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反派从失忆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经过日间的事，柳柔本以为楚怀生会消沉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二天就见他主动来寻，问的自然是林琼之事。

与昨日相比，他已然镇定下来，周身气质冷冽，目光尚且称得上清明，丝毫不见昨日那恨不得拉着濯明去死的激烈。

“……傀儡术的由来我的确不知，同为分神，掌门亦难以查探，或许只有道君能辨认一二。”柳柔说着，看他沉下目光来，轻轻摇头：“哪怕无关她，道君仍会调查背后主使，分神有数，一个个找过去总会有答案。但正是因此，留下线索可能性不大。你若是奢望她还有一线生机，尽早熄了这个念头。”

文清之告诉楚怀生，傀儡术并不一定会致死，关键在于对方设下的规则，找到施法之人，便有可能寻到林琼的残魂，但同样，对方敢这么做，大概率不会留下线索。

只要有一线可能，楚怀生都不愿放弃，只是柳柔答案与文清之如出一辙，让他心情分外沉重起来。

柳柔见此，想到林琼的嘱托，还是道：“楚怀生，前路漫长，此刻不过一时挫折，你当早日走出，她也不愿你过分执著其中。”

听闻此言，楚怀生抬起头，灰墨色的眼眸被层叠暗色覆盖，容不下半点光亮，更看不出半分情绪。

“多谢真人好意。”

他缓缓开口，声音微微嘶哑，话上如此，但看不出半分听进去的模样：“我听真人之语气，似乎与阿琼早有交情。”

“我与掌门的确早就知晓她非是师妹。”到这一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柳柔道：“不瞒你说，她在死前拜托我照料于你。”

必要时让她行些非常手段。

楚怀生眼睫微颤，死前，也就说，她其实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说自己快要死掉，其实不单单是魂魄的虚弱，更是来自于仙宗的压力。

仙宗知道她夺舍濯明，而那位道君迟早会对此做出处理，更糟糕的是，魂魄上的傀儡术说明，她成为“濯明”并非是一场意外。

他以为让阿琼不得不推开他的，只有死亡的阴影，可身死魂散的更高处，是两座庞然大物的对弈，她是棋盘中的一子，周围汹涌的漩涡随时都能够将她撕裂。

“这件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她成为金丹之后。”

金丹……他很快回忆起那个时间，他因文清之的蛊惑而回到随园，而她在仙宗进阶。

他忽然意识到她的失落而来，那时候他以为是知晓自己身世，但不是，不属于自己的是濯明，那不得不来的告别……楚怀生心中一痛，原来那个时候，她就早有预料。

那些看似疯癫看似轻佻的话语，每一句都是她不加掩饰的真心。

你怎么会看不到，你居然会看不到，楚怀生只觉大脑嗡嗡作响，面色苍白惨然。

那样聪明的阿琼，如何窥不破这番危机，而在朝不保夕的动荡中，你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邀我离开，将剩下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还对你厌恶至极的人身上。

在我还在怀疑你藏着什么坏心思时，对你极尽恶意揣测时，你在真心希望，我能在宗门找到归宿，你对我的不假辞色，至始至终，也不过是几句玩笑般的抱怨，连委屈都藏得小心翼翼。

而我连一句为什么都不屑去好奇，只想与你划清关系，就此远离。

即便如此，在青云宗时，你依旧在为我打探消息，而我在那时，竟还有过一丝怨恨。

怨恨你连着这仅剩的希望都要戳破，让我彻底变成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楚怀生想起那夜她坐在青云宗山下的石头上蜷缩成一团，那时他无心去想原因，想来从那时候开始，身体的反噬就已经折磨着她，而在那种情况下，她依旧拦在他面前，为他拔剑。

而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胸膛像是破开一个大洞，里面被她的抽泣声填满，将呼吸一并堵住，她那个时候很疼吧，或许还很伤心，她捧出真心相待的人，轻易被几句话激走，不相信她，更不愿相信她。

喉头涌上一股血腥气，楚怀生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住，柳柔看他神色几变，猛然开口打断：“楚怀生，冷静。”

