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心里难堪道:“这让我如何分说……”
郭威见柴荣尚在犹豫不决,劝解他道:“你也不必这么快下决断,但既然情投意合,这乃是上天恩赐,多少人求之不得!回去罢,好生看护好这位姑娘。”
柴荣应承下来,这天晚上,柴荣替李沅湘收拾好了客房,对她道:“义父府上都是练武场地,房间窄小,你将就些。”
李沅湘点点头笑道:“房间窄小不打紧,若再有硕鼠出没,我可又要叫醒你啦。”
柴荣连忙劝阻道:“千万不可,让府上发现我带一个女子回家,麻烦得很。”
李沅湘努努嘴道:“玩笑罢了。再说你府上人知道了又会怎样?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位金枝玉叶吗?”
柴荣不由得叹口气道:“让你收起性子,倒是难为你了。明日我要去军中办事,你要待在家里,还是随我同去?”
李沅湘兴高采烈道:“当然是随你同去,让我看看是你们北军厉害,还是我们南军厉害。”
柴荣稍稍正色道:“那你明日千万不可任性,只需扮作我的随从,我去哪里,你也去哪里。”
李沅湘答应下来,柴荣又出外一程,替李沅湘拿了一件轻甲、一顶兜鍪回来,李沅湘穿上甲胄、跨上唐刀,便完全成了个瘦弱兵士模样。
柴荣起初尚且觉得李沅湘不能承受军旅之苦,但她每天跨刀披甲,随他走来走去,闲暇时与柴荣打打闹闹,倒也不闹着苦累。
话分两头,眼看又是一年春季,盛开的山茶花遍布了山头。这姹紫嫣红开遍时,聂远再来拜见大理皇帝段思平道:“段君,容某请辞。这回远赴大理迁延日久,实不能再留了。”
段思平本欲再加挽留,但看聂远神色不快,心道自己招揽之计难成,只好无奈道:“既如此,且容孤为少侠准备车马仆人……”
聂远又拒绝道:“在下从来是独来独往,不劳段君费心,还请恩赐解药。”
段思平不情不愿道:“御医坊昨日刚好制好解药,还需验其功效,日后孤自派人送去……聂少侠对他人情深义重,何故于孤如此无情?”
聂远当即拱手拜道:“在下江湖一浪客耳,不堪重任,更配不上段君时时念想。前者在下相助段君追获大义宁王,本非原意,只因听小儿说段君仁政爱民,故此相助。”
“段君若非要觉得在下有恩于大理,就请励精图治,废除苛政,给大理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以遂聂某之愿。”
段思平也当即拱手行江湖礼道:“恩公赐教,敢不应从?”
聂远说道:“在下静候陛下送来解药,之后自将返回中原,就不再拜见了。”说罢他再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大将高方在旁看着,待到聂远走后,忽然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架子啊,拿了解药说走就走,当我大理是什么地方?”
段思平摆摆手道:“他只是不想再让我大费排场给他饯行,此人乃当时人杰,我大理地处偏僻,不能留他”
高方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做个横切手势道:“既然如此,不如杀之,以绝后患。”
段思平当即否决道:“不可,此事休要再说了。”说罢转身出了大殿。高方在后看着,暗暗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思平,你是仁德之君,就让高方来下这个地狱!”
过了两日之后,这天聂远正在驿馆之中看薛然喝酒,稍晚时候,段思平差人送来了解药。聂远闻那解药,只觉有一阵沁人心脾的冰凉花香,大为欣喜。
薛然看见解药,问他道:“你要走了么?”
聂远点了点头,对薛然道:“三年前薛兄弟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五内,不敢忘却,就此告辞了。”
薛然喝成醉醺醺的模样,说道:“你先别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重重拍到了聂远面前桌上。聂远拿起那纸,却见上面写着:“速杀聂远,事成之后,赏黄金百两,赐大理“猎户司”都指挥使之职,正五品衔。”
聂远看完了信,心想那有司是大将军下辖,必是高方所发悬赏。他将那信放下,对薛然笑道:“你要动手了吗?”
薛然笑道:“你看我像要动手的模样么?”
聂远道:“像是要用醉拳的模样。”说罢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薛然又喝口酒道:“那皇帝老儿太不厚道,你救他性命,他却要害你。果然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聂远摇摇头道:“朝中文武数以百计,各怀心思。段君虽然仁厚,但未必管辖得住所有人。总之解药既然也已送到,就此脱身了罢。”
薛然从怀里摸出段氏赠他的象牙令牌,重重拍在桌上那张悬赏之上道:“这鸟官有什么好当?我也就此要走了!浪迹天涯,无依无靠,无忧无虑,岂不快哉?”
