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满桑柘

《弦歌满桑柘》

15. 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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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蚕茧入宫的队伍返回湖州,带去了皇帝对罗大人另有安排的消息。

马车沿着太湖北上,快要进入苏州地界时,罗芙收到成鱼的传信。

信中,成鱼讲他整理成册的养蚕手记,皇上已着人印发到各个皇庄,从今年的夏蚕开始,皇庄都将腾出人手专司蚕桑。

这也是个好消息,罗芙琢磨着,回头要跟系统好好算算,www.youxs.org,苍蝇腿也是肉。

信件的最后是由他代笔的其他人的问候。

相处大半年,众人对这位金点子比谁都多的罗大人渐生情谊,得知她将不会再返回庄内,都托成鱼捎来口信。

罗芙一条条往下看,有婆子叮嘱她保重身体的絮絮叨叨,也有庄头不善言辞只说在她手下学到了很多东西。

最后是桑榆,成鱼说她掉了眼泪,一直在问小姐能不能带她一起走,直言不讳地说她也想像那只小麻雀一样,往更广阔的天地飞。

罗芙折起信纸,放回信封内,掀开了帘子,托腮望着窗外发呆。

这异世的太湖边只有肆意生长的芦苇荡,野趣有余,精致不足。

她不由回想起现生在无锡太湖边赏过的樱花,在湖州太湖边看过的月亮湾,当时只道是寻常,哪知道如今它们只能在回忆里出现。

她至今将这里的人与事当作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罢了。

“驾!”

沈清赶车的声音将她的思绪略略拉回。

罗芙的视线落到那封信上,今天之前,如果说有哪个NPC令她觉得亲近,那便是沈清了。可是看完信后,她心里却涌起莫名的情绪。

第一次觉得,隔着数千年的时空,虫洞两端的人类,也许悲欢是相通的。

罗芙捏了捏眉心,想提醒自己不要入戏太深。

忽然窗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沈清的耳力远胜于她,没等罗芙开口,她已勒马,缓缓停下了车。

罗芙掀开车帘,沈清回头:“大人也听到了?”

那声音细细弱弱的,混杂在风声中若有似无。

两人下了车,在道旁仔细翻找了一番,并未见到什么活物。

“是猫?还是孩子?”

罗芙问,却见沈清也摇头,不是很确定。

她皱起眉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个孩子,怕是弃儿。我们再分头找找。”

弃儿一次,戳中了两人心间最软的地方,当下便走得更远一些。

声音听不真切,罗芙往林子走,沈清则仗着有武艺在身,跳着下了土坡,往芦苇荡里去寻。

突然,她喊道:“大人!”

罗芙猛地回头,提起裙角往岸边跑去。

沈清过来扶她下了土坡,指着远处的湖面:“大人你看!”

眼下并非丰水期,芦苇荡往里是一片泥地,再往里才是水面。

泥水相接处一只木盆漂浮其上,大概顺风漂到了这边,搁浅了才停了下来。

这位置距离两人不算太远,但也不近。

沈清正准备用轻功飞过去,将孩子抱回来,被罗芙一把抓住。

“大人?”

“你看那处,像滩涂,又像沼泽。”

罗芙对户外活动不太热衷,也没办法判断,但深知沼泽的危险。

沈清就算轻功了得,要接孩子,得有落脚点,若脚下是沼泽,怕会困于其中。

“不怕,我抱了孩子,将她抛过来。”

“不行,这么小的孩子经不起这样折腾,再说了,就算接到了孩子,你怎么上来?”

沈清想了想:“我把绳索套于腰间,到时候大人借我点力,我便能上来。”

罗芙蹙眉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淤泥有黏性,我没有这么大力气,没信心将你拉上来。”

“那可如何是好?”

