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皇帝听说了这件事情,在御书房召见了沈明泽。
皇帝面带忧色,嘘寒问暖地说:“沈爱卿,听说你受委屈了,有没有伤到?”
沈明泽也故作委屈:“陛下,臣……您一定要为臣做主啊!”
皇帝连连点头:“你放心,朕一定好好罚周钺,让你出了这口气。”
在皇帝心里,区区一个周钺,哪里比得上处处为他着想、忠心耿耿的沈爱卿呢。
“陛下。”
有内侍进来通报:“思柔公主求见。”
“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皇帝不耐烦地说道。
“儿臣见过陛下。”周思柔乖巧地行礼。
她虽然自称儿臣,但一直都没称呼皇帝皇后作父皇母后。
皇帝从前不在意,他又不是真缺女儿,现在却觉得这是周钺父女两人心怀不轨的铁证。
于是皇帝的语气更加暴躁:“找朕什么事?”
他没有叫起,周思柔就继续小心翼翼地保持标准的行礼姿势。
屈膝低头,时间稍微一长便极为难受,但周思柔身形却没有半分晃动。
周思柔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温顺地说:“儿臣替父亲请罪。”
周钺剑指沈明泽,这件事就发生在宫门口,路过的太监、宫女、大臣、侍卫,都能看见。
再加上这件事还有那么一点趣味性,不用多久,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周思柔自然也听到了。
沈明泽就站在旁边,皇帝有心表示对他的看重,语气就犹为严厉:“你倒是乖觉,周钺怎么就不能向你学学?沈爱卿是朕亲封的丞相,他此举是对朕有不满吗?”
周思柔跪地叩首,“陛下,父亲只是一时糊涂,他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怎会有不满?求陛下看在父亲往日尽忠职守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的鲁莽冒失。”
[不对劲。]沈明泽突然说。
说好了冷战的系统没有等到下文,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哪里不对劲?]
沈明泽又观察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情绪状态不对劲。]
系统看了看:[这不是很好吗?挺聪明一小姑娘,这一下就把事情定义成鲁莽冒失了。]
皇帝气得轻轻踹了踹几案,毕竟他也怕痛:“朕看他不满的很!他就是对朕有意见,他就是个乱臣贼子!”
“陛下。”
沈明泽意有所指地说:“臣能否请公主到丞相府暂住一段时间。”
跪伏在地上的周思柔微微一颤。
皇帝有些不情愿:“不至于吧,沈爱卿,朕替你罚周钺就是了。”
他以为沈明泽是想通过虐待周思柔让周钺感受到痛苦。
沈明泽神色更加委屈:“陛下,那么多人呐,周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剑指着臣,臣多没面子。”
自己也很爱面子的皇帝稍微以己度人地想了想,很是认同,“可是……”
“陛下,只是暂住一段时间罢了,臣一定会把公主完完整整送回来的。”
沈明泽诧异地说:“这点请求陛下都不愿意满足臣,难道陛下是怕周钺……”
皇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怎,怎会!你是朕的爱卿,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朕当然会答应你。”
“谢陛下隆恩。”沈明泽赶紧开口,把这句话堵死。
皇帝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周思柔在皇宫和在丞相府没太大差别,一样能威胁到周钺。
更何况,只不过是去住一段时间罢了,周钺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对他心怀怨恨吗?
沈明泽与周思柔一起退了出来。
周思柔再怎么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满十六岁的小姑娘。
她听过眼前这人的名声,残暴不仁、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冷酷无情……
内心的畏惧与厌恶不敢表露出来,她低着头,有些紧张地说:“接下来几日,劳烦丞相照顾。”
希望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不要太过冲动。
周思柔想,她好像总是一个拖累父亲,因为她的存在,父亲才总是不快乐。
要是,父亲没她这个女儿就好了……
她自怨自艾,忽然察觉到有一只手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种独属于长辈的亲昵动作,她自七岁母亲离世之后就再没拥有过。
周思柔悄悄抬眼,对面的人也正在看着她,眼神中有微微的怜悯。
“不用这么小心。”沈明泽温声说道:“去收拾东西吧,我在宫门等你。”
系统嘎吱嘎吱咬薯片:[你可真是会给自己找事做,就不怕她是下一个宋笙?]
沈明泽叹了口气:[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呢,能救当然要救。]
周思柔有些恍惚地乘上马车。
她这次离宫只带了碧莺,碧莺心急如焚,担心地不得了,见周思柔魂不守舍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安慰。
“公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公主,要不我们逃吧,现在就跳马车。”
“公主,统领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别怕。”
周思柔没有听清碧莺在说什么,她听到耳边有些嘈杂,茫然地抬起头。
“公主?”
