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黄梅》全本免费阅读
“酌之?怎么回事?”谢云光拿帕巾擦擦嘴,站起身来,“我去给你拿个新的。”
等人出门去了,许颂桉才回过神来。他将筷子捡起放在桌上,抬头却见元心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
“恩公你……你一直盯着他作甚?”元心嗫嚅。
“有吗?”许颂桉面无他色。
“你盯着谢大哥整整一个汤包的时间。”元心有理有据,他眉头紧锁沉思片刻,继而手往桌子上一拍,“哦~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就当他是后悔把包子给谢云光了。
谢云光回来后将筷子递给许颂桉,他避开谢云光的手指捏着筷子尾部,道:“谢谢。”
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又坐回座位。
两人都吃完了,就余下许颂桉一人。也没有人说话,气氛十分尴尬。总觉得有四道目光投射在他身上,许颂桉没敢抬头。
他快速把饭吃完,装作自然道:“你把下人都遣走了?”
“嗯,人多眼杂,让他们都先回去了。我跟管家说这是你从匪徒手里救下的小乞丐,看他可怜,便领回来过冬。”谢云光道。
“乞丐?我?”元心瞪大眼睛,用手指了指自己,“我那是云游,是化斋!化斋!!”
“好心让你能有名头出屋子,不当乞丐就在屋里别出去。”谢云光食指微曲扣了几下桌子,让他不要像炸了的河豚一样。
“假装一下乞丐也没什么不好。”元心退步。
“但是你可不能随意出府。”
“嗯,我不出去添乱的。”元心坐在高凳上,小腿来回晃着。看得出他既激动又忐忑。接下来要与面前两人共处些时日,这是他自灵泉观破裂后,第一个安稳的住处。
“接下来咱们聊聊正题。”谢云光和许颂桉对视一眼,“说说你要拿回的丹药吧。”
元心摆正了身板:“师父去了之后,观里乱成一团,跟着师父常去二皇子府的亦然师兄也被带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徒弟。”
“剩下的师叔和师兄,有的投奔了其它道观,有的云游去了,观里不敢开门,他们把我赶出去,说是让我去云游避避风头,其实是怕我在那里再招惹来麻烦。
“他们把师父的东西都烧了,我想给师父立个坟也不行,我就偷偷拿了一件师父的衣服,在山头立了个无字碑的衣冠冢。眼看也呆不下去,我就去南边云游去了。”
“其实你也是去过二皇子府。”许颂桉问。
“是,我只去过一次,那天我进城去买东西,想去找找师父,结果连门都没进去。他们大概也都不记得我去过了。”元心握紧拳头,“对,就是那次,我在府门口看见二皇子府那个下人出来。”
谢云光拿过茶壶给三人倒了茶。
接过来时,一股蜡梅松子佛手柑混着白茶的袅袅而来,是他做的梅窨清茶,许颂桉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对方吹了吹清茶笑意盈盈。
“喔,真香!”元心捧着被子深深一吸,“谢大哥你府上好东西真多。”
“这是你恩公亲手给我做的茶,你想喝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点。”
这话是好话,就是听起来有点怪异,元心心道。
许颂桉转了转茶杯:“你接着说。”
“噢。那个人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但是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面色阴郁,不是好相与的。他鼻梁上有个小三角的疤瘌,是倒三角形的。”元心指了指自己的鼻梁上端,“我回京路过奉远时,看到一个算命的,便围过去看,没想到看到那人正脸,就是那天在二皇子府上碰到的下人。”
许颂桉食指轻敲杯壁,眼神看着桌面思索着。
“你那日是怎么碰见的他?你怎么能判断他就是二皇子府上的下人?”
话一出来,元心愣了:“我在门外坐着,正看见他从外面进去……”是啊,他看见那人进去,便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二皇子府上的下人了。他师父也是可以进府,却不能证明他是二皇子府的下人。
“不过也别悲观,无论他是不是二皇子府上的,在空淳道人在的那段日子里进出二皇子府,很大可能与祝寿图一事有关联。”许颂桉又道。
“是与不是,今日晚上一探便知。”
————
夜深人静。
巡逻的队伍刚从巷口穿过,小巷后面便有人影一闪而过。
许颂桉一身夜行衣跟在谢云光身后,两人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处围墙边。
围墙外面刷着光滑的漆面,不像粗糙暴露的砖石一般好让人借力。
“来。”
谢云光扎下马步,两手交叠在身前,示意许颂桉踩上去。
许颂桉也没矫情,抬脚一点,被对方劲力一送,扒上了围墙的瓦片。
踩上围墙边沿后,他蹲下身子蹲平稳了,把左手伸下去。谢云光后退助跑,右手搭住许颂桉的手,却没借力颇小,全靠跳起的扒住的左胳膊用力。
等人上来之后,许颂桉松开手,甩甩放松筋骨,也没说什么。
脚下软松松的,杂草丛生,院子里没有人打理,树枝张牙舞爪长着。
植丛一乱一多,加上雨雪留下的潮湿气儿,显得的阴森森的。
穿过后边小院,来到中央的正院,这里是许颂桉最熟悉的地方。踩上台阶,脚下突然有些粘腻,他挪开脚来,只见下面有一片黑褐色的液体,
那片渍迹浸在台阶上,从台阶的转角向上下蔓延,上面一片摊开,下面沿着竖面滴坠,从石板接缝处洇到下面土壤里。
它没有被雪和雨冲刷掉,它已经和台阶融为一体。
渍迹的粘腻沿着脚底爬上许颂桉的身,将他的四肢冰得寒凉。他仿佛看见二皇子府里的人在慌忙逃窜,后背被银刃一下扎穿,那人便应声倒地,额角磕在向下的台阶上。
殷红的血液顺着银刃的凹槽流下,和谢云光曳撒官服的颜色一模一样。
“颂桉?”
手上突然有暖意传来,许颂桉被针扎一般缩回了手。
“啊,没事。”嘴唇颤抖得不听人使唤,他咬了咬嘴片,佯装无事发生,“你往前带路。”
明明二皇子府许颂桉来得更勤快,此刻却是谢云光在前面带路。
两人来到一处厢房,里面规整摆着书桌和一些架格。这里就是二皇子府储放账册案卷的地方了。
谢云光拿出火折子一吹,在架格里面翻找着。
他的侧脸被火光映照着,凌厉的边缘线被光模糊掉。
是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吗?许颂桉透过架格中的空隙看他。
他与谢云光断绝关系的时日,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位今日又处理了某大臣官员,手段可不谓不狠毒”,二人也少有见面。
后来,许颂桉见的最多的,是对方散了值后的模样。抛开官场日久,他似乎都快忘记,对方是如何走上这个位置的了。
漆黑的院子里树枝摇摆,风从地上席卷而来,将地上的潮湿血腥味儿带了上来。
“找到了。”里面人道。谢云光从格架中抽出一册本子,“这个就是二皇子府下人的卖身契。”
许颂桉掩上屋门,将呜咽风声隔绝在外。他走到谢云光身旁,神色已全然恢复正常。
“这些东西,都没有被收到锦衣卫里吗?”
“锦衣卫库房就那么大,人都不在了,不打紧的就没往里收了。”谢云光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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