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色妖箓》全本免费阅读
回应的只有沉默,云歇便不等了。
想绕去屏风后看看小姑娘情况,谁知脚一动,少年立刻拦路,满脸警惕。他一气急,牵动重伤,哇的呕出一大口血。
云歇站在原地,看着他把自己折腾得又没一口气。
这情形,忽然之间,云歇觉得自己好像个坏蛋。
一直旁观的游莲开口道:“你以为你还能挣扎吗,看看现在还有谁救得了你?”
云歇转头看他。
游莲被盯得有些莫名:“我说错了吗?”
没说错。
就是有些微妙的不好听。
头一回碰上这种事,闻所未闻。谁还没有头一回了。云歇大度地忽略掉这些小小的别扭之处。
与此同时,院外安静下来,扶桑与江寄欢在低声商量,谢黍离上前询问。夹杂着卫商华“里头怎么这么磨叽还不出来要不我们赶紧进去看看”的嘟囔,还有几声狗叫。
待得门外那两位真正嫉恶如仇的提剑进来,就是地上这位的末路。
但是又关云歇什么事呢?
未及游莲过去开门叫人,听见地上死寂的那位开口。
有气无力,沙哑至极,血在喉口咕噜噜梗出响:“你凭什么站得高高在上?你凭什么质问我?你经历过我经历的事吗?我只是想要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会说话会笑,开开心心,自由自在。仅仅这样就可以了,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吗?
谁能回答他。
行与不行,天王老子来了,请到阎罗殿前尚且没能断出个定数,云歇哪里能评判。
人命如斯脆弱,身上无数尘缘因果,一旦沾上,洗不净,烧不尽。换做是她,绝不会去碰一丝一毫。
但她到底并非眼前这猫妖。没有经历过他的经历,体会过他的体会。生死离别,爱恨嗔痴,种种她避之不及,却是别人求而不得。
云歇想,的确不是,绝不会是。
一段话磕磕绊绊说完,少年彻底瘫下一动不动,不再做无谓挣扎。云歇垂眸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游莲陪着一道沉默。
忽然,屏风后的床上传出动静。
有人做了长久的一个美梦,从酣睡中醒过来,睁眼满室黑暗,“咦”了一声。转头看见外面有光,于是翻身下床,蹦蹦跳跳地找过来。
“我午睡了这么久吗,天都黑了……”崔朝归刚绕出屏风,乍一见眼前场景,登时骇得连退两步。
屏风外的乱摊子,谁也没来得及收拾。就算来得及也不知道怎么收拾。
所以崔朝归看到的就是站在一旁的云歇游莲,和地上满身血的少年。
烛火太暗,她瞧不太清,隐约见到地上倒着个人影,披头散发掩着脸。没走近,浓重的血腥味冲过来。实在有些吓人,吓得她险些心疾发作。
慌乱间,崔朝归下意识按住心口止惊悸,手一按,才发现没有熟悉的筋挛抽痛。不仅如此,呼吸还很顺畅。有个念头模模糊糊浮上来:心疾似乎好久没有发作过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崔朝归又慌又怕,看情形不像杀人寻仇,又觉得自己有些没礼貌,踟蹰问:“这、这位是——”
游莲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奇异:“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啊,是我认识的吗?”崔朝归满脸茫然,大着胆子往地上瞅了两眼,十分陌生,“是、是美人姐姐的亲戚朋友吗?是不是我见过又忘了?对不住对不住,我最近记性有些不好……”
她冲着人连声说许多话,地上人一动不动。崔朝归得不到回应,自觉罪不可赦,没辙,眼巴巴看向云歇求救。
云歇救不了她。云歇沉默。云歇转头看游莲。
游莲苦恼按额心,“怎么说呢,怎么说呢……”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短暂沉默。蓦地,地上人一下剧烈抽搐,又呕出一滩血。
崔朝归的心口一下就被拧紧了。她太感同身受。
有几回病得糊涂,什么也记不清,娘亲一连几日几夜与她同吃同睡,握着她的手一直说,留久一点,留久一点。还有,喉咙里的血腥味,吞不下吐不出。从喉咙呛到心口,全身剧痛。
那滋味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崔朝归摸出怀里的粉帕子,拈着一个小角,远远地朝地上递过去,小小声:“你你,你是不是很疼,给你擦一擦。”
于事无补。她像只勤劳的小蚂蚁,逮着空想把糖递给人家。又怕,便在周围急得团团转,怎么也不敢上前。
一个没抓住,帕子掉了。崔朝归欸一声,眼见帕子被小风一吹,飘飘忽忽,落在地上人脸边。
崔朝归赶紧退后两步。
地上人犹自闷咳不停,少顷,伸手将粉帕子捏进掌心。
崔朝归犹犹豫豫走近一步。
又走近一步。
她对没认出人心有不安,找着角度想看清是谁。不妨,乱发下那双眼睛正好抬起,与她对上,崔朝归一怔:“你——”
那双眼睛连忙躲起来,更深地往黑暗处藏。
这会小姑娘倒顾不上怕了,见他躲,追上前两步,说:“你头上的花好眼熟,我常给我家梨花戴呢。”
脚尖踩到瑟缩的影子,崔朝归离着点距离蹲下,双手跟抱大西瓜一样圈给人看,“梨花是我的猫,有这么大,肚子白白圆圆,长得可好看了。”
游莲轻咳一声,委婉提醒:“猫太肥跳不起来。”
“可是梨花跳得很高呀。”小姑娘眉飞色舞,继而支腮烦恼,“天天跳墙跑出去玩,不晓得回家。”
游莲目光定在地上的影子,点头:“的确跳得很高。”
几句话打岔,害怕这玩意儿已经被崔朝归丢到脑后,她捡起地上掉的一朵小黄花,哄猫似的:“能不能再说一次你是谁呢?这回我不会忘记的。”
刚要找地方给人戴回头发上,小姑娘蓦地一怔,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欸欸,你眼睛怎么红了?不要哭呀,你不要哭呀……”
云歇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抬手捂眼。
得,一团乱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怎么说呢。难道要说你面前哭得可怜兮兮的这家伙其实囚了你的尸身,害了你的父母。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房子是假的。而他做这一切,是因为你已经死了。对的,你死了。虽然你不知道你死了,更不知道他就是你口中肚子白白圆圆的肥猫。
啧,这坏蛋谁爱当谁当。
云开雨霁,窗台射进一抹微光,将屋中划出泾渭。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沉默不语。院外足音靠近,卫商华嚷着为什么的声音已经按不住了。
“我想起来了。”
游莲一拍掌,引得在场人都看他,听他道:“他是扶桑的远房表弟。”
“他”是谁,不言而喻。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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