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式耜一怔,仿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净,顿了下,道:“这个你别想了,陛下不会给,朝廷诸公不想给。大明上下急需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哪怕是富余出来,也不会给。”
赵净皱了皱眉,虽然事先想到了,但亲耳听见,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失望。
瞿式耜定住神,道:“如果你觉得不够,在南直隶我还有不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查出来!”
赵净面露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请乔尚书或者你老师帮你查?”
瞿式耜脸色微变,道:“你要是觉得不够,条件你提!”
赵净从瞿式耜的微表情上,隐约读懂了一些,不动声色的道:“再问你一个问题,钱谦益到底有没有涉入那场科举舞弊案,你不用说其他,只需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瞿式耜目光阴晴不定,不言语。
赵净看出了他的挣扎,道:“我只是好奇。刚才三法司的堂官已经亲自查明,钱谦益并未涉案,奏本都写好,你应该知道了。”
显然,瞿式耜确实知道了这个消息,挣扎片刻,道:“你确定会帮我查?”
赵净点头,道:“我说话还是算话的。”
瞿式耜低着头,眼中闪烁一阵,道:“我只能说,府里人收了钱。谁收的,收了谁的,我不清楚。”
赵净眉头一挑,恍然点头。
果然不是空穴来风,钱谦益终究还是涉案,只不过手段稍微高明些罢了。
瞿式耜说完这一句,立即道:“郑其心那个人不可靠,你不要相信他。你去找北城兵马司副指挥卫德,他收受匪盗贿赂,被我抓到了把柄,不敢不听你的。快,一定要快,错过这几天,他们就会将赃物出手,再想查出来就难了!记住,盯紧城北的典当铺!”
赵净心里莫名掠过一丝怪异感,想了想,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孙阁老复起,坐镇辽东,或者,将袁崇焕调回京?”
“孙阁老?孙承宗?”
瞿式耜看着赵净的眼神越发怪异,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净一脸坦色,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仔细想想,哪怕是再小的可能。”
瞿式耜内心急躁,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朝中那些人,是不会想看到孙阁老再次回京的,更不会允许他去辽东。至于将袁崇焕调回来,除非你直接扳倒他,否则也别想。袁崇焕是钱阁老举荐的,是陛下授予了尚方宝剑的人,这个分量,你自行掂量。”
赵净神情无奈,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抱了一丝侥幸。
“还得另外再想办法……”
赵净轻声自语,旋即上前,低声道:“怎么拿你那些银子?”
瞿式耜犹豫了下,转身坐到桌前,写了两行字,递给赵净,道:“他认得我的笔迹,你去我府里找他。”
赵净接过来,边看边转身,道:“感谢你的捐纳,我会将这笔钱用在该用的地方的……查到了告诉你一声。”
瞿式耜脸贴在门上,望着赵净越走越远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眼神里都是焦躁不安。
……
赵净走在出天牢的路上,神色平静,这一趟,还是有不少收获的。
‘瞿式耜心里应该有猜测是谁杀了他的全家,只是不确定,或者想确定。’
‘他与乔允升,或者说钱谦益与乔允升不是一党,瞿式耜明显忌惮乔允升。’
‘瞿式耜清楚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所以有些着急。’
‘钱谦益涉案,只不过绕了个弯,没有被抓到证据。’
一路想,一路出了天牢,赵净往府里的方向走去。
虽然钱谦益涉案,但明面上是没有证据,三法司已经确认钱谦益没有涉案。
他们将难题抛给了崇祯,将绝境丢给了温体仁。
崇祯内心已认定‘钱党’存在,是必须要定钱谦益的罪的。
而对温体仁来说,一旦钱谦益无罪,那就是他贪恋权位,当廷诬陷朝廷重臣——死罪!
“一面是以三法司为代表的朝廷,一面是独坐于上的皇帝、被孤立的礼部尚书……”
赵净低语,目中一片凝色。
虽然局面是清晰的,但结果,难以说得准。
朝廷实力太强,崇祯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皇帝,外加一个阴险可怖的温体仁,这件事,到底怎么结尾,没人能预判!
赵净猛的脚步一顿,双眼冷峻,道:“温体仁怎么做我不管,钱谦益绝对不能洗白后安稳入阁!”
赵净转身大步向刑部方向走去,或者说,三法司的驻地。
刑部没有与吏部,兵部等其他五部在一起,而是与大理寺,都察院临近。
赵净没有去刑部,而是进了对面的一个酒楼。
来到毛羽健的包房,这位颇有些惊色,道:“你怎么来了?”
赵净笑呵呵的道:“你我也算是老友,来看看你。”
老友?
毛羽健看着赵净,浑身不自在,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赵净满脸笑容,道:“这京城里,谁不知道毛御史爱吃这家的鱼,顿顿离不开。”
毛羽健莫名的心底发毛,道:“你有话直说,我还有别的事,说完赶紧走。”
赵净拉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道:“你三番五次去我那,我来你这一次,连杯茶水都不给?”
毛羽健警惕起来,道:“你现在一身的麻烦,找我做什么?”
赵净回头瞥了眼紧闭着的门,低声道:“我在吏科,看到了你弹劾吏部王尚书的奏本。”
毛羽健一愣,旋即浑不在意的笑了,依靠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道:“我还以为什么事,我们都察院不就干这个事情的吗?要是什么都不干,台里就要找麻烦了。”
赵净凑近他一点,道:“但我没看到一封弹劾钱谦益的。”
毛羽健隐约明白赵净的来意了,道:“应该有一些的,可能在礼科。”
赵净道:“我昨天还是礼科给事中。”
毛羽健皱了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净道:“我思来想去,不在六科,就只能在都察院了,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看到?”
“就这事?”毛羽健愣了,情绪上明显有些落差。
赵净低声道:“有办法?”
毛羽健一摆手,很是大气的站起来,道:“这算什么,在这等着。”
赵净怔了怔,目送毛羽健大步出门。
他就是来问问办法,这位怎么出去了?
被吓的跑路?
没用多久,毛羽健抱回一盘子奏本,道:“这些东西,半点秘密没有,你回去之后,从吏科发一道公文给我就行。”
就这么简单吗?
赵净眨了眨眼,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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