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霞是县里五套班子副县级的领导中唯一一个女人,现在是县纪检书记,年纪比华长利也就比大上有那么一岁半岁的,也算是很有实力的人物了,更主要的是,孟春霞过去也当了华长利的领导,华长利还是个小科员的时候,孟春霞就是县机关工委的副书记,她在学校就是党组织的什么干部,在机关过组织生活什么,都要听从孟春霞的安排。那时的县政府多半都是从基层提拔起来的干部,而一身儒雅的文化女人的气质,让孟春霞如同凤毛麟角地居于大多数女人之上。
孟春霞的官运也算是可以了,县纪检委书记,也是个响当当的位置,但她在华长利的手下,还很少有自己是部下的感觉,华长利也很少和她有什么实质上的往来。
见孟春霞走了过来,胡莹临时站了起来,给孟春霞让了位子,孟春霞向胡莹微微一笑,然后就坐在华长利的跟前,拿着一双四十五岁女人那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神,迷离地看着华长利。
华长利笑着说:“来,孟大姐,我们俩喝一个,我还要感谢你对我的帮助啊。”
“这都是哪辈子的事了。不过你这样说,我们俩还真的要干一杯。”
在机关里,有人先当干部后入党,而有人是先入党后当干部。在华长利年轻的时候,入党绝对是个大事,而华长利在学校的时候,由于得罪过班上的邱文婷,就没有入党,毕业后到了县机关,入党的问题又是迟迟难以解决。
那时华长利所在的县经委工业科归属政府机关工贸支部,而支部的兼职书记就是孟春霞。
在华长利的记忆里,年轻时的孟春霞是个戴着眼睛,眼睛不大,但时常盯视着对方的眼睛,往往把别人的眼睛盯的难以招架。这是个骨子里有股反叛性格的女人,尽管她的外表十分的文雅。
孟春霞对华长利的帮助,是在华长利入党的问题上卡了壳,而华长利要想从一个科员升上副科长,组织问题就将是他的一个障碍。可是在他们那个支部,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挡在他的面前。这让华长利在那段时间里还真是有些头疼。
华长利是干了三年普通的科员,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总不能这样干一辈子科员的,那年他二十三岁,而他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和他的年纪差不多的,都已经到一些重要或者不重要的部门,担任了领导职务了。当他明白横在自己面前最主要的问题居然是他的组织问题没有解决,虽然他感到有些不平衡,但这还真吓了自己一跳。他在进入政府后,居然一次也没有表示过自己进步的意愿。
他的支部书记就是孟春霞。在华长利的印象里,二十四岁,刚刚结了婚,整天穿着新鲜服装的孟春霞,无疑是上个时代的女人,他也从来没有想着这个女人谈过心。虽然八十年代中期党组织的作用被明显削弱,但在政府机关依然保持着过去的传统,组织问题还是马虎不得的。
华长利感到,这个孟春霞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也许自己在她的眼里就是个毛头小子吧,而刚刚嫁了男人的孟春霞当然是不会把这样的小男人当回事,但华长利却开始找机会接近孟春霞。
机会不是找到的,而是碰到的。那个夏天县政府的单人宿舍要进行粉刷,许多住宿舍的单身就找地方对付几天。那时是华长利在县里虽然也有几个朋友了,但还没有好到可以住进人家的地步,华长利就找了小旅店住了下来。
小旅馆倒也安静,很适合华长利安心地写一篇他对县里工业体制改革的论文,这样的论文是发源于县里提出的一场大讨论,那就是宁古县的工业体制改革之我见。由于小旅馆的房间就他自己,写的也就十分的顺手。
但他毫无睡意,正准备加足马力干到天亮,旅馆外面却想起了声音,接着就是隔壁房间开门的声音。
老板的声音说:“这个房间怎么样?”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行,就是这里了。”
老板的声音:“那你们就休息吧。”
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老板这是出去了。
华长利还以为可以安静下来。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哈,今天就是我们的天下了。要知道这样容易,我们何不……”
“我总以为我们没有结婚证什么的,不让我们住呢。”这是那男人的声音。
“我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容易。”
接着就他们拼命亲吻的声音。
这里的隔音这样的不好。但也难怪,这样便宜的小店,墙壁都是用胶合板隔开的,根本就谈不上隔音,连他们亲嘴的啧啧声都听的这样的清楚。
华长利尽量不让自己受到隔壁男女的打扰,安心地写作,但也做到可以不受他们的影响,写了几千字,自己也感到满意。自己正欣赏着,突然,隔壁女的发出一声尖叫,似乎突然爆发了一般。华长利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能够安心地写作,是他们根本就什么也没干,或者在洗澡,现在似乎又来劲了。
啪啪啪。
吭哧,吭哧。
啊啊啊。
嗷嗷嗷……
就是外面开枪,也不会受到这样大的刺激。华长利感到浑身难受,走了出去,找到了老板。
“我能不能换个房间?”
