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变化太快,赵昌更改了对于楚的做法。
现在楚王迷之失踪,王位空悬,由新任小太子暂时承担国家运转的责任。话是这么说,但老熊家的专业傀儡生涯,懂的都懂。
景贵族的向上觊觎与不讲武德,如此之大的一个弱点,简直是明晃晃地怼脸送上门,不顺手利用一下,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所以,我把事情交给萧了,就是那个汝阴的人。”赵昌一五一十地向老爹汇报。
秦王正舒适地躺着,这种放松的生活让他感到一种别样的快乐。
“你才认识他几天。”秦王道。
“我们现在有共同的目标。”
把事托付给刚认识的人,说上去奇怪,但这样的行为在当前并不少见。
区别只在于,有的是别无选择;有的是认为这样更合适。
“嗯。”秦王不太在意,他相信儿子心里有数。
出现意外也没有关系,他兜得住。
赵昌揭过上一个话题,提起另一件事:“您之前在意的驱虫的内容有了后续。他们收割后进行过对比,在用药草鸟虫应对之外,在耕作的时候,不同作物夹杂种植也有益处。”
对楚的做法也只是众多事物中的一项而已,在秦王挂机,赵昌逐步接手处理其他事情后,再让他全程跟进微操对楚国的事,这就太难为人。整体框架已成,不需要他再时刻精雕细琢。
“接下来要整理出各类害虫喜食的作物,以及它们厌恶的作物,再从互冲的作物中选取适宜临近种植的……”
声音平缓又温和,一件一件地梳理叙述,秦王就在这样的背景音下,逐渐染上困意。
儿子长久以来的做法,让他能够在此刻放下心防,不去担忧会不会因为松懈而忽视什么小动作,进而被逐渐夺权,而是潜意识里相信不会局势那样发展。于是得以安心沉眠,在睡梦中养复损伤。
——
咸阳。
时间缓慢流逝,稳居其后的首都终于知晓了秦王受伤的消息。
有一个魏人行刺,所以我们的大王需要推迟返回的时间。
各人反应不同,有的在担忧,有的在愤怒,有的在幸灾乐祸。
但这年头,幸灾乐祸也需要进行细分了。
比如,韩安的幸灾乐祸是对着魏王去的。
天知道他有多想笑。此一时非彼一时,当初燕人搞事,他还会跟着胆战心惊一下,害怕自己被秦王无差别扫射。
后来韩安确认了自己不会被牵连,再次听说秦王遇刺,这次行凶者是魏人,韩安便放松了。
好好好,可以看到魏王倒霉了!他充满愉悦地期待将来可能出现的场景。
直到他听到后续,前线抓到了指使者,指使者是个韩人。
韩安的笑容逐渐消失。
据不可靠小道消息,当天这位韩君的家中出现了持续且巨大的震响。
他怒而慌,高悬的心迟迟落不下去。这次与燕人的刺杀是不同的。
燕人那次,秦王没有受伤。
针对秦宗室的那么多次行刺,这还是第一次切实在目标身上取得辉煌的战果。
反秦的进度,因此迈出伟大的一步!
而这份伟大,是最弱之国的韩人造就的。
简直是狠狠为韩人争了一口气。
韩安不解又气愤:韩国还在的时候就没见你们这么有出息!
万一,万一秦王没养好……他能忍得住不把我也一起带下去陪葬吗?
就算不让我陪葬,我会被扔去守陵吗?
不要啊!
守陵听上去不错,实际上是差得不能再差的待遇。他宁愿去像那个赵曲一样被旁观种地,也不要在冷清孤独的地方,忍受陵墓的寒风,瑟瑟发抖地死去。
韩安每次以为自己的未来已经是一片坦途的时候,总能遇到击碎幻想的人与事。
他受够了这种挫折,甚至在心里埋怨秦王。
你说说你,你没事去什么前线,好好待在咸阳不行吗?
“他们让我恶心!”韩安和唯一能谈心的老朋友非交谈。
如果能领兵作战,他一定会去打颍川。
虽然颍川本是韩地,又早已经是秦国的地盘,但韩·现在只创死所有人·安觉得有再次攻打的必要。
要毫不留情地打!让他们痛!让他们不敢动!
“他……只是为了韩国而已。”韩非善解人意地体谅。
“哈哈!”韩安笑得讽刺又不屑,“为了韩国,所以忽视我。”
君主是国家的代表,也是国家的化身。君主的意志本该是最需要被考虑的。
韩非没说话。
做事不顾韩王,这可以称之为不愚忠。
他以前办事也没有重视过韩王的意见。从最开始疯狂督促人上进的时候,他就没听进去过韩安的话。
由于这沉默,想到两人的过去,韩安气道:“你是真的为韩国,也是真的为韩人,他那能一样吗!
“他做的事情,谁要为此承担后果?是我!是其他韩人!
“难道杀了秦王就能复国吗!难道杀了秦王,韩的力量就能强大吗!
“不能达到目的的事情,为什么偏要去做!”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要被怒火燃得炸开。
无处安放的愤怒,让韩安对着新换好的桌案狠狠来了一巴掌。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韩国!他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连累我们!”
韩非默默低头。
韩安剧烈地喘息着,却仍旧难以平复心情。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为什么总是有人看不到秦与韩的差别,无视现实的情况,自顾自地做一些可笑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弱,知道韩国弱。弱也有弱的生存之道。
韩安明白,太弱的东西是没有资格奢求太多的。
仰强者之鼻息,能够存活,这就是极限。再多的就不可能了。
而不可能的事情,韩安不愿意去做。
在他眼中,“认为韩可以从强国的束缚中挣脱”,这是自欺欺人。
不顾事实做事,就是自寻死路。
他并非怀揣高尚理想且能为理想前行的人,他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并将这份现实与利己贯彻到他的每一个决定中。
“你认识颍川郡守,也认识学令,还有廷尉、丞相……”韩安说。
今天,他不是让人来听自己诉苦的,更不是求安慰的。
“……嗯。”韩非道。
他的交际圈虽窄,但基本囊括了秦国的重要人士。
韩安圆润的面庞带上了数年前的一意孤行,仿佛他仍旧是韩王,强硬地说:“那好,我要他们彻彻底底调查韩人,不许留手,把结果交给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同意这件事,让秦王同意这件事。”
秦王不杀,我要杀。
你们……都活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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