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旎动作微顿，侧眸看了眼旁边的簿京尧。

他也正在看她。

那双平日里藏着冷厉和寒光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委屈。

水汪汪的眼睛，像是雨夜里渴望等来救赎的小猫。

鬼使神差，苏旎没有照着孟序说的坐。

而是直接坐在孟序对面，拍着旁边的凳子示意簿京尧坐下：“不用，坐这儿就行。”

话音落下，包厢内的气氛也跟着降了几分。

孟序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

点菜时，服务员刚要拿着菜单走向孟序，孟序轻抬下巴，嗓音轻缓，疏离：“给他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苏旎没搭腔，毫不客气接过菜单开始点菜。

报菜名过程中，还抽空抬头问孟序有没有什么忌口。

就是她问的时候，什么也没叫，说了句喂。

孟序正在喝水，闻言看向簿京尧：“问你呢，有没有什么忌口。”

一旁正在跟苏旎头挨头一起看菜单的簿京尧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孟序。

接触到孟序略带着不爽的眼神，簿京尧心领神会。

“苏旎的意思是问问她小舅舅有没有什么忌口？”

“啊？她小舅舅？”

簿京尧又补了一句。

孟序闻言，看了眼苏旎。

眸光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苏旎没抬头，不给面子回：“我妈妈确实有一个弟弟，但她死在港城的时候，她弟弟没出现。”

她对孟序很有成见。

对她这个只小三岁的外甥女，孟序想怎么做都可以。

但是外公外婆老来得子，对他百般宠爱，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们去世之前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他怎么也不出现。

甚至那段时间，妈妈都找不到他。

当初妈妈死在港城的时候，孟序也没出现，让她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抗下一切，甚至于到现在，她都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有最起码的礼貌，所以对孟序客客气气。

但不代表她可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地直接跟孟序相认，当一对相亲相爱的舅甥。

孟序目光幽深复杂，看着苏旎那张跟姐姐三分相似的脸。

沉沉：“你恨我？”

苏旎终于抬头，直视着孟序。

眼神平静，丝毫没有半分恨意。

她语气淡然：“该恨你的是外公外婆和妈妈，我只是恨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人世的人，如果那个人是你，那很抱歉，我恨你，非常恨。”

她永远记得年少时回到京城见外公外婆最后一面的场景。

当时外公外婆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嘴里也依旧在念叨着孟序的名字。

她丝毫不加掩饰地将恨意摆出来讲，坐在孟序旁边的翁夏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触了老板的霉头。

孟序摩挲着杯壁，拇指划过被子上的水痕，捻干净。

他朝翁夏的方向开口：“你先出去。”

翁夏得了特赦，立刻起身：“是。”

她逃也似的走出包厢，顺带拦住了上菜的服务员。

里头现在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在孟序身边做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苏小姐这样的人，完全不害怕孟总。

这要是换做之前，苏旎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被孟序赶出去了。

包厢内，孟序缓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确定要咬着不放？”

察觉到他在逃避，苏旎抽出一张纸巾，漫不经心擦手，眼也不抬：“关于当年的事，你如果没什么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那抱歉，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她起身拉着簿京尧走，孟序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同走出包厢。

包厢门关闭，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突然有些恍惚。

时隔这么多年，再见到苏旎，她还是跟之前一样，认死理，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跟姐姐的性子一样。

他们前脚刚走，翁夏后脚就进了包厢。

“老板，要让人跟着苏小姐吗？”

孟家早年的仇人不少，要是有人知道苏旎的身份对她下手？

孟序毫不犹豫摇头：“不用，有簿京尧。”

“好的。”

翁夏说完，识趣地退到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序沉沉：“让人上菜吧。”

“是。”

苏旎点好的菜品一道道上来，孟序扫视了一圈，看向翁夏：“一起？”

翁夏犹豫片刻，坐在了孟序旁边。

空荡的包厢只有餐具相碰的声音。

沉默，孤寂。

孟序嗓音幽沉：“今年祭祖是几号？”

翁夏丝毫没有犹豫，像是将他的事完完全全记在脑子里：“明天。”

“明天你陪我去吧。”

翁夏震惊抬头。

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

“你不是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尤其是祭祖这种场合。

他向来是最在意的。

孟序没说话。

翁夏也没多问。

他们之间是闪婚，又是隐婚，不过是各取所需，点到为止。

离开望澜山庄后，苏旎跟簿京尧直接打了辆车去了苏旎在京城置办的公寓。

这里是她早几年委托宋霖帮她买的，闲置了很久。

公寓很大，Loft户型，两层共有四间卧室，住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太长时间没住人，公寓里面空荡荡的，很冷清。

苏旎看向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簿京尧，不好意思道：“簿先生跟着我受苦了，早知道来京过得是这种苦日子，当初就带着你出国玩了。”

她语气惋惜，像是真的在后悔。

簿京尧原以为她会说后悔带他出来，脸色都沉了几分，可她话音一转，直接把簿京尧吊成翘嘴。

男人往前一步低声：“不苦，我很喜欢。”

她实现了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苏旎被他逗笑，回头挑了挑他的下巴，轻啄一口，抱着胳膊扫视一圈：“那么簿先生，我们开始吧？”

簿京尧点头：“开始。”

苏旎负责将带来的行李归置整齐，簿京尧负责将楼上楼下清理一遍。

两人谁都没有说找小时工过来打扫，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二人世界。

将行李收拾好后，苏旎从楼上看到正在客厅扫灰的簿京尧。

勾唇笑的温婉可人。

事实证明，就算是做家务，只要有簿京尧在，她都会觉得很开心。

不药自医。

“簿太太，待会去趟超市？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