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凌霄宝殿外。
南天门早已化作废墟,虚空漂浮着,在它周围是无数楼宇倒塌的残骸,飞禽走兽的尸体掺杂其中,金龙鸾凤,仙鹤麒麟,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当空。
玉帝神色肃穆地望着这一切,在他身后是托塔李天王与二郎真君,巨灵神护在玉帝身前,星宿诸神分列左右。
对面金光闪闪,佛莲朵朵,梵音阵阵,大献佛端坐正中,显露百丈真身,身后佛光宝树光华流转,众菩萨罗汉围拢四周。
玉帝自人界见完程浩楠,正在凌霄宝殿带诸仙疗伤,忽听殿外风云变幻,地裂天崩,出来一看,竟是西天诸佛赶来,大打出手。
“大献佛,今日此举意欲何为呀?”玉帝强压心头怒火喝问,若不是洪荒冕被毁,他的信仰之力不足先前两成,早使出一掌“毁天灭地”将西天众人灭于掌下,何须如此受辱。
玉帝问完话,无意间侧头,看一眼身旁空出的位置,不由哀叹一声。六道转轮被毁后,由于三十三重天无法吸收信仰之力,王母娘娘躲在瑶池再也没出现过了,就连蟠桃园都设了法术屏障,禁止凌霄宝殿内登记在册的仙人拜访,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恍惚间,只听对面大献佛拈花一笑道“玉帝,你身为三十三重天之主,率领众人无端虐杀修罗子民,犯下杀孽。如今我是来度化诸位的,早日放下屠刀,来我西天麾下,为自己造的杀孽,诵经忏悔吧。”
玉帝听罢一愣,不知此话从何说起,气极反笑道“无稽之谈,你无端找上门来,打砸一番,就为了同我说这些妄言?如来呢?叫他出来说话。”
大献佛微微一笑道“如来佛今日于佛法忽有所感,故将这西天主佛之位传授与我,自己研究佛理去了,如今,我才是这西天主佛。”
“什么?”玉帝听罢,心里一惊,以如来那般为人,怎甘将这主佛之位轻授与人?
还未等他思考,大献佛又道“奉劝你等速速投降,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玉帝身后的托塔李天王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叫骂道“我呸,你个大肚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过去跟在如来身后讨蟠桃时怎不见你如此猖狂,玉帝,何必与他废话,我等上去与他一较高低。”
玉帝抬头看一眼,漫天飞舞的琼楼玉宇残骸,耳边传来西天诸佛的嗤笑声,体内信仰之力涌动,一种熟悉的感觉在心底泛起。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道童,面对滔天巨兽时,自己没有害怕,而是翻涌着一股打倒它的渴望。这种渴望在他担任玉帝后,逐渐从心底消失,老师时常教导他,做事要权衡,要三思而后行,不知不觉自己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自己可是历经一亿三千五百劫的玉帝啊。
“起!”玉帝伸出右手,向上一挥。一股磅礴的灵力自体内涌出,一股青色雷云翻涌着向西天诸佛奔去,来势之快,让大献佛等有些猝不及防,青云袭来后,云内喷出无数电涌,一时间噼啪声不断,罗汉菩萨纷纷惨叫。
“上!”玉帝足下一点,两步来到西天诸佛阵中,挥舞衣袖,大开大合冲杀起来,左手握住一罗汉头颅,右手用力一拍,一道玄青之气当场将罗汉拍得血肉模糊。
“裂!”玉帝大袖一挥,掌中飞出一数十丈宽的刃气向前横飞,瞬间将身前百余名菩萨斩为两段。
悬于半空的托塔李天王见到后,哈哈一笑,大喊一声“这才是我当初追随的玉帝嘛,杀他个痛快。起!”说罢,右手向前一送,手中宝塔飞出,瞬间涨大数十倍,落入当场。宝塔共七层,第一层喷出无尽火焰,灼烧四方。第二层飞出漫天飞刃,第三层至第七层游移出过去镇压的恶鬼,咆哮着向众佛陀菩萨涌去。
巨灵神挥舞着白玉战斧,架起犹如一座山般庞大的身躯,在阵营中冲来撞去,二十八星宿亦使出绝技拼杀,可怜二郎神之前受了重伤,只能远远观瞧,不能冲阵,但今日一战,让他往日对玉帝的误会冰消瓦解。
大献佛不妨玉帝突然出手,初时有些仓促,很快调整过来。只见他双手结印,向外横推,身后的佛光宝树飞起,在半空兀自旋转,自上而下投出道道金光,将受伤的佛陀菩萨笼入其中,很快便恢复如初,重新加入战斗。
“佛法有为法,只庇佛缘人。”大献佛双手向下一指,一朵金色莲花绽放,迅速涨大,转眼间弥漫战场,一时间佛陀菩萨感觉自己仿佛多穿了一层铠甲,而身处其中的天兵天降则感觉十分不适,四肢犹如被万针穿刺,一时间兵刃都握持不住,被佛陀们找准机会反杀。
托塔天王见状,右手握拳,运起灵力轰击地面,“咣”的一声,反被这金莲弹回,不由咒骂道“这该死的大肚佛,真是可恶。”
玉帝正杀得兴起,猛然听闻身后惨叫声四起,看一眼身下金莲,右手向上一指,道一声“封仙剑来!”
