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恶狱。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原本漆黑的天空，此时在接连不断的闪电照耀下，犹如白昼，地上青烟滚滚，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烧焦的腐尸。

“吼~吼~”妖兽们怒吼着，连连后退，不敢靠近正当中的包围圈。包围圈中站立一男子，身穿白袍，双手环抱着一伤痕累累的女子，女子此时正将头埋在男子怀中，看不出是昏迷还是沉睡。

“来呀，躲什么？不是叫嚣着要吃掉我么？跑什么？”程浩楠冷笑一声，抱着灵儿踏步向前，头顶青莲环绕，暗含九天玄雷之力。

“上啊，上啊，给我上，都躲什么？”神眼之灵声嘶力竭地怒吼着，驱赶身旁的妖兽上前，可惜无人听从它的号令，众妖仍不断后退着。

“呵呵，你们以为如此，我就没有办法了么？”程浩楠说着，站在原地，右脚猛然跺地，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红黑之气，邪气冲天，紧跟着，地面隆隆作响，众妖兽还未反应过来，身下已长出无数彼岸花，自它们体内透体而过，将其高高顶起，藤蔓如毒蛇般勒住它们的躯体，滋滋不倦地吸收它们的血肉。

“吼~吼~”众妖兽惨叫连连，不住挣扎。

程浩楠迈步向前，朗声道：“你们吃了灵儿一万多次，现在，到了该偿还的时候了，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罢，打个响指，彼岸花将众妖兽吸食成干尸状，却又不吞掉残余的一口气，任由身形干瘪的妖兽，绝望地挥舞四肢，在生与死的边缘煎熬。

“现在，就剩下你了。”程浩楠说着，脚下佛光闪烁，金色莲花护体，瞬间，将他带到神眼之灵面前，“说吧，你想怎么死。”

神眼之灵吓得声泪俱下，战战兢兢，“扑通”跪地道：“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本是创世神随手一挥，创造的小小幻神，神力低微，之前被创世神派遣巡山的苦累活儿，后来被伏羲控制，用来对付创世神，差点把我害死。如今看守这无间恶狱，也是创世神安排我的工作，我若是办事不利，拿不到涤日之神，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这才想尽办法折磨……不，想尽办法伺候这位灵儿公主，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刚刚诞生不到一百天，我还没活够，不想就这么死去。”

程浩楠望着不住叩首的神眼之灵，轻笑两声道：“你折磨起灵儿来，倒没见你心慈手软呢，好了，你的命数，就到此为止了。”说罢，换来九天玄雷，作势欲劈。

“等一下，等一下，我有用，我还有用。”神眼之灵声嘶力竭地大喊。

“说。”在程浩楠示意下，石柱粗细的巨雷，悬停在神眼之灵头顶三寸。

“我……我……我可以治好灵儿姑娘的眼睛。”神眼之灵战战兢兢道。

“你说什么？”程浩楠看看怀里的灵儿，方才趁她昏迷时，他摘下了她的眼罩，发现原本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两个干瘪的黑洞，顿时更加心疼，抱着灵儿的手更加用力了些。

“昆仑山的东侧，有一个茫涤谷，谷内有一深潭热泉，灵力充沛，可滋养心脉，乃是我巡视昆仑山时发现的，在这深潭热泉内，我可以为灵儿姑娘施展重现光明之术。”神眼之灵说着，挥舞自己的触手连连比划。

“你是说，只要把灵儿放在热泉里滋养身体，她的双眼就会重见光明么？”程浩楠追问。

“额……并不完全能……”神眼之灵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瞄程浩楠道，“这热泉只是提供一个施展光明之术的场所，还需要一个愿意献出双眼之人，将自己的眼睛送给灵儿姑娘，如此，她才能再度复明。”

程浩楠瞪着神眼之灵，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所以说，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去你说的那个深潭中，随后，我再将我的眼睛挖出来送给灵儿，是吗？”

神眼之灵嘿嘿一笑道：“不，不不，挖出来这个方法太粗暴了，换眼之术，如此粗鲁是行不通的，这时候，就需要本大神出场了，在我神眼之力的催发下，我会先将你的眼睛催眠，让它们在无知无觉中，融入灵儿姑娘的眼眶，否则，眼睛和他的新主人会发生排异反应，你的双眼就白白浪费了。怎么样，本神是不是非常重要，是不是很有活着的价值？”

程浩楠听罢，一脸无语的望着它道：“如此施展完换眼之术，我呢？”

神眼之灵悄悄后撤三寸，支支吾吾道：“你嘛……自然就……暂时看不见了呗，不过，你的功法修为如此高强，堪比创世神，哪怕你什么都看不见，在这七界之内也能横着走了，到时候，有我在你身边，为你指路。茫茫七界，没有人敢小看咱们两个。怎么样，想想有没有很激动？饶我一命，不仅可以救治灵儿姑娘的眼睛，还能收获一个忠心的神使做随从，这笔交易简直太划算了。”