两人一拍即合,一齐出了羊苴咩城,往大理国外而去。一路上避开了几路追兵,到得蜀地边境,两人告辞分别,各走一路。
聂远自在大理以来,从未停过修习武功,有段思平不世出的点穴手法相助,竟也大有裨益。
一路到得锦官城外,未曾与人动过武,聂远心中想道:“许久不曾见过那位‘昭烈’师兄,此番恰巧到了蜀中,不如前去拜访,切磋剑术。”
蜀八剑虽在蜀中隐居,却行踪不定,聂远只得先进了成都,心想去客栈打听消息。
挑了一家店面最好的客栈吃了几樽酒后,聂远忽然见得三人从屋外走进。却见为首那人生得十分粗野,一进来便大声叫道:“店家,拿上等的好酒、羊肉上来,咱三个赶时间,吃完就走!”
聂远目光停在他三人身上,除了为首那粗野汉子,剩下两人一男一女,倒是显得文雅。只是他们三人都劲装结束、背负长剑,剑柄上缠着辘轳,显然是习武之人。
那三人随后坐在邻座你一我一地说起话来,那粗野男子说道:“这回来个出师大捷,好教老爷子没话可说。”又听那女子说道:“大哥,你就低调些吧。”
聂远听他们口音似是川中人士,便端着一樽酒上前道:“在下聂远,见三位神色不凡,可否共饮几杯?”
那粗野之人放声道:“有何不可?”请聂远在一旁落座。聂远谢过后坐下,和他三人闲聊几句,得知那粗野之人名唤何问风,文雅男子名唤何问云,文雅女子名唤何问雨,都是本地人士。
酒过三巡,聂远问他们道:“见三位身负长剑,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师从哪门哪派?你我或是同宗,也说不定。”
何问云笑道:“说来不免惭愧,我兄妹三人这一点微末技艺,皆是师从家父,二十余年来从没走过江湖。因此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饮雪楼上,也没有我们的排名。”
何问风抢着道:“没错!我和二弟、三妹每每想要外出闯荡时,家父总说‘天外有天’,让我等继续苦练。这回我终于惹毛了老爷子,嘿嘿,他一气急,让我们去挑战一人,赢了便允离家。”
聂远心中一惊,问道:“那人莫不是绝剑门剑痴‘昭烈’?”
何问雨奇道:“聂少侠如何猜到?”
聂远答道:“不瞒二位,在下此来川中,也是为拜会这位剑痴宗师而来。但他行踪不定,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寻他?”
何问风道:“既然如此,兄弟你不如和我们一并上路。我们月前打听到那厮在青城山,一起去杀杀他的威风!”
何问云急忙劝道:“唉,大哥不可这般莽撞。传说那剑痴剑法出神入化,休说这川中无人能及,整个天下恐怕也是数一数二。”
聂远上次见到剑痴出手已是整整十年之前,连他模样也淡忘了许多,便问何问云道:“不知这剑痴如何厉害?”
何问风抢着道:“多半是江湖上以讹传讹,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能有什么厉害?”
何问云皱皱眉头,接话道:“大哥又莽撞了!聂兄弟有所不知,那剑痴本是我们川中人士,师从那十几年前威震江湖的绝天门!绝天门倒了之后,这位剑痴宗师心灰意冷,归隐川中,又觅得七名与他一般爱剑如痴的弟子,八人一边钻研剑术,一边放出风声,请川中豪杰都去赐教。”
何问雨接口道:“自他创派这几年来,挑战之人络绎不绝。他有一个规矩,若是一人前去,便单打独斗分个胜负。若是八人以上同去,便可一拥而上,他只八个人应战。只因川中豪杰皆看他年纪轻轻,却放出如此大的口气,挑战之人始终络绎不绝。”
聂远奇道:“那挑战之人结果如何?”
何问云“嘿嘿”笑了一声道:“结果?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他师徒八个给结果了。凡是上山去的,莫不是说‘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凡是下山时的,却都说‘都要多谢那位宗师手下留情啊’!”
何问风急道:“二弟怎么又长那厮威风,灭自己兄弟志气?”
何问雨道:“二哥实话实说而已,看大哥下来时,是不是也得这么说:‘多谢那位宗师手下留情啊’。”
她粗着嗓子学何问风说了一句,何问风急道:“他单打独斗就算厉害,咱们路上凑他十几二十多个人,打他八个,那不是就把他拉下神坛了?”
何问雨道:“依小妹看,去的太多太丢人,去的太少打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别去了罢!”
何问风一瞪眼道:“丢什么人?俺这回非要拉上他二三十个不可,聂兄弟,你也一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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