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袁茜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甚至喊出来这话时,还弯下了腰。
她,曾经也是个怀揣梦想的女子,却因邂逅了一名男子,前程似锦的命运就此被改写。
袁茜抖动着身体,紧握双拳,声音凄厉且尖锐,像是一把细长的尖刀用力地划破空气:“我的事业、安稳人生、理想和快乐,我的一切都让那个男人给葬送了!
他在我的身体里种下邪恶的种子,那个种子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你,我至少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角了!”
她不停地在房间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愤怒地咒骂,一会儿又陷入痛苦和纠结中。
苦大仇深地把积压已久的委屈与怨恨都释放出来,袁茜似是要吼得全世界都得倾听她多年的熬煎。
此刻,她眉头紧锁,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刻刀,一点点地凿出眉心的决绝与哀怨,无尽的忧伤和愤怒笼罩着她的眼眸,眼角的细纹掩盖不了她昔日的美丽与灵动。
那一年南国的风吹暖了海峡两岸。
泉州南音艺术团的弹唱首席——袁茜抱着一把南音琵琶,款步走上舞台,一套鹅黄色的中式衣裙勾勒着这位青年曲艺演员曼妙的身段。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皆押韵着悦耳的丝弦之声,宛如妙音天女降临人间。
年轻的艺术家似是精雕玉琢的妙人,柳眉弯弯似小山的弧度,清澈的眼眸眼波流转,高挺的鼻梁下,朱唇微启,如绽放的春花。
响应省市级文化部门关于南音进校园的号召,为免这中国古乐的活化石在泉州这片土地上失传,南音艺协积极实施中小学生南音唱古诗文推广工程。
袁景的生父就是因着这个项目,与袁茜相识。那时他是一名初中语文老师,省师大正经的本科生,中文系毕业,也是市文坛有名的青年才俊。
他主攻中国古典诗文的格律与鉴赏,创造性地根据袁茜所演唱的南音曲牌声腔,做了系统的文字总结,也把他烂熟于心的诗词、古文融入到乐律中。
男子是文学顾问,袁茜是南音团安排的曲艺代表。不用上课、没有演出时,两人便会在一起做研究工作。
他们一齐翻看《韵学骊珠》,推敲晦涩难懂的工尺谱,才子佳人在朝夕相处中互生情愫,珠胎暗结。
他们是文艺的知己,工作的战友,生活的恋人,共同改编出许多优秀的作品。
许多作品由袁茜首唱,在各类舞台频频亮相,媒体竞相报道,袁茜光彩照人,一时风头无两,大受欢迎。
而袁景的父亲也因为这次不小的文学艺术成就,成为学术界炙手可热的新星,不仅被各大高校、研究所争抢,还常出席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学术论坛。
各级单位都绞尽脑汁地要把她推到BJ的舞台,省市指着她表演的节目为地方挣得体面,教育、宣传部门更想让她的汇报演出表达推广工作的成果。
然而就在大伙都在积极卖力地忙活着,要选送袁茜演唱的南音曲目《爱莲说》去央视春晚时,她竟然怀孕了。
那时候距离春节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总不能让袁茜大着肚子上春晚吧,而且这样的身体状况,即使勉强去参加节目选拔,频繁的彩排也难保不会被刷下来。
于是团里的杨芙蓉,顶替了袁茜的位置,揭发她未婚先孕的也是这个女人。
二人之前还行同姐妹,曾经要好的穿一条裤子。
袁茜是家中幺女,集万千宠爱,用现代话讲就是个十足的傻白甜,一朝遭闺蜜背刺,内心似是吸入了整片泉州湾的海风,冷得不行。
自此两个女人之间便生出嫌隙,可杨芙蓉也没高兴几天,最终节目并未如愿登上春晚的舞台,相关部门谁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袁茜还为此得意了许久,“我上不了,谁也别想上”一句无心之失,成功地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一时成为团里的众矢之的。
接下来,就是因生活作风问题迎来的漫长无际的边缘化,随着她的肚皮一天天撑大,演出越来越少,耳边也多了同事间的窃窃私语。
杨芙蓉也渐渐地取代了她在团里的地位,她心中虽气,可仍还恋着她的才子书生,然而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情郎虽有才华,道德却少得可怜,嘴上虽说着非他不去,身体却很诚实地去乖乖地参加母亲给安排的相亲。
在她带着哥哥嫂子去大闹她心爱的书生工作单位时,书生也不得不带她登上自己的家门。
书生的母亲看她的眼光甚是挑剔,语带讥讽,肆意地挑衅着袁茜的自尊心,她忍住了,最后双方家人协定的结果便是等袁茜生产后再议婚事。
寒冬腊月,一名女婴呱呱坠地,书生家当时即变了脸色,自此再没露面。
那时候,全国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行计划生育政策,当地好多合法夫妻都会因为生个女儿离婚。
男人的母亲担心在儿子这断了香火,立刻背起口头协议,软硬兼施地让儿子抛弃了袁茜母女。
现在想来,当初的口头协议,不过是缓兵之计。
她本就看不上袁茜,虽然她也只是火柴厂车间里的女工,但她的儿子彼时已经在读研究生,还凭着傲人的才貌,赢得了台湾富商女儿的青睐。
虽然袁茜那时在QZ市还小有名气,可哪有台湾富商的家世来得实惠,等儿子和台湾白富美喜结连理,没准自己也能被接去宝岛享福呢!
袁茜曾因优秀的表演为自己挣得的名气,在这个,却狠狠地将她重创,当然还是那个躲不过的私生活作风问题。
所以,名利就是双刃剑,出鞘时锋芒毕露,落刃时也能教人遍体鳞伤,那时候袁茜出门都得想方设法避开人流,单位内外,街头巷尾,是个人瞧见她便是一番奚落。
改革开放那会儿,赶上下岗潮,那些曾与袁茜不睦的人趁机落井下石,把她的名字塞进了裁员名单,
清冷孤傲的袁茜收拾东西走人时,已经没了往日的心气,也暗暗将女儿视为厄运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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