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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越鲤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不上朝,比上朝累多了。
京中一直热闹到过完上元节,臣子们一人赐一碗汤圆,喝完,各地官员就准备出发回家。
邓庭轩多留几天,几乎是隔一天就会来找一次越鲤,也没有什么正经事,两个人揣着明白装和气。
临行前,越鲤在皇宫北苑召见他一次。雪霁天晴,松柏挂了一身的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北苑立了靶,越鲤在练箭,宁长风陪在旁边,其他人都在靶场外等候。邓庭轩经过内侍检查,走过来行礼拜见,越鲤拉弓搭箭,略一颔首,说声免礼。
邓庭轩有功夫底子,看越鲤一箭射出去,恭维说:“陛下弓弦的功夫愈发娴熟。”
越鲤笑道:“邓卿为了哄我,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就这点功力你也能夸得下口。”
几支箭落在箭靶中圈,力道还可以,但手法不稳。越鲤对自己的水平非常清楚,在这点上,她的师父宁长风极为诚实,不会绕来绕去说漂亮话骗她。
邓庭轩面色不改,说:“陛下去年还不会开弓,今年练到这种程度,已经是天资上乘,臣绝无半句夸大虚言。”
越鲤笑意不减,摇摇头,伸手再向宁长风要一支箭。
她用的是杨木双羽箭,后部镀金银花叶纹,雕翎饰朱漆。这是比较轻的箭,涂制得精美,用来给她这样的新手练习很合适。像宁长风用过最重的四羽大箭,射出去两支,越鲤手心就疼红了。
不过对此她很坦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不是武力高的人就能当好皇帝。她不必每一件事都做到最好,只需要能把每个人利用到最好。
偶有一箭射到中间,越鲤表面不显,心中还是颇为自得。
邓庭轩要帮她拿箭,宁长风假装看不懂他的意图,不肯把这个工作交出去。他只好站在旁边看着,听越鲤问:“宁州去年收成不错吧?”
邓庭轩回答:“谢陛下关心,尚可。”
越鲤专心致志看靶,也不看他,说:“那怎么交上来的税银还不如三年前?”
邓庭轩说:“连年征战,州中亏损太大,一时补不上来,还需再缓几年。”
越鲤问:“是兵马养多了,没钱交吧。缓几年?缓到洛阳城门大开,求着你进来的时候?”
邓庭轩躬身道:“陛下!就算是拿臣取乐也太言重,臣怎么受得起。”
越鲤右手朝宁长风面前一放,他再取一支箭搭上来。越鲤开弓,说:“西南风物与中原大不相同,我去到黔地,已经十分新奇。听闻云南更加瑰丽,不知何时才能去看一看。”
邓庭轩答:“陛下驾临,何时都可以,能迎来天子是宁州的荣幸。”
天空蓝得澄澈,烛云比起宁长风的将军府更喜欢皇宫北苑,天天在这里飞,此时也被越鲤练箭吸引,扑扇几下,落到箭靶顶上。
越鲤正在瞄准,放下弓,对宁长风说:“它平时不是很机灵,这会儿怎么不知道危险了?”
宁长风解释说:“在家里经常这么玩,我练箭的时候它站在靶上,不会伤到它的。”
越鲤说:“那你觉得我能伤到它吗?”
宁长风没回答,朝烛云稍微挥了挥手,它不满地咕咕两声,便振翅飞走。
越鲤继续开弓,说:“宁州人杰地灵,奇人异士众多,我在沅西时,沈卓君说,就在邓卿府中,有会养蛊蛇的,还有……”
一箭正中靶心,射得漂亮,越鲤终于满意,转过来看邓庭轩,说:“会养虎的。”
她话音只是轻悠悠,如同一片树叶落湖心,邓庭轩心中却浪涛顿起,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如果想看,臣可以叫人……”
越鲤沉下声,打断道:“邓庭轩,在沅西城外放虎行刺的,是你的人吗?”
邓庭轩当即跪下,大呼:“陛下,臣冤枉!是谁向陛下诬告,臣愿与他当面对峙,说个明白!”
越鲤弯腰靠近说:“那便省事许多,是沈卓君说的,你去找他对峙。”
邓庭轩额头冒汗,说:“陛下,如果只能以死证明清白,那臣、臣,愿……”
他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一副臣实惶恐的样子。越鲤直起身说:“吓唬你的,不至于,那沈卓君起兵意欲弑君,被宁将军生擒。你不会做这种事,对吗。”
邓庭轩应答:“臣不敢!”
越鲤再要来一支箭,并不拉弓,只拿在手中把玩,说:“邓庭轩,第一次,你给吕文镜借兵,助他反叛,血洗绛王府,震动天下。第二次,你在沅西城外埋伏,每一步每一招狠辣至极,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邓庭轩深埋在地:“陛下!臣万死也不敢冒犯陛下分毫。”
越鲤拍了拍他肩膀,说:“天下人人都说我偏宠、纵容韩世临,可若是他做了这两件里的任何一件,早已被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邓庭轩,如此看来,这天下,我最宠信的却是你。你说,我还能怎么更信任你呢?”
邓庭轩答:“臣深感陛下恩德,每日都在思虑如何报答。”
越鲤站在他面前,两只手握着箭,说:“如果再有第三次,我就是再惜才,也定要用你的骨灰炉给钟氏先祖插香。”
邓庭轩顺从地伏在地上说:“臣决意不敢做令陛下不快的事情。”
越鲤说:“那好,回去之后,第一,宁州府不合规格的兵马,尽数交与朝廷。第二,自你上任至今,欠朝中的税银,悉数补上。第三,你女儿已到结亲年龄,听闻正在招婿。西南边陲之地,难免艰苦,我在京城为她寻了一家富贵和善的亲事,送来成婚,必不会让她吃亏。”
削兵、交钱、质女。
邓庭轩缓缓抬起头,先是看到越鲤手中的双羽箭,而后再向上,看到她年轻的脸。
仅仅过去一年,她不笑的时候愈发威严,隐隐有震慑之势。民间传说,心中有愧的臣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邓庭轩去望她那双眼,如坠深水,她沉静地等待回答。
宁长风上前一步,轻轻从她手里抽走那支箭,不动声色地侧身,护住她。
邓庭轩移开目光,磕头道:“臣……领命。”
越鲤命令道:“邓庭轩,我再信你一次,你若负我,天诛地灭。”
这是她一年前在宗庙曾说过的话,那一幕实在震撼,话音仿佛还在邓庭轩耳边震得耳朵发疼。
他重复道:“臣若有负于陛下……天诛地灭!”
冬日天空高远,周围宁静。过了片刻,越鲤说:“起来吧。”
邓庭轩这才起身,半是假装半是真的汗流浃背,作出拙诚模样。越鲤又说:“西南地图许多年不曾编修,趁着这次的亲事,将你府中的新地图送一份来,权作嫁妆。”
这次邓庭轩答应得很快:“是,谨遵陛下旨意。”
再交谈几句,越鲤展示一下对臣子的关怀,叮嘱他回去的路上小心。
等他走后,越鲤也不练了。沈采薇上前来送上毛巾为她擦汗,再披上披风,说:“陛下小心着凉。方才陛下手中拿箭,离他那么近,实在危险,臣吓出一身冷汗。”
邓庭轩的眼睛可是在箭身上来回转了好几趟,幸而宁长风及时上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宁长风也跟上,说:“陛下,他会乖乖交兵交钱吗?”
越鲤回答:“我也拿不准,但无论他交与不交,我都有应对方法。”
她实在不想与宁州开战,天下刚刚稍微太平一些,打仗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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