天空顿时风云突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中,从乌云中飞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此剑身长十尺六,宽三尺,周身雷电之力护体,一出场,空中弥漫一股雷电威压。
玉帝面色苍白地控制着封仙剑,此剑乃是他的师尊,太上老君为其量身打造,可诛杀任一仙人,威力无穷,奈何他如今功力不足,只能勉强控制,免遭仙剑反噬。
“破!”玉帝向下一指,封仙剑直冲向下,携雷带闪,直奔金莲,势不可当。“嘭”的一声,将金莲斩成千万碎片,金莲爆裂的碎片,横飞四散,不少佛陀与天兵俱被震裂身亡。
“阿弥陀佛,玉帝,果然好手段。”大献佛乘云而至,来到玉帝身边。
玉帝右手一招,封仙剑飞回掌中,他昂然挺立道“你擅自破坏我三十三重天,今天我定要讨个公道。”
大献佛微微一笑,自怀中掏出一紫金钵盂道“且看你能否破我这一招吧。”说着,钵盂向前一抛,铺天盖地向玉帝砸来,钵盂内黑云滚滚,毒瘴弥漫。
玉帝认得此钵盂,这乃是如来的贴身之物,紫金钵盂。内有九幽之毒与灭天神火,外加寒离之霜与混沌之气,被罩入其中,转眼间便可魂飞湮灭,据说仙尊修为亦不可免,此物一向是如来震慑诸佛菩萨的西天至宝,如今出现在大献佛手中,看来这西天确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眼下却不是考虑这一切的时候,面对紫金钵盂,玉帝左手向下一指,指尖浮现玄青灵气,向上一指,一道灵气直奔钵盂,钵盂内黑雾缭绕,竟将灵气尽数吸收。
“轰!”钵盂内光芒四溢,方才吸收的玄青之气,竟被它反弹回来,玉帝横起封仙剑格挡,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三四步。
“可恶!”还未等玉帝再有动作,钵盂便将他扣入其中。
“玉帝!”李天王见状,嘶吼一声,欲向大献佛奔来。眼前一花,观音菩萨跳过来,手持玉净瓶道;“李天王,且让我来领教你的高招。”说罢,拔出柳枝,倒出玉净瓶内的四海之水,与李天王相斗起来。
巨灵神想将玉帝从紫金钵盂中救出,刚走没几步,便被降龙、伏虎罗汉拦住去路,二人使出神通,将巨灵神团团包围,游斗起来。
大献佛嘿嘿一笑,向前两步一指紫金钵盂道“任你法力通天,进了这紫金钵盂,只消我一念咒,不出一时三刻,你便会魂消魄散,这如来的法宝真是好用,玉帝,你且安心去……”
“铛!”大献佛脚前忽然飞来一物,燃着白色烈焰,让他不由后退一步。抬头,一人影落在紫金钵盂上,俯视他道“想杀我舅舅,好像还没问过我吧。”
大献佛双眼微闭喃喃道“二郎真君?”
二郎神脚踩莲花长枪,一跃而下,挥拳直扑大献佛道“是你爷爷我。”说罢,“咣”的一拳,砸中其面门,打得大献佛骨碌碌连番三个跟头。
“纳命来!”二郎神不等大献佛起身,拔出长枪,径直向大献佛刺去。
大献佛左手拍地,一跃起身,袖间飞出一串佛珠直奔二郎神,一百零八颗佛珠将二郎神层层包围,二郎神念一声法诀,显出三头六臂,一阵噼啪声过后,佛珠被砍得粉碎。
“如此,我明白了。”大献佛点点头。方才二郎神与佛珠激斗时,他远远观瞧,但见二郎神招式威猛,却出手急躁,细看之下,原来他在燃烧精血,此法,虽能在短时间内提高法力修为,却不可持久。
看透此事后,面对再扑过来的二郎神,大献佛诵一声佛号,胸口飞出卍字真言,凝于身前,结成屏障,四处游走。任由二郎神如何追赶,始终落后其一个身位。
“可恶!”二郎神咬牙私语,心跳加速,气喘吁吁,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既如此的话,那就只好出绝招了。
二郎神咬破舌尖,吐血到莲花长枪上,这枪还是问哪吒借的,自己的三尖两刃枪早被修罗界的四大魔君所毁,无法复原,今天看来,这枪是没办法还了。
长枪沾血后,立刻变幻成二郎神模样,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围堵起大献佛来,奈何大献佛形象虽胖,身姿却极为灵活,两人左奔右突,一连几次都没有抓住。
大献佛正暗自得意,忽感身后一阵剧痛,回头一看,一硕大的黑狗牢牢咬住自己屁股,无论他怎么摇晃,都不松嘴。眼看二郎神已至近前,不由一阵火起,抬手向下一拍道“你这个孽畜!”