冷静，他冷静不下来。

在得知那些不曾知晓的真相后，挖出曾经相处的一分一秒，才意识到那些时光，她独自咽下怎样的苦涩。

我以为，挣扎于爱上你的痛苦，乃至于不得不承认的自厌足够煎熬，从未料想过，你要用多少力气，去让自己对着喜欢的人恶语相向，一次次扼杀他的爱念，乃至于让他恨上你，忘记你。

用你全部的理智和爱来让心上人与你远离。

还要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柳柔按住楚怀生的胳膊，他如今的神色太过可怖，面上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着，连带着整张脸都在抖动，想哭又哭不出来，唯有嘴边一缕鲜血，是仅余鲜亮的颜色。

柳柔当机立断击昏了他。

再继续下去，楚怀生会当场走火入魔。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柳柔原以为，面对她的死亡，楚怀生如此平淡的反应，让她不由为那个死心眼的家伙不值，如今看来，非是不爱，而是没有反应过来。

他并没有彻底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多荒唐啊，他执著爱着一个不知心意的人，孤注一掷为她献上真心，为她魂牵梦绕，柳柔开始能理解林琼留下的最后遗愿，她以为情深不至于此，却发觉是林琼更对。

当他意识到自己拥有过怎样的偏爱时，他会就此崩溃。

你彻底失去了最爱你的人。

这世上唯一包容你的软弱，纵容你的放肆，永不背叛，永不放弃你的人。

楚怀生醒来时，身下是熟悉的床铺，六出院曾经对他是囚笼，如今竟也能成为安息之地。

他的眼眶格外干涩，这绝不意味着要流泪，恰恰相反，胸膛中那颗跳动的活物此刻安静着，像是已经死掉。

“文清之。”

他对着气海开口，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将那颗元婴转移到自己身体中，连带着文清之的残魂，这很危险，一不小心会有被夺舍风险，但楚怀生顾不得更多。

“告诉我血祭之阵的方法。”

倘若之前想要复活她是一种惯性的反应，是他不肯接受死亡情况下，自我欺骗的保护，那此刻的质问，则是心如死灰后的大彻大悟。

我的阿琼已经死去。

死于我的逃避，死于我的无视。

明明有那样多的破绽，如果我早点发觉，早点意识到她承担的压力，早点与她敞开心扉，那结局是否不同。

他愿意接下文清之的传承，走上与世为敌的道路，哪怕代价粉身碎骨，只要能救下阿琼。

只要能复活阿琼。

“这条路一旦走上，便无法回头。”文清之这时候反而没那么着急：“你最好确定，你对她的爱和复活她的执念，足够支撑你继续，否则，你会先一步被力量反噬。”

“当初支撑你成为邪君的又是什么？”楚怀生只是反问。

文清之笑出声，她支着头靠在座位上，声音怀念：“是灭族的恨和复仇的执念。”

“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楚怀生只是如此道。

文清之没有反驳。为什么偏偏是楚怀生，唤醒她的是楚怀生的恨，对濯明的恨和复仇的欲望，人总是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可他却在得到邀请后退缩。

所谓的骄傲让他不屑于邪道为伍，不屑于让自己为了复仇变得面目全非，最绝望的时刻，他对着鸟兽自言自语，企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他遇到那个人。

恨不值得他为之赌上一切，但爱可以。

文清之想着这一路所见，忽然笑起来，笑到忍不住俯下身。

她想自己还是恨的。

恨元央让自己死前都不甘心，恨自己半生挣扎为他人作嫁衣，恨这个荒唐世界要她一无所有。

恨会让人沉沦，爱会让人清醒。

欢呼吧，这个世界，你们将迎来一个比我更可怕的疯子，他有不可击破的盔甲，要为一件不可能的事将这片天地颠覆。

我静待这丧钟为众生敲响。

决定一下，随园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楚怀生收拾东西就要离开，只在离开之前，他去了趟南边梅林，认真挑了枝开得最好看的。

他想找个地方种下，等她醒来可以看到。

答应给她的，楚怀生不想失约。

柳柔对他突然离开有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