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柚子送过来的时候那个学妹唠叨了两句关于这个水果的食用价值，话被那个同学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杨疏骤，剥着那层半透明果皮的杨疏骤生搬硬套地也复述到了白玄蝉耳边，顶级听众白玄蝉听得很认真。

虽然有几处她复述得磕磕绊绊，但不妨碍自己的理解。

边剥边聊，边吃边听，不一会儿半盘就入肚了，吃够了的白玄蝉施施然放下水果叉，见状杨疏骤也停下了手，抽出湿巾擦拭手指间的水果渍，看低头看着手实则余光注意着白玄蝉的表情，她仍面不改色始终冷漠。

“夫人。”擦拭着指缝，杨疏骤旁敲侧击问道，“您最近怎么都不出去散步了？上次咱俩去逛的那个专柜，又上新了，还有您那车，这几天它在那儿都快落灰了。正巧今儿外头天气好，我陪您出去走走？”

“不去。”白玄蝉思考都没思考就把她的提议驳回了，起身便往里屋走，“脉也把了，人也看了，话也说了，慢走不送。”话落已经走到门口，再无言推门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没有动静。

劝说她出门失败的杨疏骤端着吃一半儿的果盘推门而出，看到门外等候着的陆京墨，对上他带着期待的目光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爱莫能助的表情哀叹一声，见状陆京墨郁闷地摆摆手让她离开。

进里屋的白玄蝉仍旧披着毛毯躺在摇椅上，奶白色布艺摇椅贴身松软，扶手处挂着一只金铃铛，随着摇椅的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听着铃铛声她磕着眼眸迷迷糊糊地睡下了，梦里她看见一朵野雏菊在微风中轻晃。

突然，猩红的血浆从天而降抛洒到它身上，洁白的花瓣瞬间变成骇人的血红色，此时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也沾满鲜血，浓稠、温热、粘腻，血腥的气息充斥鼻腔，想要逃却逃不了。

无力挣扎之际，耳畔穿来铃铛清脆的声响，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光明刹那间驱散眼前的黑暗，白玄蝉挣扎着坐起身，伸手便拉住了身旁人的手腕，偷摸溜进来的陆京墨此刻就像是犯罪未遂的小偷，前所未有的紧张。

未等他想出合理进来的理由，白玄蝉就松开了紧抓着他手腕的手，她低头看了看手又崩溃地捂住脸，良久她松开手重新呼吸新鲜空气，此刻额头已经布满了因恐惧与紧张出现的汗珠，密密麻麻如雨幕般往下淌。

见状陆京墨陡然担心，屈膝半跪在她跟前看向她的脸，眼中的惶惶不安令人心疼，他放轻的语气抬手摸着她的脸温柔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自己害怕的话，要不要试着和我说说？”

“陆京墨。”忽然，白玄蝉抓住了他的手，怔怔道，“我梦见苑秋了。”

“谁？”

“苑秋。”她又重复了一遍，随即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睛，两手开始颤抖，“是替我位置的陪读。”

闻言陆京墨蹙眉，在他的印象中白露是自己最后一位陪读，她前面倒是有不少陪读，可没有人是叫苑秋的，本以为她是记错了或者将梦境和现实搞混了，刚准备替她找个理由把话理顺，不料白玄蝉又开口了。

“你不认识她。”说着她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嘴巴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两下解释道，“因为在你看到她之前，我杀了她，我把她推进了九曲桥的湖里，为了避嫌，在我佯装成是被她推下去的样子和她一起......”

听到这里陆京墨已经想起是哪件事情了，是她和程风起相识的契机，由于程风起也在其中兹事体大，恰好两人落水的地方有监控，查监控确实如白露所言，两人本是在湖中凉亭吹风谈天的，不因何起了口角，监控显示是白露先跌入水中。

监控如此，外加还有程风起说白露是被推下去的目击证词，陆京墨也偏向于白露，多方加持之下苑秋百口莫辩，人生来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了，尸体就埋在后山，事后半年白露去看过她。

苑秋的坟上长了一朵野雏菊，和当日她要杀程风起时窗外的那朵一模一样。

时隔多年才得知事情真相的陆京墨内心错愕，放在她脸颊旁的手有瞬间的颤抖，感受到着微不可察的抖动，白玄蝉陡然紧张更为用力地抓住他的手，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你不要我，我怕死。”

新鲜劲儿是会过去的，虽然那时白露已经陪了陆京墨一段时间，但大管家还是担心这位少爷闲无聊所以与陆老爷子谈论想再送去一个，喜欢便留下不喜欢再送回去也无大碍，正巧被过来汇报自己工作的白露在门外听见了。

得知此消息的白露如临大敌，陆京墨身边只要多一个人自己就会多一份危险，她绝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所以陆京墨身边绝对不能再来人，绝对、不能。

见他长久不说话，白玄蝉试探地问道：“陆京墨，你会原谅我的，对吧。”说是问，她更像是通知。

没有作答，陆京墨只是仰头平静地看着她，就像无风的湖面不起波澜，看得白玄蝉毛骨悚然，因恐惧而渗出的冷汗一身又一身，心脏剧烈跳动着，倏然陆京墨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轻缓地抚摸着。

半晌他勾唇轻笑道：“嗯，我会原谅你的，你说得对。”

正当白玄蝉为此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听陆京墨继续问道：“露露，那个时候程风起救你，也是你的刻意为之，对不对。是你听到消息，知道他那天会从那里路过，并且知道那时候我不会出现，所以才选择在那里动手的，对不对。”

“简而言之就是——”他淡淡道，“你从落水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后面坐上程夫人位置而铺路，对不对。本来我以为你是因为他的死导致心理感情逻辑崩溃所以到现在都恍恍惚惚，原来你是因为真的失手杀了他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