“我想想。”

刚刚那声音虽然细弱,但至少断断续续的,可在她们商量的这会儿,忽然几不可闻。

沈清神色焦急,罗芙咬唇捏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灵光一现,她抓住沈清的手腕。

“快,快去车上拆一块木板下来。”

沈清依言行事,抱着木板回来后,照罗芙的意思,将木板平放于淤泥之上,使了巧劲将它推至木盆边。

她眼睛一亮,这下有了落脚点,她定能顺利接回孩子。

她足下轻点,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地落到了木板上。

木板窄而不宽,承了一人重量后立马下陷,她不敢多加耽搁,俯身抱起孩子,立即回身想跃回岸边。

谁知她脚下刚一用力,木板猛地下沉,就像沉入水中那般,没能顺利给她借力。

罗芙见沈清抱起了孩子,还未舒口气,却见她双脚没入了淤泥之中。

霎时,两人皆暗道不好。

大意失荆州,有了木板,忘了在腰间绑上绳索。

“大人,你接好孩子!”

沈清来不及多想,只道要将孩子送回岸边,她手上一用力,便将孩子朝罗芙抛了过去。

这变故打得罗芙措手不及,一想到孩子可能会因此重伤,她再也无法顾及其他,猛地朝前方扑了过去。

两只脚踏入淤泥之中时,行动立刻受阻,眼看跟孩子只相距了一掌,却没办法接到,她双眼圆睁,脸色苍白,心都要飞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身影跃过她,接住了孩子,回身的刹那,在罗芙的肩头轻点借力,返回了岸边。

罗芙肩头一痛,心却落回了肚子里。

她回头看去,那人单手抱着孩子,手握一根树枝递过来。

罗芙抓住树枝,借着他的力,抬步跨到了坚实的地上。

“多谢。”

那人并未回答,只将孩子递了过来。

她赶紧接过抱入怀中,细细查看情况。

孩子面色正常,呼吸均匀,大概是哭累了睡了过去。

罗芙心下顿时一松,抬头去找沈清。

那人农户打扮,斗笠下散着发,一张脸看不真切,沉默地站在原地,似是尚未想到好的办法将沈清拉上来。

好在沈清机灵:“马车后方有绳索。”

那人依旧无语,只是利落地跨上土坡,拿了绳索返回。

他一手扯着绳头,在空中笔划两下,忽地送出。

沈清出手接住绳头,在腕间缠了两道。

那人将绳索拉满,一用劲,便将人从泥沼中扯了出来。

沈清落到实处,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台。”

那人却猛地一侧头,立马转身就走,他身高腿长,步频飞快,转眼便消失在林间。

罗芙与沈清分外讶异,但此人既出手相助,想必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二人便不再多纠结于他的怪异。

沈清低头查看孩子:“大人,这孩子看着才将将满月?”

罗芙从前为攒生活费和学费,特地考了育婴师证,寒暑假有空就在一家月子会所兼职。

她见得多了,几乎立刻判断出来:“应该双满月了。”

说完神色又凝重起来,两个多月的孩子,食量小每顿吃得不多,但饿得快,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吃一顿。

不知道这孩子漂了多久,饿了多久。

她招呼沈清:“赶紧上路吧,在孩子醒之前,看能不能找个地方落脚。”

奶是可遇不可求,至少物色一口流质。

罗芙抱着孩子坐进车里,沈清立即驱马赶路。

也是她们运气好,没过多久,便有一处村庄。

沈清让罗芙在车上稍等,她下车去村里寻摸有没有正在哺乳的妇人。

片刻之后,她匆匆回返,眼角带笑:“大人,还真让我找到了!”

两人带着孩子匆匆赶去。

那妇人接过孩子,解开衣襟时,有几分赧然:“这女娃娃长得真好看,可惜我奶水不算足,只能奶她一口。”

孩子还未醒,可奶喂到嘴边,便本能地吮吸起来,罗芙看着一阵心酸。

又见那妇人身形消瘦,应是营养不良,所以奶水不足。她从随身荷包里掏出几块碎银,放到木桌上,木桌一脚断了一截,用石头垫着,不甚稳当。

她将碎银放稳,说道:“多谢相助,聊表心意。”

那妇人摇头:“贵人说笑,一口奶而已,哪能收您……”

罗芙打断她:“不必客气。”

她折身到院中等。

沈清跟了出来:“大人是想把孩子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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