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这天柴荣和李沅湘、张永德扮成商贾,混入了朔州。辽国的大旗飘扬在朔州城头。
一进朔州未走多远,张永德径直领着两人来到一间茶楼坐定。张永德一坐下,对小二叫道:“来两壶江陵送来的上等香山好茶,要昨日新下的雨水来泡,泡够了两个时辰,方许送上。”
昨日分明一片晴天,没下过什么雨水,柴荣和李沅湘便明白了这是他们暗语。
那小二一脸疑惑道:“客官,咱这儿离江陵那么远,可没什么江陵的好茶。再说,这昨天也没下雨啊,就是下雨了,咱也想不起去接着。”
这时邻座的一人忽然端着茶壶走近,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在柴荣旁坐下道:“我这儿有一壶从江陵提来的好茶,不过不是香山茶,是‘向南茶’。几位南方的客人,可有兴趣品尝?”
张永德朝自己的茶杯一摊手道:“请倒满。”
那人道:“只恐一杯不够喝。”说罢拿了一个饭碗,将茶杯放进饭碗之中,又将茶水倒入茶杯之中。待到水从杯中溢出,又一直从碗中溢出,他仍无停止之意。
那小二急道:“都满出来了!满出来了!”张永德摆摆手道:“小二,你下去吧,有事再去唤你。”
小二一头雾水的走开后,那人倒的茶已经流了一桌,一直流到地上。张永德按住那人倒茶的手道:“够喝了。”随即他从茶水中拿出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暗号做完无一差错,那人轻声说道:“请跟我来。”说罢起身往茶楼外走去。
柴荣和李沅湘对视一眼,也跟在他和张永德的身后。众人七拐八拐来到一所庭院,那庭院里几棵树丛枝叶错杂繁茂,久未有人修剪,大门上落着厚厚的灰尘。
李沅湘正要去推门进去,那接头的人拦住她道:“兄弟,那边请。”说罢他带三人来到院墙角落,拨开一大丛密密麻麻的花草,又在墙上推下七八块大砖石,露出一个狗洞。
李沅湘见状一皱眉嫌弃道:“我可不走狗洞。”
柴荣拍拍她肩道:“李兄弟,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说罢他第一个从这洞中钻了过去,李沅湘也只好跟他过去。
进了庭院之中,环顾四周,只见院墙和院落虽看起来破破烂烂,却是故意装作久无人住。几人又推门来到屋中,三四个大汉一齐迎上来道:“恭迎帮主!”
柴荣一摊手道:“诸位不必客气,都请坐吧。”
待到诸人坐定,起先接头那人给柴荣斟上酒道:“小的天天在朔州的这一家茶馆闲坐,专为等帮主前来。”
柴荣慰劳一番,这间院落的主管老张迎上前来道:“帮主且稍等,我们已经联系了节度使赵崇大人,想来不久便至。”
柴荣点了点头,四处巡视一番,问老张道:“此地是否绝对安全?”
老张一拍胸脯道:“烈马帮在朔州只有这一个大窝点,知道的人凤毛麟角,老张干了快十年,保管万无一失。”
说罢他忽地得意道:“这一回帮主大驾光临,咱们一举杀了辽国的鸟官,夺朔州回来,以后也就不用偷偷摸摸的行事了。”
柴荣欲言又止,只道:“此事危机重重,非同儿戏,咱们等赵将军来了,再慢慢商议。”
过得不久,只见楼上有人匆匆跑下来道:“帮主、大哥,赵大人来了。”
老张道声:“好,继续监视,看看有没有尾巴。”随即对柴荣道:“帮主请先安坐,老张把赵大人接进来。”
柴荣答应下来,又见老张将赵大人和他侍从从狗洞里接进,再封上狗洞,派了人时时在旁边隐秘处盯着。
赵大人大踏步来到屋中,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柴荣站起相迎道:“久闻大名,赵将军。”
那赵大人倒是爽快,一拱手后接连说道:“柴帮主不必多礼,今天咱们开门见山,我赵某向来有南归之意,也知道贵帮一直在帮着对付契丹人,故此特来洽谈合作之事。”
柴荣心中一时为难起来,他在刘知远那里接下的命令是收拢人心,因此朔州一旦举事,太原虽只有四百里远,刘知远也未必会有大军在外接应。
柴荣只好对赵崇说道:“契丹人残酷不仁,逼得幽云十六州各部族都欲联合共抗契丹,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此事虽得民心,奈何天子不从,故此我等只能暗中行事。”
赵崇叹道:“诚如柴帮主所言,这等杀头的大事,若非赵某和贵帮的几名兄弟交好,深知贵帮为人,也不敢跟帮主坦诚相待。”
柴荣问道:“赵将军可有计划?”
