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提示音打断了鹿可的思绪,整个空间也在霎那间变得一片死寂。风声、虫鸣声、鸟雀的叽叽喳喳...像是被一只无情的大手抹去,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幽寂无声,只余下她浅浅的呼吸声...
该是庆幸的,早在她思索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也因为闭上了眼睛,五感的听觉被放到了最大,纷杂的思绪像断断续续的碎片,恐惧在无声的环境里悄悄滋长。
鹿可静静地平躺在床上,原本惬意舒展的四肢也逐渐开始变得僵硬,柔软的夏被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什么时候闭着眼的睡眠也变成了煎熬。
心里默念着一个又一个的数字,鹿可强撑着想要逼着自己进入睡眠里,却又分外明白此刻的清醒,僵硬到酸胀的四肢也不敢动弹。她很害怕,但别无选择。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是短短的一瞬。
细碎的声响渐渐从远处传来。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声、也不是鸟雀的叽叽喳喳...好似近在咫尺,又仿若远在天边。
尖锐的指甲刻划着门板,发出高频又刺耳的刮蹭声;厚重的物体在地板被拖拽摩擦的声音;“梆梆”地剁着什么的声音;巨大的冲水声间隔着水管的“滴答滴答”;“咔嚓咔嚓”咬碎、咀嚼又吞咽;细碎又呜咽的哭泣声;纷杂的绝望的尖叫与呼救声;...世界陷入了一片失乐园...夜晚的戏剧开始上演...
声音逐渐加大,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响亮,多重声音的重叠,简直要一股脑的全部塞进鹿可的耳朵里。
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极致的静与极致的闹,荒诞戏剧的极致反差。
晨光乍起,初晨的阳光洒落大地,穿不透层层浓雾,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滴滴滴——滴滴滴——当前时间:七点整。”
手机的整点报时在睡眠时间处于取消的状态,鹿可也不知道昨晚究竟是几点才真的睡着了,只是反复在安静与吵闹间转换与煎熬。头痛欲裂,身体也酸酸麻麻,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一整个晚上,此刻才敢稍稍舒展,转过身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
微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鸟雀在叽叽喳喳的叫着,楼下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早起的人们在积极的锻炼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谈笑声,一切都那么正常。
伴随着世界的声音,睡意渐浓,鹿可慢慢地陷入了睡眠。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到了上午十一点多。阿姨已经在厨房忙碌了,洗菜、切菜、炒菜,带着烟火气的平凡。
鹿可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脑袋上不断跳动地困倦的青筋总算在睡眠的抚慰下舒缓了下来。尽管只是睡了短短几个小时,但也胜过通宵达旦的煎熬。
也正是因为这几个小时的睡眠,才勉强有精力继续梳理目前所知的线索。副本的白天和晚上或许是一明一暗的两个世界。存在记忆里的美好白天,以及破灭在灾难事故里的痛苦深夜。
副本的第二天,睁眼的瞬间,眼前的房间就仿佛是褪色的老照片,褪去了几分颜色,如果不是对于色彩的过分敏感,或许鹿可也不会发现。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改变,沉醉于日常的平淡里终将自饮苦果。
已知,副本内会出现凶杀案。受害人就是鹿可她自己,甚至于她的家就是凶案发生的现场。电视里新闻播报的失踪案件,或许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踪案,有可能是毁尸灭迹。
恰逢凶手四处逃窜,小区物业的监控、门禁设备又暂停使用,那么躲进小区里就顺理成章了。高楼大厦隔绝了邻里间的串门和沟通,即便有陌生的脸孔出现,也不会产生任何怀疑。空置的住宅房屋,也成了他的避风港。
当然,如果要彻底的躲藏,昼伏夜出也不无可能,深夜是最好的行动时机,夜色也给了凶手最好的伪装。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也不甘像阴沟老鼠般躲藏着生活,曾经接二连三的犯案,享受着生命在手里消逝的快感,怎么不会再次行动起来呢?
那么凶手又是如何盯上她的呢?
一个独居的盲人,一个脆弱的女性,固定且一成不变的生活作息,每天除下雨外雷打不动的遛狗时间,此外也不再出门。还真是个便于下手的对象。入室、杀人、分尸、销毁,一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在这中间,保姆阿姨、邻居刘姨、还有有名有姓的鹿见星又该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在凶案发生后,小区里又发生了什么呢?那起此彼伏的尖叫与哭喊又是因为什么呢?