程浩楠望着手舞足蹈的神眼之灵，凝眉道：“我怎么确保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呢？万一，你在深潭中趁机暗害我们两个，又当如何？”

神眼之灵连连摆手道：“这个简单，我现在就交出自己的神魂之印，有了这个，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动一动念头，我立刻便会爆体而亡，我甘愿侍奉您，做您最忠实的仆人。”说罢，自怀中掏出一个深紫色圆球来，递给程浩楠。

程浩楠接过圆球，用力一握，圆球立刻融入掌中，与此同时，在他心中生出一道神识来，与神眼之灵紧紧相连，他可以清晰感受到神眼之灵目前的一举一动。

“现在，您可以放心了吧，主人，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神眼之灵说着，颤巍巍直起身来，笑道，“其实，我早就不想效忠于创世神了，他想毁灭七界，若是七界都毁灭了，我肯定也无法存活，所以，我一直想摆脱他的控制，可是我又没办法脱离创世神力生存，今天遇到你，我总算可以脱离创世神的魔爪，重新做人，不，重新做神了……”

程浩楠望着怀里沉睡的灵儿，思虑片刻，抬头道：“走吧，毁了这无间恶狱，去你说的深潭热泉吧。”

“好嘞，主人。您就瞧好吧。”说着，神眼之灵腾空而起，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随着他不断吟诵，无间恶狱周围的空间开始不断崩裂，天塌地陷，很快整个无间恶狱都剧烈摇晃起来，“咣”的一声爆炸过后，程浩楠与灵儿已经回到了创世神殿。

“啾啾~”守护在外的金凰听到异响，探头进来察看，一眼就看到神眼之灵，目露凶光，张嘴就要喷吐神火，吓得神眼连声尖叫。

“没事了金凰，它是自己人了。”程浩楠抱着灵儿，“我把灵儿救出来了，这家伙说他能救灵儿的眼睛，先不要伤害他。”

金凰见到灵儿后，神情凌然一变，瞬间满目柔情，极为小心地将头靠近灵儿，伸出长长的喙，轻轻触碰她的脸颊。

“她没事，只是太累了，睡了过去，一会儿就会醒过来。”程浩楠宽慰道，“走，我们带她去热泉治眼睛。”

金凰无比开心地点点头，托起程浩楠与灵儿，脚下抓着神眼之灵，振翅高飞，朝昆仑山东侧飞去。

“我滴妈呀……我怕高……能不能飞低点……”神眼之灵连声惨叫，吓得满身大汗，瑟瑟发抖，生不如死。

“嘭~”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目的地，金凰将神眼之灵抛到地上，摔个七荤八素，小心翼翼将程浩楠与灵儿搀扶下来。

程浩楠抱着灵儿，迈步走进身前的热泉中，转头叮嘱道：“好凰儿，你要仔细盯着这神眼之灵，若是他待会儿图谋不轨的话，直接一把火将他烧成灰烬。”

“啾~”金凰瑞鸣一声，双翼张开，围成一个半圆，虎视眈眈地盯着神眼之灵，翅膀上“蹭蹭蹭”竖起无数燃烧着火焰的羽毛，蓄势待发，目标直指神眼之灵。

“咕噜~”神眼之灵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指道：“那个，为灵儿姑娘治疗眼睛，需要我帮忙，我得过去一下。”说着，一寸一寸向热潭中挪动。

“呼~呼~”金凰呼扇着翅膀，寸步不离地紧盯神眼之灵，他向前一寸，它的头就紧跟着挪动一寸，鼻翼间的呼吸声，吹拂着神眼之灵的后背。

“主人……请在热泉中平躺，我要施展转移之术了。”神眼之灵颤巍巍地靠过来，抬起触手，在半空中比划。

程浩楠将灵儿平放在水面，灵力充盈的泉水立刻将她覆盖包裹，让她安然沉睡，看起来，仍旧是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丫头模样。

“你保证，你的术法一定要成功。”程浩楠说着，抬手轻轻掠过灵儿的发髻，望着她伤痕累累的伤口叮嘱道。

“请主人放心，我保证万无一失。”神眼之灵说着，面前出现一个圆形灵盘，从中伸出十余条丝带，覆在灵儿双目之上，发出金灿灿的光，另一端，笼住程浩楠的双眼，顿时让他感觉心底泛出无尽的困意，周身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此时，好好睡上一觉，睡到地老天荒，他来不及再说什么，“扑通”一声，栽倒在水面上。

“坏了。”神眼之灵尖叫一声。

“啾~”金凰听到后神色一紧，张嘴露出口中火苗，几欲喷吐。

“别别别。”神眼之灵告饶道，“我的意思是，主人他脸朝下这个姿势不对，没办法施展术法，能不能劳烦你将他翻过来，没别的意思。”

