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兄。”
裴礼抱拳一礼。
秦水莲手里提着东西,只微微颔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算是打过招呼。
安秋池对秦水莲点头示意,而后看向裴礼,“看你的状态,伤好了?”
“已经控制住了,有劳安兄挂念。”
“这么见外做什么,咱们好歹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不必如此客套。”
安秋池笑着摆摆手,转而问道:“你还没来过煎雪楼吧,跟我来。”
安秋池领着裴礼两人往煎雪楼而去,还略带遗憾的道:“只可惜你们来晚了,若是早来十几天,煎雪楼那才热闹呢。”
煎雪楼藏书无数,算得上明州第一藏书楼。
加之儒首的缘故,煎雪楼可谓是名满天下。
每日来读书之人不计其数,另外,想要借机拜在段洪波门下的儒门学子络绎不绝,煎雪楼挤得可谓是门庭若市。
可如今,
煎雪楼破败不堪,到处是火烧过的残垣断壁,再加之藏书被焚毁大半,自然鲜有人光顾,也就有了这门可罗雀的惨淡光景。
煎雪楼外围,有一圈一人高的院墙,如今院墙已经多处坍塌,就连院门都只剩下了一个门框。
安秋池想来是极守规矩的人,尽管仅剩下个门框,仍旧带着裴礼两人从门框里跨过。
院中,有个身着儒衫白白胖胖的弟子在收拾残局。
哪怕是在搬运焦木,他也没忘了将怀里的烧饼拿出来咬上一口。
这人也是段洪波除了安秋池以外,唯一一个不愿弃煎雪楼而去的弟子。
安秋池对着那人一招手,“李华!”
被称作李华的小胖子一愣,第一时间不是回头,而是藏起怀里的烧饼。
看清是安秋池,表情这才放松下来,而后一溜烟跑了过来。
尽管身上肉比较多,可跑的却是相当轻盈。
还是个灵活的小胖子。
“你怎么又偷吃烧饼,不是刚吃过早饭?”
安秋池无奈道:“你忘了师父教导要‘克己’了?”
李华弱弱的小声嘀咕,“师兄,那怎么能是偷吃呢,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
“唉。”
安秋池无奈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红纸递了过去,“我在市集买了些红纸,你先去剪些窗花出来。”
“好……”
李华下意识接过红纸,刚欲转身,倏地愣住,“师兄,剪窗花做什么?”
“当然是贴啊。”
“贴哪?”
“贴我脸上。”
“哦……啊?”
啪!
安秋池在李华脑袋上拍了一下,“你还真想贴我脸上是吧?”
“煎雪楼虽然这会儿有些破损,也罢,就算破损严重,但毕竟楼还在。”
“就是煎雪楼彻底毁了,只要咱们人还在,就有重建煎雪楼的一天。”
“大火能烧了煎雪楼,能烧的了万卷书,却烧不了圣人教诲,更烧不了儒门学子心中的一点浩然气。”
安秋池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圣人教诲,都在这里,等煎雪楼翻新,我要将所有圣人教诲,儒家典籍,重新写出来。”
“师,师兄……”
李华瞠目结舌,没想到师兄居然将煎雪楼里的万卷书全都看完了。
看完了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还能一字不差的抄录下来!
莫名,他感觉安秋池的身影,愈发伟岸了。
这愈发坚定了他跟随在安秋池身旁的信念。
“别在这傻呆着了。”
安秋池没好气的催促道:“快去将这些红纸剪成窗花,然后贴在煎雪楼的门窗上,还有几天就新年了。”
“哦好!”
李华应了一声,抱着一沓红纸傻呵呵的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安秋池笑了,丝毫没有煎雪楼惨遭横祸而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在这一刻,裴礼隐隐在安秋池身上,见到了儒首的影子。
他们身上,都有对前路的乐观豁达,积极向上。
读的书越多,就越能明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道理。
内心是否强大,越是窘迫时,越是有更好的体现。
“裴兄。”
安秋池笑道:“这原本是我的六师弟,他前面四个师兄这些天都离开了,所以他现在是我二师弟了。”
虽然他在笑,但秦水莲听的莫名心酸。
好的时候都来巴结,可不好的时候,就像躲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以往总听说树倒猢狲散,可这煎雪楼,树还没倒,猢狲就散了。
人心,还真是难测啊。
她玩笑道:“那你可不能走啊,不然你那个既贪吃又傻傻的师弟就要当大师兄了。”
安秋池哈哈一笑,旋即很是认真的点点头,“姑娘言之有理,看来在下肩上的担子格外繁重啊。”
“能有安兄这位师兄,这位李兄也是个有福之人。”
裴礼笑了一下,“有时候,当老二,比当老大要好。”
无论任何领悟,世人都只会记得第一,就拿剑道而言,剑道魁首宁长风之名,世间无人不知。
可剑道魁首之下,谁才是第一人,从没人去争。
哪怕是赵竹风,也是称剑痴,而不是剑道第二。
可这世间剑修何其多,无数人都盯着剑道魁首的宝座。
而坐在剑道魁首的位置所需承受的压力,除了宁长风自己,又有谁清楚呢。
就拿八百年前蜃龙在东海兴风作浪之事而言。
那时的剑道魁首宁无极,与蜃龙斗法之时,难道就没有受剑道魁首的名头所累吗?
只怕不然。
“哈哈哈,是了,是了,其实很多时候,老二才是真正有福的那个。”
安秋池笑了笑,引着裴礼两人继续往煎雪楼而去,“有些简陋,见笑了啊。”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虽有些许狼藉,可其中浩然之气,震荡九霄。”
裴礼说道:“早晚有一日,这煎雪楼会因安兄再度闻名天下。”
儒首的成名,是在这煎雪楼。
或许,安秋池也会在这煎雪楼成名也未可知。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闻名天下什么的,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借你吉言,哈哈。”
安秋池爽朗一笑,引着裴礼两人进入可煎雪楼。
楼内比之楼外更加面目全非,到处是烟熏出来的焦黑。
而在一处桌案旁,跪坐着一名正在拼凑纸张的老学究。
这老学究头发已是花白,眼睛也已模糊,穿着厚厚的衣衫,透着股行将就木的意味。
这人就是煎雪楼楼主段洪波,儒修兼拳修,尽管有大宗师修为,但年岁已高。
“老师,裴礼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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