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好像变得更加僵硬和危险了。

纲吉的背上一片冷汗。

这也有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但他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脑子里不断升起了“她为什么不说话”之类的想法，忐忑得好像在面对真正喜欢的人一样,害怕因为自己糟糕的表现而被讨厌。

但明明他现在的情绪更多的应该是害怕而不是忐忑或者害羞！

纲吉有些崩溃。

他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情绪实际上应该是紧张、害怕，甚至是恐惧的,但他却一直控制不住地在往另一个方向想。

他的心底甚至升起了过去他只从书本上看到过的酸涩心情，据说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但这不合适啊！

场景不合适、气氛不合适，对象不合适，哪哪都不合适！

这个游戏对他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吗？

终于,它说话了。

“那不是窗户呢。”它笑着说道,笑容里有些苦恼，像是不想再说下去。

按照一般的社交礼仪，在看到它这个反应之后，他不应该再追问的。

但从他个人的角度来看，他总不能真的放弃接触真相。

“……”纲吉选择了沉默，安静地等待着少女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幅装饰画。”少女承认得意外地干脆,它的笑容明媚,“喜欢吗？”

“……我能仔细看看吗？”纲吉顿了顿,抓着机会顺杆就上,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微妙的气氛。

既然问他喜不喜欢，那他总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纲吉看向了身边的纸人少女,强压着毛骨悚然的感觉，努力摆出坚定的态度，眼神毫不躲闪。

“可以吗？”纲吉又问了一句。

“……”少女看了他好一会，也不知道是刻意控制还是意外,纲吉感觉它的五官在这一刻越来越扁平，角度也好像偏了偏……纲吉再一次看清了它纸人的诡异模样。

“当然可以。”然后它笑着回答，放开了纲吉的手臂——纲吉甚至不记得它是什么时候勾上他的手臂的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它的面容变化吸引。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再次提高对它的警惕，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下沉得越来越厉害了。

他的意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弱了？

纲吉动了动手指，意识到自己可以活动了。

他现在的状态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能自己动、也可以继续被山本控制的感觉……这种情况在上一个游戏里出现过，所以纲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

纲吉放松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任由山本控制他起身往窗户的方向走去。

它没有跟上来，只是坐在原位，侧身看着他——纲吉能感觉到它的视线就像是黏在了他的身上。

这种感觉很别扭，也很难受。

纲吉背对着它，来到了“窗户”前，弯腰凑近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幅装饰画。】

外面的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文字。

这好像不是ciel的心声，难道是物品文字解说之类的东西吗？

如果是ciel的心声的话，对话框上面应该会有ciel的立绘，但这次没有。

——也没有它的立绘。

这就好像是解密类的RPG游戏里，点击调查物品时会出现的解说文字，这种文字是“游戏官方”给出的提示，而这种提示往往代表着可信。

如果是从某个角色、哪怕是从自己的视角来描述物品的话，这样的解说词反而可能会不可信。

屏幕上，纲吉凑近了那幅装饰画仔细看着，却没有触碰检查之类的动作。

山本尝试按了按遥控手柄上的其他按键，也没有其他反应。

屏幕的下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表示正在进行动作的进度条，进度条正在缓慢前进。

这个进度条的意思，是说在进度条结束之前，他们都不能做其他动作吗？

“ciel，你那边能自己活动吗？”

【可以。不过我觉得可能是陷阱。】纲吉在心里回答道，他的身体有些不自觉地颤抖，【我感觉这幅画好像可以撕下来，我有一种想撕下这幅画的冲动……我在努力控制。】

“这么看起来这好像是一个剧情触发点啊……它没有阻止的动作，好像是在等我们的选择。”山本低声说道。

这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剧情触发点触发的剧情可能并不怎么好，甚至可能会直接导致进入坏结局。

