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

“天哪！快看城墙上！”

一个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是……那是个人？”

围观的人群仰着脖子，眯着眼睛望向高处。

“天啊，还被倒挂着！”

一个挑担的老汉放下了肩上的扁担，抹了把额头的汗。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那不是谢大人吗？”

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书生突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谢大人？”

“就是谢北修谢大人啊！”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是他！我记得他，当时他还主管科考，录用的都是庸才，就连才华横溢的大才子都落了榜……”

“听说他可是先太子那边的人，新帝登基，他自然没好果子吃了。这才多久啊，怎么……”

一个小贩子咂着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谁让他站错了队，我可是听说他帮着先太子做了很多坏事！”

“这就是报应，死在他手里的人还不知道多少，我呸……”

谢北修是被身上的疼痛弄醒的。

他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就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

忽然一阵风吹过，他的身子随之摇晃，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倒吊着的。

\"哎哟，醒了醒了！\"下面有人嚷嚷起来。

\"这滋味不好受吧，谢大人？\"一个老汉扯着嗓子喊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谢北修想开口，却发现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瞧瞧，堂堂朝廷命官，现在跟条死鱼似的挂着。\"

\"可不是么，昨天还趾高气扬的，今儿就变成这样咯！\"

下面的嘲笑声越来越大，谢北修闭上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明白，他昨晚明明已经找到了慕容煊的佩刀，可今日为何会被倒挂在城墙上。

他倏然想起了那个身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颓废席上他的心头。

是昭华！

“让开让开！”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缓缓走来，腰背挺得笔直。

“是谢家的族老？他怎么来了？”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难道是来救谢北修的？”

谢远山站定，抬头看着城墙上倒挂的人影，眼中满是憎恨。

“谢北修，你抵押族中商铺，伪造账目，甚至火烧祠堂，像你这般狂逆之徒，罪不容诛！”谢远山的声音陡然拔高。

“天呐，这是真的吗？”人群中有人惊呼。

“连祠堂都敢烧？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啧啧啧，真是不当人子！”

“伪造账目就够可恶了，竟然还烧祠堂，这是要遭天谴的！”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嘘声，有人甚至开始往上啐口水。

谢远山的手微微颤抖，握紧了拐杖，声音却愈发洪亮：“我谢远山今日在此，代表谢氏族人，将你谢北修，逐出谢家！”

谢北修身子猛地一颤，脸上血色尽失。

“从今往后，你与谢家，再无半点关系！”谢远山重重地用拐杖杵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谢北修的身子抽搐，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惜逼死自己的亲娘，就是为了进入谢家。

因为只有靠着谢家，别人才会知道他谢北修。

才会高看他一眼。

幼时的记忆盘旋在他脑中。

他看见自己瑟缩在狭小的屋子里，承受着来自周边伙伴的白眼和欺凌。

他看见日日被自己辱骂，最后不堪上吊的阿娘。

也看到自己为了讨好慕容煊，不惜和他合谋，想要将昭华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报应，都是我的报应……”他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又哭又笑。

不管慕容煊死没死，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此之后，他永远都只能像烂泥一样活着。

他已经一败涂地，再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打死他！”人群中不知是谁扔了块石头，打在他身上。

“对！打死这忤逆不孝的！”

谢北修被砸中额头，鲜血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下。

“哈哈哈，打得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打死这个不孝子！”越来越多的石头向谢北修砸去。

昭华站在对面茶楼上，指尖轻叩着雕花木栏，目光落在城墙上。

“谢北修，这就是你机关算尽的结局。”

她不会让他死，反而会让他好好活着。

她就是要让他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余生。

因为这个，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她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去。

却在此时，范传正快步走来，躬身禀报：“殿下，北疆使者求见。”

昭华脚步一顿，眉梢微挑：“北疆使者？”

范传正解释道：“他们此来，是为了感谢殿下救了他们六皇子。”

昭华微微皱眉。

她什么时候救过北疆的人？

范传正说道：“殿下，您可还记得，当日在昌平，您救助过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

当时她在昌平，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蜷缩在街角，奄奄一息。

她动了恻隐之心，给他找了郎中命人好生照料。

难道……

“那个小乞丐，便是北疆六皇子？”

范传正点了点头：“正是。当时北疆大乱，逆臣作乱，几乎将皇室屠戮殆尽。六皇子侥幸逃脱，一路颠沛流离，最终来到了昌平。”

“为了躲避追杀，他隐姓埋名，混迹于乞丐之中，直到被茶寮老板收留，这才得以苟活。”

“后来，您将他留在了嵊州，北越人正好也在找他，就将他秘密接了回去。”

“难怪我后来命人去嵊州接他，他却不见了。”

“如今，北疆之乱已平，六皇子也得以重回故土。”

“他感念殿下当年的救命之恩，特地派遣使者前来，以表谢意。”

昭华心中一动。

当时在昌平，是她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日子。

她买卖商铺，筹措军粮，甚至还将东辽的探子引去米仓一网打尽。

想来真是酣畅淋漓。

“殿下，北疆六皇子说，为表谢意，已命人将礼物送至公主府。”

“礼物？”昭华挑眉。

“是啊,说殿下一定会满意的。”范传正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有意思。”昭华唇角微扬，“走吧，去看看这份重礼究竟是什么。”

“殿下，这礼物可不是个东西，而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