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一中校门口把郭静沅从郭阳手里带回家，知道了她知区千金的身份，看完她写的那份不详细的“祖上三代”故事合集之后，陈若玟就对余初瑶的死因生了疑。

原本身体健康的余初瑶在郭阳升了官之后突然开始生病，还是原因不明的重症，然后突然就死了，死后三天继室就进了门。

这难道不奇怪吗？

正常人大概只会想到郭阳和刘美娟或许是早就勾搭成奸，在余初瑶死后再续前缘。

毕竟余初瑶是生病，还有大医院的检测报告，不会有人怀疑她的死是郭阳二人动的手脚。

但是啊，双星改编过很多关于“重生复仇”的，里面有很多诸如“父亲害死母亲”、“丈夫害死妻子”、“妹妹害死姐姐”……之类的桥段。

所以一看到余初瑶死了，陈若玟就忍不住往那上面联想。很多毒药都能造成重病的假象，如果还和医院的人联手隐瞒，未必瞒不过去——反正当时也没人调查这件事。

她分别托了陈立万、康文博、余向礼三方追查，才在去年年底找到了证据。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艺术确实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解释完自己所做的一切，陈若玟冷静地看着郭静沅哀伤的面容。

“我是故意瞒着你的，本来是不想影响你考试，但没想到这几天……疏忽了。你想怪我那就怪吧，我先走了，等你平静了再来找我吧。”

说完陈若玟就准备起身离开，只是她刚有动作，郭静沅便像终于回过神了一样跟着起身，十分惊慌地抱住了她。

“不要走……”郭静沅无助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低声喃喃，干涸的眼眶又开始流眼泪，她祈求着，就像抓着自己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丢下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陈若玟对郭静沅发不起来脾气。

她不蠢，但是太天真了，也太惨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知道这种血淋淋的真相，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陈若玟心情复杂地安慰了郭静沅几句。

“反正郭阳一直对你不好，你就当没这个爸爸。不是早就要跟他断绝关系了吗？现在尽管把他当陌生人就好了。”

郭静沅很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你那个帮凶后妈，现在也一起被关起来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沅沅，阿姨的死是不能逆转的事实，现在真凶伏法，你应该继续好好活着，不要为了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嗯。”

陈若玟很不熟练地拍了拍郭静沅的背：“那……你别哭了。郭阳犯的事很多，我和余向礼会联手施压，一定给你报仇。”

郭静沅点头。

杀母仇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陈若玟处理掉她的亲生父亲，这到底算为她报仇，还是算她的杀父仇人呢？

郭静沅不知道这中间的关系应该怎么换算。

大概是看出了郭静沅眼中的迷茫，陈若玟的手顿了一下。

“虽然已经证据确凿，但是如果你舍不得这个父亲……余向礼那里我去说，让他出面的话，可以轻判。”

郭静沅正神情恍惚，听到陈若玟的话后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住了她的衣摆。

“我没有，没有舍不得，你、你别生气……”

“那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冷血。”

“我真的没有……”

“说实话。”

郭静沅咬着下嘴唇。

她看出来了自己心里的矛盾，自己骗不过她。

在莫名其妙被带走参与审判，到宣布最终结果，再到跪在母亲墓碑前这两天，郭静沅想了很多事。

从她记事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占据了她生活中绝大多数的记忆。

那是个温柔的女人，善待生活中的一切，也教她善待生活中的一切。

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所有的家务都处理地井井有条，所有不太好的事情经过母亲的劝慰和解释都能让她看到一片全新的天地。

不管父亲应酬到多晚，回到家里永远有温汤热水，就算父亲工作不顺拿母亲发脾气，她也永远温柔，善解人意。

郭静沅不明白，那个男人难道没有心吗？

就算他不爱母亲，就算他是为了前程仕途才找母亲结的婚，这十几年如一日的照顾，他难道一点都不感动，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他想起那个对他一往情深却无辜杀害的女人的时候，难道不会做噩梦，不会睡不着吗？

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不至于无情到如此地步啊！

还是说，这四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母亲呢？

“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能让一个男人杀掉他的结发妻子呢？”郭静沅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大概……你不是他亲生女儿？”陈若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郭静沅愣了一下，然后摇头：“是亲生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郭静沅表情有点难过。“鉴定过。”

“……”

陈若玟自动脑补了一出大戏……

正常家庭怎么可能拉着孩子去做亲子鉴定？到这份上了，余初瑶和郭阳还没闹离婚？

余初瑶已经死了四年，那些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也没有人能够知道。翻案能够翻出凶手，却翻不出当事人心里那些阴暗又变态的思想。

“如果你没有特殊要求，郭阳的案子就照我之前的安排处理。”

郭静沅慢慢点了点头。

陈若玟认真看了她一会：“怪我吗？”

郭静沅摇头。

“你确定？不出意外双方都是死刑，你想清楚，别过几年想明白了又找我报杀父之仇。”

郭静沅慢慢弯了弯眼睛，温柔却坚定：“我没有父亲。”

早在他杀死母亲的那一刻，早在他放弃自己这个女儿那一刻，在这四年来每一片压断树枝的雪花里。

她的父亲早就死了。

或许比母亲死得更早。

她没有父亲。

只有母亲……和她。

陈若玟点头：“郭阳的判决估计过几天就会传出去，到时候余家说不定会找你，你过去吗？”

余家？

郭静沅头一个想到了余向礼，接着又想到了母亲记忆中一直对她很好的舅舅和外公，却没有多心动。

如果余家真的好，以他们的权势，会连母亲身死的真相都查不出来吗？

郭静沅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