这是直觉。对山本来说是从游戏角度思考的游戏思维带来的直觉，而对于纲吉来说，这是过去副本经验给他的直觉。

“……”纲吉不再犹豫，咬了咬牙，伸出了因为强行压抑着什么而打颤的手，用指甲抠着装饰画的边角。

这是试探，他不打算完全将画撕下，但如果这种小动作没问题的话，也许他们可以看到画背后藏着的东西的一角——前提是，他要控制住自己现在的冲动。

纲吉咬紧了牙关，呼吸莫名变得越来越沉重——背后的视线也越来越刺人了。

纲吉的表情有些痛苦，小心翼翼地抠出一个小角。而在他看到了那个小角后的东西之后，他顿了顿，像是在努力控制着什么，和什么东西僵持了好一会，才猛地用力，啪地一下迅速将角拍了回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到了桌边，僵硬地坐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拿起了笔。

“我们继续讲题吧。”

纲吉喘息着，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而他正好打断了已经到了最后的进度条。

“好哦。”少女的笑容看上去更美好了，像是非常满意纲吉的选择，纲吉能看到的面容也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

尽管，这幅“正常”的模样里，那看起来正常的五官，也不过是画出来的效果。

【ciel？】

‘什么都没有。’

【什么？】

‘我看到了墙壁，没经过装修的那种墙壁。’

‘画的背后是真实，画是伪装，一旦撕下了画，就回不来了。’

‘那是特殊结局。’

在抠下画的一角的瞬间，他就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回来了。

因为他们现在，还根本没有做好面对“真实”的准备。

什么是真实？

真实就是眼前这个纸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京子，真实就是这里根本不是真正的笹川家，真实就是京子根本没有聘请过家庭教师，真实就是他这个“家庭教师”的身份是假的。

所以……当现在的他和眼前的“京子”，在失去了目前的身份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好感度攻略的任务，也许会被颠覆，他不需要再攻略了，它也不需要再遵守等待被攻略的规则了。

现有规则对他的影响可能会消失，而同时，现有规则对它的影响和束缚，也会消失。

游戏不再是游戏，外面的遥控器还能起作用吗？不再是玩家身份的他，还能用退出游戏的方式离开吗？

从普通游戏的角度来看的话，进入了那个特殊结局之后，这个游戏还能正常退出吗？

所以，这是现在的他们，绝对不能触碰的“真实”。

【……确实也有这种游戏。】山本停顿了片刻，低声说道，【在探索到后面、达成某些条件之后，游戏会突然闪退，或者是剧情崩溃，就像是游戏世界整个崩溃一样……只能通过自己修改后台的某条代码的方式、或者是其他特殊方式才能重新打开，但重新打开之后角色可能会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角色自己行动，或者游戏会给出只有一个选择的选项，最后被迫直接进入特殊结局……我有听说过。而这种类型的发展，也在游戏作者安排的结局内，也属于游戏的一部分。】

而一旦进入这种特殊剧情线，那么，直到结局到来之前，他们都没办法轻易退出游戏重新开始。

只有达成最后的结局之后，才能重新开始游戏，尝试进入其他结局……但这种重新开始，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

一旦进入特殊结局，他们不会再有重开游戏的机会……那些东西也不会让他们重开。

无论这个游戏实际上有多少条结局线，最后他们能达到的，只有一条。

一旦做出了选择，并且在即将步入结局的、不受他们控制的那段剧情到来之前没有离开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有反悔的机会。

……实际上，刚才他们的遥控手柄的按键已经失灵了。

但好在，那似乎也不是现在的它所期望的发展，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二十多的好感度发挥了作用。而且，他们还有进度条。

刚才，真正不受控制的剧情恐怕是在进度条结束之后才会出现。而这个进度条，可能是那个存在特意留给他们的机会。

如果没有这个缓冲的机会，如果刚才ciel完全不能自主控制自己的身体，而是完全被剧情控制、一下子撕下了整张画的话，他们现在可能就已经结束了。

有的，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明明作为控制角色的玩家只是想调查某样物品，可被控制着的角色在接触到物品之后却突然做出了让玩家意想不到的事，导致直接进入不好的结局——

这样的情况，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