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有理由怀疑，这小子就是想跟着出门溜达，为了出咸阳，才说出这些让他难以拒绝的话。

赵昌其实还有话没讲，他觉得跟着老爹的车队出门，很容易挨刺杀。这么大的一个靶子竖在那里，秦王出行又不会隐藏身份，被盯上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所以，赵昌有点想和人分开。但这种东西说出来会被揍的。

“如果没有起到效果呢？”秦王问。

说得好听，别到最后没有给对方减士气，反而弄巧成拙。

让人参与到对楚的战事中，而且还不只是在表层浅浅接触，这个跨越的层级太大了，即便是对爱子，他也无法随口承诺。

相比起来，把人带出咸阳溜达都是小事。

“没有起到效果……夺其气，消其势，是难事，怎么好肯定它能够完全发挥作用？最后到底要不要使用，也要看您的意见，如果您愿意尝试着信任我的建议。”

反正他会提前告诉老爹要做什么，听完再让人分辨可行性也可以。只要执行层不出问题，就不会有大意外。

在开始之前，谁都会抱着成功的把握，但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赵昌倒是想给出充满自信的保证，但他认为，这时候越是“自信”，反而越会让老爹犹疑“是小年轻的想当然”，还不如再稳一点。

“我再想想。”

面对犹豫的拖延发言，赵昌不置一词。不管怎么样，这把稳了，最后用不用另说，但只要有使用的可能性，他就肯定会被带着离开咸阳。

耶！

赵昌矜持又镇静地转而道：“我有些想知道，近来鲁公没有其他动作了吗？有他们在，应该能够减去三至五万的淮北楚军。”

“除了向东扩张，其余没有。”秦王说。

赵昌又说：“事实上，这也是我认为可以从气势上行动的原因。”

一个楚人能反，其他楚人就也能被挑动。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掘不断的墙根。

见到人又在沉思，赵昌便道：“天气转暖，又到了农时，我先前曾经答应过瑕，到他那里去看看……”

我要告辞了。

秦王回神，寻思着刚好这几天事少，正闲着，说：“瑕是谁，去哪里？”

赵昌感觉有点问题，答：“瑕现在正与人培育用来饲育牛羊的草料。”

认真种地的宋瑕原本是不搞这些的，但他家的宝贝牛被吴叔行一见钟情，借去和邱鲤一起照料，然后成为母牛看顾手册的奠基牛之一。

为了自己的牛，宋瑕逐渐转变项目课题，开始着手捣鼓牛羊入口的东西。

为此，他还各种托关系联系陇西、北地，还有外族，想从那里多找些优质的苗种。

“哦？马可以吃吗？”秦王问。

秦，作为养马起家的国家，对于养马一道颇有心得。马更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

“……也许可以吧。”赵昌道。

“我要去看看。”

“好的。”

哎，一不小心把大boss引过去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赵昌仰头望天，等待换便装准备出门的秦王。

所在的地方都是咸阳，秦王也没有大张旗鼓，而是仿照儿子平时的作风，自认为普普通通地像微服私访一般跟着走了。

他们向着城外西侧前行，抵达之处离将闾的养鸡场不远。养牛养鸡种地什么的，也都是一家人。

赵昌看秦王不希望嗷嗷地向外宣告什么，就也配合地装作对待正常人似的对待他，在一旁向他介绍所见。

“如果繁忙起来，这里平时只有能在守着，就是那个栅栏边穿着黄布衣的人。那个身着灰麻的是开，他与三弟的谷关系不错，他平常还有友人在上郡，会为他送来搜集的种子。还有……”

“这些耕种的农人，你也记得一清二楚？”秦王问。

“差不多吧。记住又没有坏处。”

他们身边压根没有其他人敢不经允许就凑上来走近打招呼，一个个的都钉在原地闷头干自己的事情。暂时没有事干的也抓着根草认真严肃地钻研，仿佛能从中看出花来。

赵昌早就在这里混得脸熟，能让二公子站在一边贴心对待的人，这能是谁啊？不管是谁都惹不起。

“还有这个，他是前些天过来的。”赵昌颇为苦恼，“我感觉这个人有些问题，您觉得呢？”

秦王看了一眼，表情不变，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实在太热情。”赵昌的评价非常委婉。

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和自己偶遇，这就让赵昌很怀疑。

一般人能跟我撞行程撞成这样？缘什么，甘罗都没有你这么过分。赵昌不相信巧合，只认为这是蓄意。

能够完全掌握自己行踪，且可能会做出什么事的，全咸阳也只有秦王一个。有时候赵昌都不知道今天要去哪，临时做出决定，也不会对老爹遮掩。

“您是想要做什么？”赵昌问。

“与我有什么关系？”秦王反问。

“好哦。”

果然就是你干的。

赵昌看着那个在地里拔草的身影，愣是没看出来这人有什么值得老爹在背地里算计的地方。

“……你就只让他除草？”秦王忍不住问。

“没有。”赵昌才不会做这种事，“他还要起垄、分种、埋肥……大家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

秦王选择沉默。

这个人是他用来让儿子吃点小教训的，他感觉家崽太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准备在可控范围内，稍微让人栽个小跟头，学会戒备。

你就是这样让人栽跟头的吗？就差被人栽到土里了吧？差评！

“唉，不过他做的不太熟练，那个被抓去绩麻的赵曲，刚上手时都比他有天赋。我想，他还是更适合去做些别的。”赵昌既然确认了此人的身份，就不准备继续搞人心态了。

“您觉得呢？”

秦王嘴角动动：“你的事情就自己决定，与我无关。”

换人，必须换人，我就不信达不成目的。

“好的。”赵昌依旧贴心地不做深究。

他们几乎是走到哪里，周围就沉默到哪里，不紧不慢地把各处介绍了个遍，赵昌正要再带去看宋瑕，身边终于出现了个敢凑近大声说话的人。

“二兄啊！”小八跟着他七哥在养鸡场玩，听说二哥在这里，捧着自己的成果就来找人分享了。

“你看你看，这是……”

话说二兄旁边这谁啊……

好像有点熟悉的样子。

正思索间，小八的脚后跟被紧追的七哥踢了一下，然后听到七哥一声：“父王。”

“父父父父父……”八弟瞳孔地震，捧着他的成果僵立，涨红脸颊。

赵昌缺德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