那老板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了?那里住不下你?”
“我……咳,他们让我不消停。”
“他们不消停关你什么事儿?你安心地睡你的觉得了,你交了那几块钱,人家交多少钱?事儿还不少。”
那老板不再理他。华长利明白了,那人一定是多付了房钱,老板才让他们胡闹,也才保护他们。
在走廊就听得见他们的哼叫声,华长利索性走出大门,等他们闹够了再回来睡觉。
正直夏季,是宁古县市一年最好的季节,社会发展,夜生活也就丰富了起来,许多商家还在营业。他看到有一家舞厅门前的灯火还在闪闪发亮。现在是午夜,看来这是通宵的舞厅了。现在只能在这里打发一个小时的时间了,给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胡闹也该够了
刚走进大门,就听到乐队在起劲地吹着时下流行的一些曲子。华长利是个活跃分子,对跳舞自然是不陌生的。但一个人在这午夜跑到这里来混时间,是不能跟蒙曼说的,当然她也不会知道。这样想着,就大胆地走了进去。
玄幻的光影一时让华长利感到不太适应,自己读书的那所学校的舞厅虽然也是开放的,但只有周末才有,也没有这样的神秘,但这样的神秘一旦适应,还是感到一种朦胧的美。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在跳着迪斯科,华长利先是找个座位坐了下来,叫来服务生要了一瓶饮料,慢慢地喝着。
那时的他已经和蒙曼确立了恋爱关系,也解决过不少次实质上的问题,但她并没有一点的艺术感觉,跳起舞来就像搂个木头似的,虽然每次舞会他第一个都和蒙曼先跳上一曲,但那其实的对她的尊重。但在这里他不敢请那些并不认识的女孩跳舞,来到这里的多半都是成双成对的,他可不想找那个麻烦,就在这里坐上一个小时,等自己隔壁房间那对男女胡闹完了,也就该回去睡觉了。
“你怎么在这里,是你一个人吗?”
华长利看着舞池里一个非常活跃的年轻的男子,那男子真有几分舞蹈家的素质,把这个火爆的迪斯科跳的简直是登峰造极,他还没听到有人在跟他搭腔。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我有个朋友在盯盯地看着你。你为什么不去请她跳场舞呢?”
华长利忽然意识到有人跟他说话,他会过身来,看到自己的身边站在一个身材略微发胖,但在玄幻般的彩灯下也显得十分好看的女人。
华长利突然一怔,说:“哦,是孟大……”
“在这里可别管我叫大姐。”
华长利微微一笑,他看了看孟春霞,现在的她居然打扮的和眼前那些女孩差不多,还真的很可爱的样子,还很有几分文化女人的优雅。他这才想起来,孟春霞可是正规大学毕业的,而那时正规大学毕业的可不多,多半都是后进修才有了文凭。
“哦,是这样的,你一坐在这里,我的一个朋友就盯盯地看着你,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去请她跳个舞啊?”