赵崇点点头道:“此事我已谋划了许久,柴帮主且看看如何配合。朔州中契丹兵马不多,辽帝虽派了节度使过来管辖,但军民人心都不在彼处,只思南归中原。我已经联合了城中多名将校,到时振臂一呼,大夥占住各处城门,我便亲自率亲兵去杀辽帝派来的节度使。”
柴荣思忖片刻,应道:“契丹人在朔州立足未稳,将军举事之时,我再令烈马帮放火策应,可获成功。只是夺城之后,辽帝必派大队兵马南下抢夺,之后该如何应对?”
赵崇答柴荣道:“这一回我委托了贵帮派人南下太原,想请北平王出兵接应,不知结果如何?”
柴荣只好如实答道:“北平王向来反对天子割让幽云,怎奈何天子不从,恐不能大张旗鼓地出兵。”
赵崇沉默一阵后道:“不妨,我还联合了安重荣安将军从镇州一带接应。安将军传檄于中原,响应者颇多,我亦得他手书,柴帮主请看。”
说罢赵崇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打开乃是一张檄文。柴荣接过阅看,上面陈述了辽境之内各部族饱受契丹人压迫,纷纷请求中原起兵,又说若是石敬瑭趁机攻打幽云,辽境内各族义军必当蜂起响应,如此一来,朝廷必能大获全胜,上可洗国耻,下可慰人望。
柴荣看罢,却是心里一惊道:“你说安将军将这封书文在中原四处传阅?”
赵崇答道:“正是。”
柴荣眉头一紧道:“安将军拳拳之心可鉴,但他的这种举动在天子看来,恐怕和谋反无异。”
赵崇狠狠一握拳砸在桌上道:“只恨我赵崇势单力薄,不然也不必依赖朝廷起兵。”
“将军举事主意已定?”柴荣确认道。
赵崇坚决道:“我和安将军密谋已久,将校们也早就歃血为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失败,有死而已!”
柴荣本在年轻气盛之时,见赵崇如此慷慨,便豪然答应道:“烈马帮愿效犬马之劳!”
两下说定,约定了十日之后举事,赵崇自先回了军中。柴荣新来不明情况,欲要去城中一一接见帮众,老张极力劝阻道:“帮主万万不可!万一被人认出,十分危险!”
柴荣坚执道:“朔州城中并无人认得我,我再改头换面,万无一失。”
随后他戴了遮阳的斗笠,又装了一部大胡子。李沅湘也自己贴上了几缕短须,她对着镜子端详半晌,揪揪柴荣胡子笑道:“我的胡子可比你好看得多。”
于是两人悄悄离开这一所旧院子,躲在人群中悄悄与藏在各处的烈马帮人接头。一路上只见来到朔州的辽国官员大多十分跋扈,其余军民百姓无不怨恨,果然不失为举事良机。
一直到得傍晚,两人准备回到那一座旧宅院中,街上突然冒出一队契丹兵马四处赶人。柴荣拉着李沅湘躲到暗处,又看到一个契丹军马的队列从北方入城,去往府衙。
那一队人都身着戎装,左佩弯刀、右持硬弓,个个精明强干、凶狠异常。开路的契丹人不断大声叫道:“萨满天女驾到,闲人回避!”
李沅湘兴高采烈要跑出去道:“咱们也去看看契丹天女的样子。”
柴荣一把拉住她,神情凝重地摇摇头道:“她就是在潞州一箭将乌帮主射死的那个女子,没什么好看的。”
“你怕她了?”李沅湘笑道。
柴荣应道:“我倒并非是怕其人,只是耶律德光突然派她前来朔州城,恐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咱们得提早行动了。”
两人回到那一所废旧宅院中,柴荣立即告诉老张道:“辽帝耶律德光派了他侄女耶律依霜过来,方才已经进了朔州。这个人不好对付,得联络赵将军让他小心。”
老张不以为意道:“料她一个女流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柴帮主只管养精蓄锐,我们烈马帮还从没打过城池,到时候全赖柴帮主指挥。”
柴荣仅仅熟悉了一天烈马帮在城中的安排,了解尚不甚多,只好先听老张建议,只待第二日再去继续探查。
这天睡下之后,柴荣始终睡得不安稳。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醒来,忽听得楼下有人过来,他心中一紧,当即抄起了青冥剑。
那人脚步匆忙,来到屋外大声说道:“帮主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柴荣打开屋门,看见正是惊慌失措的老张,急忙问道:“何事?”
老张道:“昨夜那个耶律依霜带着十几个精悍武士探查了咱们的几处暗哨,一大早就端掉了好几个,咱们损失不小,有两个兄弟冒死跑了出去,被咱们的人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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