金凰将信将疑地瞪着神眼之灵，俯下身子，用长喙轻轻一顶，将程浩楠在水面上翻了过来。

“呼……呼……”

风声，无尽的风声，好似遥不可及的峡谷轻吟，又好像近在咫尺的春风习习。柔软的风不断靠近，将人从沉浸着无数暖意的金色梦乡中唤醒，睁开沉沉的眼皮，恍惚打量四周。

“这是哪儿啊？”灵儿睡眼惺忪道，她实在太累了，浑身酸痛无比，说话都没有力气。

“你醒了，我们在去无界海缘之岛的路上，依依和轩轩身受重伤，我们要赶回去救她们。”头顶传来一男子说话声。

“哦，知道了。”灵儿说着，打个哈欠，她实在太累了，靠着这温暖坚实的胸膛准备再度沉睡，她闭上双眼，再度陷入甜美的梦。倏而，她睁开双眼，直起身子，打量四周，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无界海，耳边海风呼啸，自己抬头可以看到一个男子的下巴，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

有完没完。灵儿暗念一声，双手握拳，对准身侧的胸膛狠命捶打起来，“嘭嘭嘭”，一连打出十几拳，打得男子“哎呦哎呦”连连告饶，悬在半空的身形都踉跄起来。

“无间幻境是吧，这点伎俩骗不了我的，我知道自己早就看不见了。”说着，灵儿伸手去摸袖间的大头贴。

“别打了，别打了，灵儿，真的是我，我把你救出来了。”男子安慰道，跌跌撞撞向前飞。

“我才不信，这幻境的模拟真的愈发真实了。”灵儿冷笑一声，亮出袖间匕首，准备插入所依靠之人的心脏。

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眼睛触手怪，从旁边闪出身形来，尖叫道：“住手，灵儿姑娘，你早就从无间恶狱出来了，主人把自己的眼睛送给你，所以你现在已经恢复光明，可以看见了。”

话未说完，就听头顶的男声呵斥道：“多嘴，谁让你说话，去金凰背上爬着去。”

“遵命。”神眼低眉顺眼的转身走开。

灵儿呆若木鸡的喃喃道：“你刚才说什么……大笨蛋，你低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程浩楠不以为然道：“我还长那样，有什么好看的，抱紧我，别掉下去，我们还要抓紧赶路呢。”

“蹭。”灵儿一把从他怀里跃下，落到金凰背上，脚下站立不稳，向一旁滚去，几欲跌落，恰在此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牢牢牵住，从金凰脖颈处拽了上来。

“都跟你说别乱动吧，就是不听。”程浩楠柔声斥责道。

灵儿对他说什么浑然不顾，一把抓住他的双臂，抬眼观瞧，程浩楠双眼间蒙上了自己之前用的红色丝带，迎风飘扬。

“你……你的眼睛……”灵儿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怔怔地用力攀住他的胳膊。

程浩楠嘿嘿一笑，侧头道：“怎么样？我戴上这个眼罩，是不是比你戴上更好看，你是不是有点嫉妒。”

灵儿泪光滚滚，泪中带笑道：“不，一点都不好看，难看死了，你快把眼罩还我，把你的眼睛拿走。”

程浩楠摇摇头道：“拿不走了，为你换完眼睛后，那施展换眼之术的深潭热泉就崩塌了，这双眼睛，只能留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待它们呐。”

灵儿连连摇头道：“不，我不要，我不要，我为了保护仙界失去双眼，是我罪有应得，我犯下了太多错事，我甘愿失明惩罚自己。大笨蛋，你想想办法，把眼睛拿回去吧。我是个罪人，不值得任何人对我好。”

程浩楠握住她的双臂，笑道：“傻瓜，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仙帝仙后已经帮你补救，你无须过分自责，何况，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你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你是一位有担当的仙界公主。这样的公主，值得有第二次机会。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当初那个善良活泼的灵儿。”

“大笨蛋……”灵儿眼泪汪汪，一把扑进程浩楠怀中，放声痛哭。

程浩楠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其实，现在我虽然看不见，但我有神眼之灵这个家伙，周遭发生的一切，它都能第一时间，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有它在，我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就……”

程浩楠话未说完，感觉脸上一道热气喷涌，紧跟着自己的嘴巴被一双柔软的樱唇封堵，让他说不出话来。

“呃……主人，这个我没来得及说，因为，灵儿姑娘她偷袭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神眼之灵有些尴尬道。

这是一个热烈绵长的吻，吻得程浩楠都喘不过气来，身前的樱唇不断靠近，索求，用无尽的缠绵，表达万种情愫。怀中所抱之人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紧紧贴了上来，让他无法后退半步。

“大笨蛋，我……我爱你。”灵儿趁着接吻的间隙，在程浩楠耳边动情地呢喃。接着，不等他回应，再度用红唇封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