副本的主线任务要求鹿可存活7天,那么在这七天内,凶案必将发生,她又该怎么避开呢?
一大堆的疑问还堆砌在鹿可的心头无法解开,目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线索也缺失的厉害。
被迫进入的副本,即将发生的惨案,尽管害怕,但也只能一往无前。恐惧,是生存的绊脚石。唯有克制恐惧,拼尽全力的思考,竭尽全力的扮演,才是通往生之门的钥匙。现状如此,避无可避!
“滴滴滴——滴滴滴——当前时间:十二点整。”又是愉快的午饭时间了。生活很苦,美食却不可辜负。
鹿可打起精神,内心给自己稍稍加油打气,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了,穿戴整齐的走出卧室享受美食去了。
桌上又是不同花样的三菜一汤,看来这个阿姨目前还是蛮负责的嘛。
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躺在了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听着电视,一边又在脑子里思索着该如何寻找和触发其他的线索。
客厅的温度好像更低了,电视里还是上演着老套的肥皂剧,又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
鹿可突然起身,摸索着走过去拉开了客厅的窗帘,窗帘的背后是一块露天阳台,一个两人座的秋千架,靠着栏杆摆放着几个花卉盆栽,此刻都有点打蔫,光线终于透过厚重的窗帘扫进了客厅里,驱散了一点阴霾。
阳台对面是一栋一模一样的住宅楼,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也可以清晰的看得见对面居民晾晒的衣服,种植的盆栽等等。
旋转拧开锁,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鹿可边撑着导盲杖,边摸索着坐到了秋千上。皮皮见她走了,也一溜圈的跟了过来,紧接着也跳到了秋千上,团起身子,缩成了大大的一团。
鹿可踮起脚尖,借了点力,轻轻晃起了秋千。心里也不由得疑惑,这客厅的窗帘有什么必要拉得严严实实呢?受过创伤后想逃避想要与外界隔离?还是因为害怕——外面的窥伺?
不过她突然拉开窗帘,总要寻点正当的理由,比如突然兴起的想坐坐秋千,不然莫名其妙的拉开,又莫名其妙的拉上,也太惹人怀疑了。
“咚咚咚——咚咚咚——”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个点怎么会有人来?
鹿可从秋千上下来,慢步过去打开了大门,皮皮也一路跟随。
大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邻居刘姨的大脸。大约是久久未曾开门,她整个人就像只壁虎般趴在了大门上,眼睛贴在了门上的猫眼处,似乎要透过猫眼看到房里的一切,却又奇异的维持着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右手又坚持不懈的恍若机器般的一直敲打着大门。
扭曲的笑容与动作是道不尽的诡异。
看到鹿可打开房门的刹那,才收回了动作,恢复成了站立的模样,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尽管看到了有些骇人的一幕,鹿可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曾看到的样子,略显迟疑的问道。
刘姨脸上的笑容扯地更大了:“是我啊小鹿!这不天气热嘛,家里煮了点绿豆汤,太多了也吃不掉,放久了又怕坏!干脆给大家伙分分降降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就来给你送家里了!”像倒豆子一般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是刘姨?”
“诶对,就是我!”说着刘姨就从门边拎起了个保温袋。“你看你这也不方便,我给你送家里去。”说罢就要挤开站在门口的鹿可,从门缝内钻了进去。
鹿可语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真是害怕这种盛情难却的‘好意’啊。
“哟!电视还开着呢!”电视还大剌剌的开着,窗帘也扯开了,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
“无聊听些声罢了。”鹿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下。
“也是,听个声热闹热闹。”刘姨也没多想,仗着鹿可看不见,光明正大的四处打量了起来,“咦?这饭菜还摆在桌上啊?小鹿呀,不是我说你,这光吃菜不吃肉可不行,你看你都瘦成了什么样了!”
鹿可尴尬的笑了笑:“恰好今天胃口不太好。”
“胃口不好也得吃得营养均衡些!你这些碗盆我就给你收拾了,摆着还招虫子!”
“不——刘姨你不用——”忙不迭的想要拒绝。
“客气啥!”刘姨把手里的保温袋随手放在桌子上,就堆叠起桌上的碗盆匆匆走进了厨房里。
破碎的话语再一次被吞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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