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精挑细选的路线,赵昌需要在楚国行进的路程本就不多,只受了短暂的折磨之后,寿春便近在眼前。
太阳西斜,赵昌看着东南方。
可能也是他倒霉,这些天他想和人继续打听寿春的进展,但答者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满嘴的不靠谱流言。
都不如前些天偶遇的那个人。
诶,好像没问那人是谁,算了不重要,都是房陵的。
赵昌继续在心中思索接下来的计划,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就能到寿春了,见李智应该不难。
但问题在于,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赵昌没在传言中听到几次李智的鼎鼎大名,只能勉强进行推测。
到底哪些与李智有关,就算当前寿春的局势仍在掌控,却不代表这些都是属于李智的力量。
李智顶多是在借力打力,只是不清楚这力有几分,他到底是被架在火上烤,还是高空走钢丝。
见面也要考虑合理性才好,免得一时疏忽把人坑了。
赵昌正思量间,似乎听见了远方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
那声音杂乱无章,像是人声的吵闹,又像是机械的碰撞,而后相掺成一团,逐渐变得明显。
鱼以及其余护卫变得警惕极了,绷紧的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战斗。
他们都听到了异常的声音,并且,几个呼吸的时间,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团指尖大小的墨点人影,伴随着松散的黄尘。
赵昌看着远方近乎直冲这里而来的人们。
东南方往北去?
寿春来的?
思虑刚划过脑海,那群人更近了些,团体之间前后缀着不少距离。为首的架着一乘车,不停歇地冲。
眨眼间,人影扩大不少。
“让路。”赵昌道。
他们正挡在路上,赵昌并不想和一群有加速度的人直撞,而且对面看起来很赶时间。
赵昌一行人高效迅速地带着行李往边上移动,对面的人又近了些。
这时候赵昌才看清,迎面而来的似乎是两拨人,前有驾车,后也有驾车,还追着些骑兵,最后是一群靠双腿的士卒在撒丫子狂追。
两方人,寿春的。
关键词如同连通的电极,瞬间点亮灯泡。
不会其中哪一方和李智有关吧?
前面少,后面多。是前是后?
赵昌严肃起目光,紧盯着不远处越发靠近的人们,大脑高效分辨运转。
为首人年轻,时常回头观察身后情况,行为慌乱,衣着精致。紧追的焦躁,又在摇臂大吼,两侧的像是临时召集的骑兵……
“是叶。”
赵昌从解读肢体习惯以及隐约能辨认的面孔中,认出了一个骑马的老熟人。
成叶正在左翼紧追不舍。
赵昌认人从不只靠脸,声音、身体、肢长、动作、步态……许多特征都会被他一一记下,存入记忆等待识别。
不管为什么成叶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追逐,但该协助的目标已经非常清晰。
此刻,那群人距离赵昌身前已然不过二三百米。
对于奔跑的人来说,这需要几十秒时间,但对于高速行驶的马车而言,用十几秒就够了。
要拦但怎么拦不能直接让人肉身冲撞让他们下场也来不及弓箭在后面放着等取下时间不够……
瞬息之间,赵昌脑中翻涌大量信息。
他右手往左袖中一伸,手指灵活两下挑解固定的系带,拿出一把折叠式的小弩,整体大约有小臂长。
鱼:?!!
他刚听见那句“是叶”,刚在人群中锁定徒弟,余光就瞥见赵昌来了个大的。
什么时候!公子什么时候把这东西藏在袖子里的!
这不是夫人做的那个那个吗!
“咔”的一声,弩弓弹开。
“我从出咸阳就一直带着了。”赵昌好像能看到侧后方鱼的表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
这年头在外面混,手里没点家伙就没法安心。他不仅在左臂系了把改造过的小弩,右边袖子其实还有别的小玩意。
鱼傻了。有弩就有箭,对这个特殊工具而言,替换的箭也是特制的。
他顿时想到类似长短的物品。
难道……那个小箱子里放的都是箭吗?好像比这个要长一些吧?
“可惜只能近距离防身。”赵昌说。
为了便携,缩小整体,减轻重量,保证安全,织妫打磨设计的这把弩牺牲了许多性能,力度不够强,射程也比正常弩大大缩短。
弩的箭槽上早已放好一支适配的尖锐箭支。赵昌利落地把箭镞一推一扭,整支箭似乎拉长了一些并被固定,他抬起胳膊便沉心静气。
鱼:?这支是伸缩的?
鱼从前评价过,赵昌习武的天资尚可。评价对比的标准是鱼,是成叶。对于常人来说,赵昌已经算是有天赋。
但赵昌没有多少时间分给练武,近身搏斗他只能算是略有章法。
不过他用了不少精力练习六艺,特别是射。射礼先不提,赵昌只是在权衡之后,把弓弩作为自己优先考虑的手段。
对于一个喜欢暗戳戳搞人的生物来说,近战是他最后的选择。赵昌更偏爱远程,更偏爱远距离攻击进行先制。
在射箭这方面,他颇有心得。观察、稳定、预估……感受。赵昌认为,命中是一种感觉。
他的目光凝聚在越发接近的目标身上。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
而后,疾驰的车辆也放缓了速度,化为一帧一帧的延时运动。
赵昌看不见来人的面孔,平静的眼中只倒映出他想要的靶心。
有微风……有颠簸……
再等一下。
这个距离,这个角度。
刚好。
赵昌略下压手中的弩,扳动悬牙。
“咻——”
箭光像有无形之线指引,疾射而出,紧紧地钉入靶中。
马蹄声、车轮滚动声、嘶吼声、惨叫声,此刻才重新在耳边响起。
奔逃的车马在这一瞬与赵昌所在的位置相错。
赵昌直接侧身,右手拔出鱼挂在腰间的一把短剑。
借着腰力带背通臂,向着前方用力一甩。
命中其中一匹马的屁股。
“芜湖,我的运气不错啊。”赵昌看着受惊的马匹,还有车上歪倒大叫的人。
伤马与其余马匹各跑各的,驾车的也肩胛中箭,疼得无法继续。
鱼低头看了看空空的短剑鞘,又抬头看不远处终于被截停的人。
“如果你嫌弃它了,回去我让他赔你一把。”赵昌乐得啃老,笑眯眯地将弩弓扣好,随手塞回袖中。
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赵昌走下去,向着那群人道:“可以把我的箭还给我吗?它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主要他没几支是这种伸缩式特制的,目前它最大的用途是,事先装到弩上时能让他不用担心哪里会被箭弄伤,从而放心地把袖子当储藏室。
抓住受伤者的人点点头,竟然直接动手把箭拔出来。
赵昌听见痛呼,心一抖。狼人啊。
这么不看重他的命,所以不是为了抓活的。那我刚才改道是多此一举?嗯,也不算吧。毕竟我只是个路过的外人。
“多谢你的帮助。”还箭的人把上面的血迹对着衣服擦个干净,递回去。
“这没什么。”赵昌接过,视线扫过成叶。
见李智的合适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话说……这位被追的是谁啊?
赵昌正想着,听见伤员喘息着咬牙切齿:“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这个“你们”,应该不包括我吧。
赵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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