“嘭”的一声,将黑狗头部打裂,黑狗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二郎神见状,痛呼一声“哮天!”
他三两步冲过去,抱起哮天犬,哮天犬身受重伤,头部血流不止,虽说它也有上千年的修为,奈何自身天资有限,如今被大献佛盛怒之下,一掌击中,已然难活。
哮天犬回望二郎神,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舌头,温柔的舔舐着二郎神的手掌,脑海里回想起,千百年前两人一起踏足青山的那个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山间竹林,它在其中肆无忌惮地奔跑,耳边传来二郎神时不时地呼唤,那是它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哮天犬眼中光芒渐散,二郎神用手轻轻合上它的眼睛,浑身战栗,起身望着大献佛,精血燃烧速度升至最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他。
二郎神咆哮一声,周身电光四射,与莲花长枪变幻的分身,一起冲向大献佛,右手向下一指,天边裂开一个大口子,灌江之水化作一条水龙直扑大献佛。
大献佛伸手一召,自佛光宝树上飞下一木鱼,横在水龙身前,木鱼不断敲打,发出道道音浪,袭向水龙,水龙被震成万千水珠。
大献佛嘿嘿一笑,还未说话,忽见眼前黑影闪烁,二郎神与化身不知何时已遁地来到身前,两人一人擒住他双臂,另一人挥拳在他脸上猛砸起来。
“砰砰砰”数十拳过后,大献佛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眼前尽是斗大的拳头飞来,恰在此时,只听一旁爆喝一声“放开我师父。”
一柄拂尘飞过,将二郎神横扫向后,大献佛抬眼一看,自己的爱徒准提菩萨前来救场。
准提近前后,手中拂尘可大可小,长短随心,二郎神使出神通后,总能被其躲过,一不留神,反被拂尘所缚,动弹不得。
大献佛见状,来到二郎神面前,右手张开,佛力喷涌,笑眯眯道“既然你燃烧精血,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将手放到二郎神面门上。
二郎神只觉一股灼浪袭来,周身的精血都在沸腾,此时燃烧的速度,比自己运功快上数百倍。强烈的刺痛感,让二郎神发出痛苦的呻吟,一旁的莲花长枪,早已显出原形,跌落在地。
“真君,滋味如何呀?”大献佛笑眯眯道。
二郎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原本饱满圆润的皮肤,迅速干瘪,周身遍布皱纹,头发花白,变成一副糟老头模样,他用尽全身力气道“你如此所为,我舅舅定不会放过你。”
大献佛听罢哈哈大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么说我好害怕,你快叫他来收拾我吧。”
“嘭!”话音刚落,忽闻身后一声巨响,紫金钵盂炸裂,碎片横飞,一团黑雾当中飞出一人影,正是玉帝,但见他衣服虽有些破烂,周身却毫发无伤,他大喝一声“我这就来了。”
说罢,右手向上一挥,一道剑气飞来,将大献佛弹开,飞身来到二郎神面前,将其扶起。
“舅舅,过去是我……是我错怪你了。”二郎神憔悴的说。
“别说了,你莫动灵气,安心静养,舅舅这就施法救你。”玉帝一见二郎神形容枯槁的模样,心都碎了。
二郎神笑着摇摇头道“舅舅,请你一定要保护三十三重天平安,保护……人界平安,没有人界,就没有我们三十三重天。我有些累……想去找哮天了。”
玉帝含着泪将二郎神抱到哮天犬身边,二郎神吃力地侧身,抬起颤动不已的手放在哮天犬身上,微微一笑道“老伙计,我来了。”
摸着哮天犬的绒毛,二郎神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们两人奔跑在阳关弥漫的竹林中,哮天犬在前方欢脱地跑着,不时回头叫两声催促他,自己的笑声和哮天犬的吠叫声,在山林间传了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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