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样行吗？”何小诚瞥了小伍一眼。

“可以的，相信我。”小伍背着手自信地说道。

红的脑袋上套了个纸袋子，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洞出来，勉强可以看得到何小诚和小伍，红还挺开心的，以为他们在一起玩，咯咯咯地笑起来。

“科技都进步200年了，你告诉我套个纸袋子，监控就识别不出来了？”何小诚一脸不相信。

“骗你干嘛，这是地民区，又不是天人区，最简单的办法最有效。”

何小诚想带红在街上走走，好好看看地民区，她来了之后就一直闷在这小房间里，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小伍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红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透过那两个小洞去了解她未知的繁华世界，即使地民街上只有煤气灯微弱的灯光，但对她来也足够光亮，何小诚有尝试过和她沟通，但是她会的词比较少，只能简单的交流，他带着红来到了地宝阁。

施文昊正在整理柜台上的商品，看到何小诚来了就热情的迎接，这次牵着一个头套着纸袋子的小孩让他有些奇怪。

“何先生，这位是？”以施文昊只要半弯着身子就能和红交流了。

“昊叔，这是我亲戚的孩子，让我带一段时间。”何小诚随便想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和红都是来历不明的人，勉强也能算亲戚吧。

何小诚蹲下，取了纸袋子，露出一张可爱的笑脸，看得施文昊满心欢喜，老头子都喜欢小孩子，施文昊摸着红的头说，“这么好的孩子戴个纸袋子算咋回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红躲到何小诚的身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哦哦，叫我啊，咋那么奇怪个名字。”施文昊纳闷了。

“红...红...”小姑娘看到小老头会错意了，赶忙说了几次。

“昊叔，她叫红，说话有点磕巴，年纪也还小，会的字不多。”何小诚解释道。

“红啊，真是个好名字。”施文昊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柜台后面，不一会儿，拿出条红色的围巾，走了过来。

他满是皱纹的手拍了拍上面细微的灰尘，哪怕放了很久，仍能看出施文昊保存的很好，“这是以前的客人来当了的，还是手打的，之后也没来取过，放的久了都有些开线了，你们那么有缘，送给你好不好？”

红呆呆地看着围巾，不敢从施文昊手上接过来，施文昊蹲下一遍遍的教她围巾要怎么围，小姑娘突然哭了起来，施文昊一下子就手足无措，以为做了什么吓着红了。

这和她碰到的那些人不一样，没有对她恶语相向，没有对她拳打脚踢，就像那位送她上来的老人。

何小诚也蹲下，朝她笑了笑，给她抹去眼泪，温柔地跟她说，“爷爷送你的围巾，你知道吗，这是红色的围巾，和你的名字一样，爷爷觉得你太合适了，这是你名字的颜色。”

“红....色...”小姑娘的眼光带着询问，施文昊有些困难的从弯着腰的姿势变成蹲下，给红系上这条围巾。

“你瞧瞧，多好看！就像过年了一样！”即使在地民区，人们依旧保持着对除夕的美好向往，而施文昊则是像碰到了来拜年的小孩子，满心欢喜。

接下来的时间基本是小老头和小姑娘在谈天说地，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像是要对小辈描绘自己传奇的一生，何小诚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觉得自己能带红出来真是太好了，虽然留了个生闷气的小伍，自己的诺基亚也没电了，小伍连唯一的指望也没有了。

离开了地宝阁，施文昊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还埋怨何小诚好好地孩子让她带着头套干啥，套着纸袋子的红向他挥挥小手，还是让老头的心里暖暖的。

何小诚牵着红来到酒吧，把红抱上比她人还高的吧台椅，“伟哥，有没有什么小孩子能喝的东西？牛奶有吗？”

“牛奶？牛奶是什么？你把小孩带这种地方来干嘛？你不知道这啥地方？”阿伟已经习惯了何小诚的疯言疯语。

“她见过真正一丝不挂的人心，比这儿少儿不宜多了。”何小诚很严肃地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竟是让阿伟打了个寒颤。

阿伟在吧台里捯饬了半天，端上来一杯有些浑浊的水。“闹，加了甜蜜素的水，这玩意儿可不便宜，先给钱。”

“行行行，铁公鸡。”何小诚嘀咕了一声，“帮我叫一下尤菲姐呗。”

“帮我叫一下尤菲姐呗~~”阿伟边学着腔调边往后台走，但他并没有直接去叫尤菲，而是先用酒吧的座机打通了王晨轩的电话，告诉他何小诚来了的消息。

尤菲并没有穿平时的舞衣出来，而是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看到何小诚两眼弯的像月牙，但是何小诚却感觉怪怪的，“怎么了，小诚。”尤菲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到何小诚身后的红。

何小诚没有说话，只是侧开了身子，红正在艰难地捧着杯子，在纸袋下沿小口小口地抿着，不自觉的露出笑容，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很奇妙，是一种可以让人心情变好的味道。

尤菲有些惊讶，“这是你的孩子？”看着又不太像，如果何小诚的孩子那么大，他得几岁和人生下来，不过在地民区也没啥不可能的。

“想哪去了！这是我亲戚的孩子，让我带两天。”这里人多眼杂，何小诚还是把红的身份先瞒了下来。

何小诚简单地给尤菲介绍一下红，尤菲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让何小诚有些沾沾自喜，惊叹自己的文化水平，尤菲想看看红的样子，何小诚还是让她带到后台的化妆间去，掩人耳目些，尤菲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带孩子去那样的地方，心中有些羞耻也有些自卑。

红满足的喝完一大杯甜水，有时间显摆自己了，就把围巾举起来给尤菲看，像是炫耀自己珍藏的宝贝，尤菲知道这孩子一定是苦过来的，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情感涌上心头，抱起红，慢慢往后台走，何小诚为了让红安心跟在后面朝她做鬼脸。

尤菲有个单独的化妆间，面积很小，但可以给她提供一个独处的地方已经是一种奢侈，红第一次看到镜子，愣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奇这个带着纸袋子的人是谁，何小诚则把尤菲拉到一边，告诉她自己遇到红的经过，尤菲没有大惊失色，而是忍着泪水别过头。

人人都瞧不起芥子，畏惧芥子，而在这个花花绿绿的大千世界，谁又不是芥子。

尤菲拿出自己的首饰盒，这是尤菲这些年收藏下来的所有的饰品，抱着红一件件看过去，让这个小家伙多看看世界，哪怕是地民的世界。

在首饰盒的最底层，有一个很朴素的发卡，已经旧到磨去了表面的廉价漆，尤菲拿出来的时候有一丝失神，这是尤菲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发卡，那会儿父亲还在的时候送给自己唯一的一个礼物。

红拿着发卡在尤菲的眼前晃了晃，尤菲才回过神来，拿过发卡，温柔地取下红的纸袋子，她惊奇的发现眼前的姑娘和自己看过的所有小姑娘并没有什么两样，大眼睛小鼻子，很是可爱，地民区却把这样的姑娘描绘成了牛鬼蛇神。

她将发卡给红戴上，再让红照照镜子，但尤菲简直看到了20多年前的自己，那么天真，那么纯洁，而镜子里尤菲却早已支离破碎，她瞬间泪流不止，眼泪滴到红的头上，红知道这个表情是悲伤的意思，和自己难过的时候一样。

“姐姐....你...为什么...跟我一样...不好...”红的词汇量只能说出这些。

“和你一样没什么不好的呀~我们俩不是一模一样吗？”尤菲听到红的这些话，揉了揉红的小脸，泪中带笑。

何小诚说不出一句话，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

化妆间的门后，王晨轩靠着门点燃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