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阶听到尖叫声后,即刻坐了起来。见拢香闻讯进来,即打发她道:“像是太太那边,你去看看。”
拢香听得那尖叫声并非正院,不过对他的命令怎敢不遵从?当下穿衣着鞋,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内院。
陆阶随后推窗,院子里已只有风声,偶尔传来几声夜猫叫唤。
随后家丁到了窗下:“老爷,杜嬷嬷投井了!”
陆阶目光定住。
家丁上前:“具体情况尚不清楚,只隐约听得杜嬷嬷选在西边浇花的那口井内寻死。内院现在兵荒马乱,二太太和三太太都进去了。太太也去了。方才在传外院的家丁拿绳索入内捞尸。”
“投井?”陆阶顿片刻,离开窗前,“大小姐呢?”
“二门落了锁,刚刚才开,还打听不到大小姐消息。”
陆阶凝眉沉吟,还未出声,家丁又在窗外道:“陆荣回来了。”
窗下窸窣衣袂声响起,随后另有家丁到了窗下:“老爷,大小姐带进来的长福,刚才偷偷地扛着个麻袋往西边角门外走,看样子是要出门!”
陆阶骤然凝目:“麻袋里是何物?”
“那里头应该装着个人。”陆荣抬起目光炯炯的双眼,“小的和兄弟们遵照老爷的命令,一直埋伏在府内各道角门处,就等着天一亮杜嬷嬷出门即将她截下来。可就在一刻钟前,长福悄悄潜到了平日无人行走的西角门下,暗中扛了个麻袋要出去。
“小的因照老爷的吩咐,不敢露出任何行迹,但那麻袋里头还有动静,除了是人,不可能会是他物。”
陆阶听到此处,眉头皱紧了:“这丫头!”
长福是陆珈的人,杜嬷嬷投井后他就悄悄扛了个人出门,那他扛的是谁,这还用猜吗?
原本陆阶还担心她回来后一时难以适应,眼下看她这手段,倒比他想象中要刁钻多了!
他当即道:“长福人呢?”
“小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就暗中给那角门上了个插栓,他暂且还没出去。”
“即刻把他截下来!再把那麻袋里的人带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老爷,拢香回来了。”
陆阶刚说完,门外家丁就把房门给叩响了。随后拢香疾步迈入:“太太有请老爷移步西院。”
陆阶看了她一眼,顺势拿起旁侧衣袍,穿上出了门。
府内的灯光早就漫出了府墙,嘈杂之声也一阵吵过一阵。沈轻舟等了会儿也打算翻墙入内。
脚还没抬起来,打发出去的护卫便回来了:“公子,方才那声尖叫,是陆姑娘要逮的蒋氏身边的那个婆子投井了!不过,看起来姑娘另有安排,先前属下在西院墙头上,亲眼见到银柳在暗处与长福碰了个头,然后长福就往这边来了!”
“可他没出来,”沈轻舟看了眼墙上,又问:“你何时见到他们的?”
“属下刚到西院,就远远见着了!”
沈轻舟默算了下时间,又看了眼出事之处到此的距离,当下道:“他要能出来,早就出来了。”
说完他转过身:“你们在此掩护,我去瞧瞧。”
府墙挺高,但也不算难事。沈轻舟上墙之后,遂悄无声息落脚在墙根底下,还未及看清楚眼前门道,前方就传来了惊呼:“是谁?!……”
他立刻把脚一缩,屏气凝神藏在阴影之下。
但前方惊呼声却再次响起来,且有两方拉扯的声音。
他拨开垂藤看去,只见通往西路的月洞门那头廊下,一人摔倒在地上,匍伏指着前方,而在他的前方,却有俩人正肩扛着重物,快速地翻墙离去……
“长福?”
他看清楚伏在地上的人,旋即上前。
长福回头,随后抓紧了他的袖子:“秦管家,姑娘交代的事情出意外了!”
……
西院这边,经过蒋氏一番疾言令色,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苏志孝家的起初还喝令着下人们退去,后见蒋氏并不在乎有人在场,遂也止住了声音。
陆阶赶到之时,井边围了一圈手拿绳索的家丁,看模样正是要下捞尸的,而陆珈却挡在他们身前,一张脸板得跟寒铁一样:“……老爷到来之前,谁都不能动!”
“老爷!”苏志孝家的最先看到陆阶,她的声音也引来了所有人的回头。
陆阶走到人群中,目光是看向陆珈的:“为何不能动?”
陆珈道:“父亲来的正好,女儿这回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丫鬟们说杜嬷嬷方才跳井了,然后不知怎么他们竟然在井边捡到了我身上的玉,于是话里话外怀疑我大冷天的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跑过来害死个本来就要逐出去的婆子。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当然不依了,您是一家之主,这事儿您看该怎么办?”
蒋氏上前:“先前杜嬷嬷落井之时,发出了极凄厉的尖叫声,这是满府上下许多人都听见了的,不是我这个当母亲非要怀疑,只是倘若真是她自寻短见,又如何还会尖叫起来?如此不合常理之事,难道不应该慎重处之么?
“我们陆家向来宽待下人,倘若让她死得不明不白,那日后这些人,心里又会怎么想呢?还指望他们对陆家忠诚吗?”
说到这里她又面朝陆珈:“方才你口口声声说要等到你父亲到来才让人捞尸,如今他来了,你还不让开?”
陆珈道:“我让开之前,却得为自己向父亲和母亲讨几句话。”
陆阶抬手:“你说。”
“父亲曾允诺过我定会保我以公正,若是最后证实我根本没有谋杀,方才谁诬蔑冒犯我,谁就站出来受死,可否?”
蒋氏听到此处凝眉,人本来就不是她杀的,所有的指控当然是诬蔑,但事后却要因此受死,这丫头不可谓不毒。
不过想想,如今谁能不怀疑杜嬷嬷就是死于谋杀?
再加上捡到的那块玉,这丫头有办法说清么?她有办法自证清白么?
自证不了,自然也就没法拿捏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让她侥幸拿住了什么,不管是牺牲个丫鬟,也伤不到自己什么。
遂不言语。
陆阶道:“人不是你杀的,却要诬蔑你,自然不能惯着。还有什么?”
“还有,我想请父亲亲口保证,待我证实清白之后,这背后始作俑者,也请父亲一视同仁,施以严惩。”
蒋氏听到此处,眼底蓦地划过了精光。
她这话什么意思?
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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