“你的朋友?”华长利感到好笑,还有为自己的朋友请舞伴的。但他又理解了,也许是给自己一个尊严吧。
“你看,就在那里。”
华长利顺着孟春霞的手指看去,在一个开放式的包厢里,坐着几个年轻的女人,在迷蒙的灯光下,她们个个非常的妩媚动人。
“哦,她们是你的朋友?”华长利并没马上站起来。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可我们大家谁也不会跳舞的。”
“那先祝你生日快乐。可是……”
“哦,是这样的,我的爱人去国外进修了。哦,他是学医的。”
“她认识我,她是谁啊?”华长利感到奇怪。
华长利站起身,在那个 邀请他的女孩引导下,走到那个开放式的包厢前。
但这个时候迪斯科舞曲结束,接下来就是一曲舒缓的音乐,这要比刚才的迪斯科更适合两个人跳舞。
孟春霞的手搭在华长利的手里,她洁白的牙齿被灯光反射的白得耀眼,身着粉色的衣裙也十分的迷人。华长利心道:“也真是该自己这个晚上不寂寞。进入在这里碰到了这个女孩。”
两个人走出包厢,华长利把手轻轻地搭在孟春霞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手。他发现孟春霞其实并不怎么会跳舞。
“对不起,我其实……”
“哦,没关系,这是慢四,慢慢的跟着脚步动着就行了。”
“哦,这我还是会的。”孟春霞微微笑着,两只脚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就跟上了华长利的步伐。
八十年代中期,卡拉ok在宁古县还没有大规模兴起,更没有什么ktv包房、蹦迪这样的东西,那时的夜生活远没现在这样的丰富多彩,也就去个舞厅,或者录像厅这样的地方,而大多数人的夜生活,也就是跳跳舞,就算是很新潮的了。
置身在舞池里,孟春霞可比在机关里活泼多,华长利心想,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孟春霞,他也没有这样和她近乎过,没话找活地说:“真是巧,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你。你常到这里来吗?”
这时灯光却暗了下来,本来十分明亮的大厅,立刻变得黑漆漆的,他们刚才没注意,这是换了曲子,现在是慢四。
在宁古县,这样的舞厅也是才流行起来,还有许多不规范的地方,多数人对这里并不了解,只是感到新鲜好奇而已,当灯光突然灭掉,华长利就显得有几分紧张:“怎么这样啊?我们还是不跳了吧?”
华长利停了下脚步,虽然几乎没有光线,但华长利还是感到孟春霞在用迷惑的目光看着自己。
孟春霞的脚步没动,华长利也就站在那里,他已经感到舞池里跳舞的人,都搂抱在了一起。
其实华长利是怕孟春霞对自己在这样几乎毫无光线的舞池里,做出不雅的动作,那样还不如自己先退为好。
“我这是第一次跳舞,而且还是和你。我们接着跳,好吗?”
华长利又重新和殷孟春霞慢慢地跳了起来,由于音乐声音弱了下来,说话就听的清楚些,孟春霞的话也就多了起来。其实舞厅里放这样的曲子,就是给到这里来的人一个亲热的机会。华长利这一个晚上都受着旅馆里隔壁男女弄出声音的煎熬,当孟春霞主动做出亲热的动作后,他先是一愣,因为这实在是太过意外,接着就是一喜,因为此刻真想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灭火。
在孟春霞略微主动的示意下,华长利的手在孟春霞的后背就搂得紧了,孟春霞在他大手里的小手也被他捏住了,但殷孟春霞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的嘴在殷孟春霞的脸上贴近了些,殷孟春霞却说:“谢谢你,今天给我生日的快乐。”
他感到他的脸上被孟春霞亲了一下。当华长利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居然是自己单位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平时不苟言笑,甚至很少看他几眼的人时,心说不好,赶紧说:“我们还是回到座位上吧。”
孟春霞说:“胡闹,这个时候回去是不行的,人家还以为我们……那样会误解我们的。”
孟春霞的话音还没落,华长利突然看到一条火光从棚顶的一根电线上穿了出来,他大喊一声:“赶紧亮灯,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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