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我大父，也不敬楚王。现在又劫持太子，到处躲藏。”说着，项籍迟疑，“他会因为我们的做法杀了太子吗？”

卫萧沉默着，突然开口：“不会的，如果那样做，他就真的什么保障都没有了。”

他是这里最想支持项籍建议的人。

不是因为他滥杀嗜杀，而是因为，假如再不找到准确的目标让士卒去努力，他们的战意很快会开始走下坡路。

“但是……我们也有需要克服的难处。”刘邦只有一丝热血上头，很快又镇静下来考虑现实。

“我们人数少，而且之前大多数都生活在淮北。在这附近不是很适应。”

对于一个大国来说，北部和南部，习俗和环境，那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向南走，他们比秦人也好不到哪去。

环境的适应先放到一边，人生地不熟还容易遇到地头蛇。所以，行动前至少应该做到对当地势力有所了解，省得不小心栽跟头。

刘邦还道：“我们……没有据点，也没有后援。”

说人话就是：冲到别人家去打别人，他们有本地优势在，我们万一遇到意外情况，撤退都没地方撤退。更没法组织防御性反攻。

人家土匪还有个山寨呢，咱的防御措施连土匪都不如。

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且不利的。

“这，可以借力。”李智喉咙微痒，闷下去后面的话，调整一下，才说，“他们不会有后援的，我们可以把当地的豪强说服。让其旁观，同时阻止其他人参与。”

表明自己的目标，不去波及其余人。除景家之外的家族应该对此乐见其成才对。

因为有人要来干掉本地的对手，他们完全可以借此扩大自家势力。

李智觉得，自己还能带人骗来一点各家私下的物资支持。

在寿春这些年，他积攒了丰富的搜刮活动经费的经验。四处东拼西凑一下，钱包又可以鼓鼓囊囊。

“此外，我记得不久前的消息，咳咳秦军已经要攻下黟县……”李智又道。

现在楚国的状态，是一种非常规的混乱。

郢都被秦军占领，楚王也被官宣归秦。但是更南方内部的楚地还没有归属秦国，那里也基本没有出现秦人的踪影。

各县城的楚人守将，他们向上的直属领导失联，找不到楚国中心的依靠。又不可能隔着老远直接投秦。

于是不知道应该听从谁的指挥，或者说是根本没人指挥。

秦军一方面在整理淮北附近的城池，一方面在一圈又一圈地南下进攻，把楚城一个一个拔掉，缓慢地收归江南地。

这些县城在被秦国攻下之前，正处于一种“三不管”的量子叠加态，基层的吏员也差不多要停摆。乱是真的乱，可又隐隐有一种原生态的暴力秩序在维持整体不至于崩溃。

“黟县……我们要向那里撤离吗？”刘邦琢磨，上一句是断人后援，下一句自然指的是自己的据点。

“不，我是想说……”事已至此，李智也不做过多隐瞒，坦坦荡荡地说，“……我可以想办法联系到那里的秦军。情况危急的时候，他们或许愿意给予我们庇护。”

除非大家集体自爆，不然，这句话由他来说就是最恰当的。这里其他和秦有关的人都是拐弯抹角的私下身份。

但李智真的在秦国有明面上的硬关系——李斯。

出门在外，靠爹要饭。也算是让老父亲的脸再次发光发热了。

“……”刘邦这辈子的无语次数还在增加。

他无法想象那个坑爹场景。

项籍对此不置一词，而是转话题，道：“问题都解决了。”

至少亟待处理的重要影响因素都找到了比较可行的控制方案。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掌握地形、探查情报，再正式展开行动……

——

当初，项荣等人在偷袭之前，景平就及时带人撤离郢都。在城外下杀手总比在城内方便，因而项荣也组织跟进。

但景平警惕心十足，防护严密。项荣还没找到破绽，正和族人商讨，到底是想办法暗杀还是最后启用强杀，目标就不见了。

煮熟的鸭子飞掉，让人愤怒至极。他们是最先在迁徙大队附近展开搜索的。在搜索之余，还捡到反杀完使者，带着亲兵近卫追来的项燕一位。

不久之后出现的就是神出鬼没的李信。

突然冒出的秦军，吓得本就不顶事的氏族们惊魂四散。

李信并没有办法把他们全都抓住。他带领的本来就是精兵，质量虽然占优，但根本围不住堪称巨量的氏族与随侍。

对于他们的逃窜，李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抓重点。剩下的就当押运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耗。

在这种情况下，一看就精悍项家人本该成为看管的重中之重。奈何，他们为了寻找景平，早就分散在外，四处探寻。李信确实带走一部分以项梁为首的项氏亲族——因为他们留守在队伍附近——却不可避免地遗漏了更多。

这段时间，在外的项家人也没有停止寻找罪魁祸首的步伐。项籍尚且没有直面猪队友，就被家人的遭遇气得无法容忍。险些丧命于此的项燕当然更无法咽下这口气。

不把人揪出来杀了，他死都不甘心。

一日又一日漫无目的的搜寻中，他们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反而听说从远方传来了与项氏有关的传闻。

“谁在外打着我们的名号！”项燕震怒。

他们家现在就像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干活，并不想做得显眼，省得被秦军关注。

到底是谁啊，这么过分！

项荣小心翼翼地转告道：“似乎……可能是籍。”

“他不是在大王身边吗？”项燕愣了。

在他印象里，大孙子应该是跟着楚王。现在楚王被秦带走，项籍当然也跑不了。虽然孩子不在家人旁边，但好歹还算安全。

“这……”项荣感觉到了人生的艰难之处。

他实在说不出接收到的传闻详情。

项籍的态度相当狂妄。他们一行人在做好准备之后，闪击鄣县附近的景氏族人，将本地族长枭首，放出宣告：景平你害死我大父！还不敬楚王！现在给我速速出来受死！

剩下的族人项籍没有过多动手，但这些人的处境也相当不好，堪称流离失所。因为本族所占的地盘产业迅速被县内其他势力瓜分，他们被联手排挤，无处可归。

项籍则拍拍屁股跑了，继续去别的地方搅和。

也正是这传言中的“大父”一词，让项荣锁定了某人的身份。

“……他，应该是他。目前在外的孙辈也没有别人了。”项荣一咬牙，委婉道，“他似乎对您的遭遇有所误会。他认为您不止是被罢官这么简单。因此过于敌视景平，忧愤之下，做出了一些不够理智的举动。”

虽然外面这死讯已经传开了，但您一定要冷静啊。

项燕也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