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神清气爽地回殿，赵昌也跟上。

“回你自己……”

“阿父啊。”赵昌可怜地看着他，“我如果现在回去，一定连接下来的这顿饭都吃不好了。您就收留我这一餐吧。让我安心地吃完，吃完我就走。我真的好饿啊。”

我的人缘你还不知道吗？一回去，他们肯定嗷嗷地就来看我，保不齐还有几个见了我就开始嚎的，我还能有安生日子吗？

赵昌左眼写着“饿”，右眼写着“很饿”。

秦王没眼看这个丢人的玩意，再次疑惑，我当时为什么会去救他。

默认让他跟上之后，秦王问：“你能自己进食？”

太医令说这胳膊最好减少活动，不知道吃饭影不影响，要不派人服侍他算了。

“能啊。”我又不是两只手都断了。

赵昌低头看了看右臂，对老爹道：“假如您心疼我需要自己进食，那您喂……”

“再敢说话就滚回去。”

派人服侍什么，你给我自力更生！

赵昌摇头叹气。还是像以前一样经不起撩拨啊。

说好只蹭一顿饭，但赵昌蹭完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被留下来考核接下来对燕国作战的认知。

“您问我这个做什么？”赵昌巴不得多留一会，面对问题也没有多少抗拒。

秦王：“我问你就答，谁允许你反问我的？”

“哦。”

之前两次对韩、赵的作战中，赵昌虽然能说是参与，但关注的都是战争结束之后的收尾，开战前与开战中该如何去做他没有插手。

在秦王看来：你可以不擅长指挥作战，但不能一点战略布局都不懂，到时候被外出的将军骗钱骗粮把家底都骗光该怎么办，让我知道，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对燕国的话，我想最好能打出快而大的引诱式歼灭作战。”赵昌改正，“哦，是俘虏作战。”

“为什么这么想？”秦王没有评价，而是继续问。

赵昌边想边组织语言，答：“因为燕国太冷了，一年只有一段时间适合我们开战。如果不能在夏季结束，哪怕秋收之后，冬季有空闲，也不可以随意发兵。那时，我们的士卒无法适应环境，燕人却仍旧能自如行动，非常影响我们的战斗力。

“也是因此，我们不能轻易追击。如果跟着撤退的燕人深入，拉长粮草的补给，前往未知又寒冷的地区，很容易全军覆没。”

赵昌道：“有天然条件决定的时间限制，所以要快。燕国内部有大量陌生而难以适应的环境，所以要引诱他们来我们选定的战场作战。

“如果做不到这些，无法一次解决……他们很可能向后方不断地回缩撤退。那就只能先跟着一步一步磨了。打起来一定会比现在的代地还要折磨人。”

赢肯定是没问题，但那样会赢得很难受。韩与赵大部分都地处中原，可以包围，但燕国围不了，就怕他们仗着自己的战略纵深到处跑。

秦王脸色捉摸不透。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连打仗也不点就通。

“如果要引诱，你认为应该从哪里开始设伏？”

赵昌坦然荡荡地答：“我不知道。您不是让我回答总体的期望吗？这么具体的事情我哪里能回答？

“我又没去过前线，不仅对地形一无所知，连城池分布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认为那样的局面是最理想的情况，但终究还是纸上谈兵。

“毕竟，燕国的将领如何，会不会防备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也是未知。”

秦王笑了笑：“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这样我就能放心夸了。

“从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说过这些？”

“您也没问过我啊。”

秦王有一种又要被气到的预感：“我不问你就不告诉我吗？非要我问了你才肯表现出来？”

藏什么藏，非得最后憋个大的？

赵昌发现他这性格还真会无理取闹，哪有让儿子哄爹的，便道：“我说了也没用啊，有那么多将才，轮不到我来做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得您青眼，您不是早就在看重我了吗？而我这种对战场的浅显认知，又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呢？”

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秦王（正准备待会写信去前线向王翦炫耀）：……

“你，想挨打吗？”

“没没没，我不想。”赵昌连忙拒绝。

怎么说着说着又急眼了，莫名其妙。

秦王冷笑，然后继续问：“最开始那些是你自己想的？”

“对啊。”

“我没教过你。”秦王说。

在这类事情上，他没给赵昌安排其他老师，全是自己抽空教学。

“您教过我的。”赵昌不吝夸奖，“这是耳濡目染。”

“认真点。”

“哦。”

赵昌没办法，只能说：“行军作战归根结底也是运用环境、运用人才、运用优势。不论是秦还是燕，我都对前线的将领不够了解，无法预估他们对具体战术的反应，所以只能够关注环境的部分影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说到底，用人才借助环境使出手段不断扩大优势、扭转劣势，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并不局限于前线战场。

“真是天生的才能啊。”秦王感叹。

赵昌恬不知耻地点头，还说：“是的是的，因为您也是天才。”

秦王被顺毛顺得很开心。

“如果您对我抱有更多期望的话，之后可以放我去前线，保证能够回来一个崭新的优秀的将军。”赵昌露出期待的眼神。

“休想。”秦王不曾犹豫，瞬间拒绝。

想去战场浪，做什么美梦？我都去不了，还能让你去吗？

赵昌：天杀的燕太子！

刚才饭吃到一半，效率极高的李斯把秦舞阳的审讯结果报上来。他还没发力，秦舞阳就全招了。整件事情是燕太子出的主意。

赵昌暮气沉沉：“哦，那我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接下来别说是去前线，恐怕连咸阳都难出一步。还好在楚国玩了段时间，不然我的人生只剩下一片昏暗。

可恶啊！我的自由！

“有这些就已经足够。”秦王对二子军事上的才能要求不高，又不指望他亲自上战场，只要别傻不愣登的连将军们的讨论都听不懂就好。

虽然开心，但是一点教人成就感都没有啊。

……昌的设想，和当初大将军的想法很是相似。只是大将军也没有将其完全实现的把握。

如果能够按照设想发展，接下来让他知道了战况，他该不会……开始自满吧？

秦王看着不知道在对谁反正肯定不是对我浑身冒怨气的二子。

算了，就他这样，自满也无所谓，大不了打一顿。

“父亲……燕太子，必须死。”赵昌幽幽地说。

听说你俩还有段竹马竹马情，如果你更年期到了脑子一抽得了老年痴呆想留他一命，我就自己派人把他干掉。

秦王愣了下，点头。

我就说昌不是在怨我吧。

燕丹，他早该死了，居然派刺客来。

早知道未来有这么一天，之前就该做点手脚。不过……他真是为我送来一个绝妙的开战理由啊。

即位这么多年，除了面对五国合纵军的那一次，我还没打过如此充满正义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