又说了一遍,说到萧家时,君宿弦和柳长归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谢槿奚身上停顿了一下。
谢槿奚看着摆在中间的那具尸体,脑子里又响起阿姨悲恸沙哑的歌声。
萧家…上辈子好像最后是抓到了一个萧家的旁系,那人才十几岁,仗着是那一系的独子作天作地。
不过那个人的名字没公开过,只知道这事儿最紧张的那段时期,人们都叫他大善人。
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出宗吃饭,正好赶上民间集结起来的队伍在为大善人游街,谢槿奚手里还被塞了张传单,专门歌颂这位大善人的伟大事迹。
什么推行杀人偿命啦,代替广大民众惩恶扬善啦,处理奸臣贪官为百姓造福啦。
应有尽有。
谢槿奚当时就看个乐,他那时候丢失了九泉村的记忆,天天招猫逗狗地到处玩儿,一下课就跑了个没影。
彼时也不是柳长归亲自处理这件事情,这事被交给了修协的某个长老处理,但这次他们事先上报了宗门,应该就没修协什么事儿了。
谢槿奚也不知该怎么提醒柳长归修协里可能有内奸的事儿,就凭他那个模模糊糊的梦吗?
于是他直接干脆利落通知了柳长归,毕竟是在自家商业街里发生的事儿,要不是上辈子修协来得太快又没人通知柳长归,也不会让那个姓萧的快活那么长时间。
他还沉浸在思绪里,柳长归和君宿弦对视了一眼,这事儿十有八九这个大徒弟知道些东西。
商量间,陶听竹他们几个带着阿姨也来了瑶光殿。
谢槿奚给倒了杯热茶,阿姨没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抱着谢槿奚的腿就是一阵晃。
“道长!道长们开开眼呐、求您…求求您帮帮我…我儿死得惨啊……”
“您先起来,阿姨,您先起来跟我们说说。”
谢槿奚吓了一跳,他手上端着热茶,在阿姨抱过来一瞬间就抬高了手,生怕热水洒下来烫伤了她。
陶听竹和顾迟晚拉着阿姨劝了一阵,又得到柳长归的点头答应,她才缓慢地撑着膝盖站起来。
从阿姨的叙述中,他们得知了故事的另一面。
李小宝这个人,是阿姨的独子。
她生下李小宝的时候,丈夫因为赌钱被庄家活生生打死了,尸体丢在了乱葬岗。
她拼死拼活生下李小宝,一个人照看着一大家子,还要还丈夫欠下的赌债。
李小宝三五岁,她的几个叔婶卷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银钱,丢下一个重病的老妈跑了。
那不仅仅是家里全部的钱财,还是她这个月要还给赌庄的债。
也因此,庄家派人上门来没要到钱,把她的一条腿硬生生打断了,丢下一句,“下个月再还不上,就让你的儿子下去陪他爹。”
她惶恐不安,腿断了也没钱去看,就这样拖着一条断腿去上工,人家见她是个跛子,都不肯要她。
家里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她面对年龄尚小的李小宝只能强颜欢笑,那时候是真的太累了,每天醒来就开始盘算要挣多少钱,才够小宝吃饱喝足,足够母亲看病养身体。
某天她结束了一天的苦力活,拿着攒下来的工钱还清了这个月的债,路过菜贩子,还买了点母亲和小宝爱吃的菜。
等她回到家推开门时,差点被一个东西打到脑袋。
她踉跄着后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菜叶子滚落在地,她抬起头,就看见母亲的尸体掉在房梁上。
母亲的舌头伸得那样长,根本不像母亲那温婉的样子。她吓得一边尖叫一边往后搡,叫声惊醒了睡着的李小宝,他揉着眼,轻轻地叫着阿妈,眼看就要走出来。
她着急忙慌地往里爬,一把抱住了李小宝,吓得浑身都打着颤。
李小宝抱着她,轻轻在她耳边说,“阿妈,奶奶走了吗?”
“她说她要去找她的儿子了,就像阿妈回来永远会第一个抱我一样。”
她没吭声,她怕一开口就哭出来。
李小宝看着门外洒进来的光,有什么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橘红色的夕阳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阿妈,奶奶说她对不起你,她说你好累好累了,她要走了。”
“阿妈,奶奶是去找阿爸了吗?”
“阿妈,没关系,还有我陪着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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