周思柔纠结片刻,还是伸出手小心地把帘子掀开一条缝。
各种声音仿佛化为了实质,从帘子的缝隙中飘了进来,把不小的马车挤得满满当当。
周思柔被这些声音紧紧包围,总算有了些生活在烟火人间的真实感。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人群。
皇宫永远不会有这些声音,皇宫一直很安静,静的像一潭死水。
就算往里扔一块大石头,也漾不起一丝回声。
也许是因为见了这些久违的风景,周思柔竟然放松了许多。
两辆马车相继停在了丞相府门口。
“公主,我们到了。”碧莺攥住周思柔的手,冷汗涔涔,浸湿了两个人的手心。
碧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丞相府是不是像故事中说的,暗无天日,拿人头骨做烛台。
周思柔下车时,见到沈明泽正含笑地站在一旁。
温润如玉,如清风晓月。
碧莺不可自拔地看呆了一瞬。
“大人,大人你回来啦。”
宋笙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有些警惕地看着陌生的两个女子。
“宋笙,这是思柔公主,和她的侍女碧莺姑娘。”
沈明泽一边说一边带头往里走:“先进去再聊。”
宋笙听完更加警惕了,“思柔公主?周思柔?周钺的女儿?”
沈明泽哭笑不得:“不要迁怒啊。”
碧莺进门后就开始四处张望,片刻有些疑惑地收回眼神。
挺亮堂的啊,没有可怕的刑具、没有血迹、没有人头……
周思柔默不作声地跟着。
到这时,她还看不出沈明泽与传言中不符,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只是她不明白,这人如今也算是大权在握,为何会放任这种传言甚嚣尘上,将自己置于千夫所指之境?
除非,他是故意的。
周思柔不知沈明泽到底打的是什么谋划,只觉得能这么心狠地对待自己,这人必定是可怕得很。
她咬咬牙:“丞相大人,我替父亲向你道歉。”
提起这件事宋笙就生气,可又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吵,只好自己小声嘟囔:“道歉这种事怎么还能替?”
在场的所有人连同一统都听到了他的“小声”。
周思柔低下头。
沈明泽突然没头没尾地温声说了一句:“公主,生命是很珍贵的,不要轻易放弃。”
“啊?什么意思?公主?”碧莺有些不安,她隐约察觉到背后的意思,不可置信地向周思柔求证。
“劝别人的时候道理说的这么好,轮到自己却总是不照做。”宋笙继续“小声”说。这么久了,他就没见沈明泽看过大夫吃过药。
周思柔莫名有些想哭,仅仅因为这句话。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沉重而又痛苦,无数次地想要放弃,可最终都不敢。
父亲每次见她,临走时总会说:“思柔,父亲只有你了。”
父亲只有她了,她怎么敢死呢?
周思柔不敢死,但她知道,总有一天她会被压垮的。
总有一天,她会被击溃,而后屈服。
她恐惧那一天的到来,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大人,周钺闯进来了。”
心腹突然走进来挡在沈明泽面前,快速地说道。
丞相府的侍卫也迅速摆开防御的架势。
周钺直接打倒了门卫闯进了丞相府,一进来就四处找寻周思柔的身影,见她好好的站在那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又见周思柔泪盈于睫,似乎是受了委屈,顿时怒不可遏:“沈明泽,你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动我女儿!”
沈明泽讥讽地说:“要不要本官教教你,要见本官先得写拜帖,本官同意了,你才能进来。”
周思柔本就担心沈明泽对周钺下手,她父亲不擅谋略,根本不可能敌得过沈明泽。
因此赶紧阻止:“爹爹,我没事,你不要冲动。”
宋笙同样挡在沈明泽面前,“周统领,丞相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你可想好了再行事。”
周钺拔出佩剑,横剑在前。
沈明泽突兀地笑了一声,径直从被护着的中心走出:“周钺啊周钺,皇宫门口你的剑不敢刺下去,换了一个地方就敢了吗?”
他缓缓走近:“想好了吗,统领?要不要成为我的人?”
“至少我可以让你们父女团聚。”
周钺沉默地望着他,眼神中闪过挣扎。
“本官是惜才的人,会给统领足够的时间考虑。”
沈明泽说:“统领这段时间依然可以来丞相府见思柔公主,作为回报,平时行事给本官一些便利,不过分吧?”
半晌。
周钺艰难地低声说道:“……别伤害思柔。”
沈明泽含笑回答:“这是自然。”
周钺握紧手中的剑。
他突然想起许多天前,这人也是这样含着笑意同他说:“周统领,你的自由,比你想象中的要值钱。”
后来这人又说:“陛下配不上你的效忠。”
他那时有一瞬间恍惚,竟当真认为自己举足轻重、不可或缺,值得被珍惜与看重。
可是不是的。
他始终低微如蝼蚁,任谁都能揉捏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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