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楠强忍笑意离开家，到街上寻找哥哥踪迹。灵儿三人也一并跟了出来，水麒麟和白虎倒是乐得待在家里，围着厨房打转，伺机偷几片肉吃。

“喂，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轩轩忍不住皱眉发问。

走在前面的程浩楠回头一脸严肃道“什么好笑？我有笑吗？”

灵儿嘟嘴道“你明明在前面一直笑我们，都没停过。”

程浩楠“噗嗤”一声没忍住，捂着肚子道“对不起，我是第一次见有人生吃饺子，抱歉，我不会再笑了。”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依依性情虽好，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双手紧扣道“主人~你看你~”

轩轩右手一挥，周身剑气流转，一柄隐隐若现的轩辕剑浮于身后，她冷哼一声道“你信不信，我让这方圆十里，化成废墟。”

程浩楠赶紧拱手道“别别别，我错了，三位美女，不要生气，我们赶紧去找哥哥吧，找到他，就可以回家吃饭喽。”

说起哥哥，程浩楠有些动容，从上大学开始，自己有半年多没见过他了。哥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学习不好，没有什么学问，平日里总是默默地干活，话不多，靠替别人在大棚里种蔬菜为生。从记事起，哥哥就非常照顾自己。每次收工回来，总会拿出点小零食来给他，两人虽然相差九岁，相处却十分融洽。

他记得哥哥最大的爱好就是唱歌，但是只敢在自己面前，或者在大棚里对着一堆蔬菜唱，除此之外，不敢在第三人面前开口，有一次自己在乡亲面前说哥哥唱歌很好听，乡亲们起哄让哥哥唱一首，结果哥哥憋得满脸通红，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人轰下了台。

每次想起这件事时，程浩楠心中总有些内疚，反倒哥哥比较看得开，他摸摸自己的头说“有些事不是做给别人的，是做给自己的。唱歌一样，做人也一样，俯仰天地间，随心所欲，问心无愧就好了。”

冬天的深夜，朔风有些寒冷，凌厉地吹拂着程浩楠的脸颊，加上回忆往事，他感觉自己眼眶湿湿的，不禁揉揉眼睛，在路口寻找起哥哥的身影来。

“奇怪，怎么没有呢？”程浩楠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平日里自己和哥哥最常走的就是这里。

“大笨蛋，会不会你哥从别的地方回去了，要不我们也赶紧回去吧。”灵儿说着上前来攥住程浩楠的手取暖。

“不应该呀~”程浩楠有些纳闷，“我们去附近找找。”说罢快步在四处探查起来。

向东过两个路口，借着昏黄的路灯，程浩楠隐约发现前方有哥哥的背影，他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着。

“哥~哥~我在这儿呢~咱家在背后你走错啦。”程浩楠双手围拢在嘴边，大声呼喊着。

哥哥充耳不闻，仍继续向前。

程浩楠带着灵儿等人小跑着赶过去，他一把搭住哥哥肩膀，扭向自己面前道“哥，我回来了。”

哥哥转过来，不动声色，面上蒙着一团浓郁的黑气，遮住五官。他机械地打掉程浩楠的手，继续向东边走去。

“哥~”程浩楠右手指尖凝出玄莲功法，抬手向前，轩轩一把抵住他的手腕。

“中邪祟的不止你哥，你看看周围。”轩轩向后一努嘴。

程浩楠回头一看，深夜笼罩中，附近几条街道上不断有人影迈着跟哥哥一样的步伐向此处赶来，他们脸上同样蒙上一层厚厚的黑气。

“这是什么邪祟？敢在我的地盘上祸害百姓。”程浩楠怒上心头。

灵儿小声道“大笨蛋，擒贼先擒王，要不我们先赶到你哥前面去把邪祟除掉，这样你哥和大家就都恢复正常了。”

依依附和道“主人，我觉得灵儿姑娘说得对，方才我感应了一下你哥哥身上的邪祟之气，暂时没有任何危险。”

程浩楠点点头道“有道理，那我们快走。”说罢，三人一路小跑着向前，越过哥哥，继续向前奔去。

前方的路上不断有同样身中邪毒之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看来这邪祟威力还不小。

“大笨蛋，你知道这路是通往何处的吗？”灵儿问。

程浩楠微眯起眼睛向前一望道“从这里向前只有一条上天坛山的路，我小时候还去过几次，山上有尧舜禹三人的石像。”

“天坛山？”依依有些不解道，“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程浩楠快步走着，耸耸肩道“据说此处是尧舜禹禅让时的地方，他们为了让天道见证自己传位给下一任首领，特意在此山上修建了一座大祭坛，此山也就名为天坛山。”

轩轩自鼻孔里哼出一口气道“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程浩楠嘿嘿一笑，不再多言，他可不想惹怒这个暴脾气的主儿，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天坛山，山路环绕盘旋，三人不用功法，紧步快走，半个时辰后终于临近山顶，登上最后一个大坡前，他听到山上隐隐有人在说话，且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张译，你剪的这个纸人怎么没有腿？没有腿打个屁？你这个倒灶鬼。”一老头骂骂咧咧地说着。

“大笨蛋，什么是倒灶鬼？”灵儿小声问。

程浩楠压低声音道“这是浮山方言，就是倒霉蛋的意思。”

话音未落，又听那老头道“郑军，你剪的纸人头呢？没头它怎么动弹？要不把你的头给它换上？你这个八成。”老头又干嚎一声。

“这个八成也是骂人的话吗？”灵儿窸窸窣窣道。

程浩楠点点头道“就是说缺心眼。”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坡顶，只见三座高大的雕像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正中有一个铜鼎做的巨大香炉，香炉前站着一老四少五人，老者手中拿着黄色纸片，在他们周围有七八十只厉鬼连声咆哮。

只见老头在怀里又掏出几张黄纸，喜笑颜开道“要说，还是杨思涵和芳芳这两个妮子，心灵手巧，女娃子果然不一样，虽说来的比你们两个晚，纸人却剪得比你们好多了。”

说罢，老头将怀里的纸人朝天一撒，双手向上一指道“皇天后土，六甲无极，驱除邪祟，护佑黎明，急急如律令，临！”

一阵眩光闪过，飞上天空的纸人，瞬间变成十几个天兵，他们身披甲胄，手持长枪，落地后，即刻与厉鬼拼杀起来。

“有十几个天兵护佑，这些厉鬼应该就搞定了。”老者说着，一回头发现程浩楠一行人，面色大变。

他一拍脑门道“坏了，莫非是我年纪大了，忘了布置伪装阵？”随手一挥，将天兵与厉鬼隐藏起来。

没等他说话，程浩楠已然近前，朗声道“老人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向前一挺身，仰起头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这里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剪纸协会在这里交流剪纸作品不行吗？”说着，他从兜里又掏出几个纸人来在程浩楠眼前晃晃。

“剪纸协会？大半夜在山上交流？”程浩楠看着周围的厉鬼，有些不解。

老头单手叉腰道“怎么？不行吗？没什么事赶紧回家吧，年轻人，三更半夜，山上很危险的。”说话间，他不断盯着众天兵。只见今天的厉鬼十分威猛，往日战无不胜的天兵竟然不是对手，转眼间七八个天兵已被厉鬼撕扯化为碎片，这让他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奈何协会有规定，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能在百姓面前显露方术。否则，协会立刻解散。

眼看天兵一个个被撕碎，老头感觉自己心在滴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师父，你看……”芳芳一指众天兵。

老头脖颈一扭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天上的星星？你们赶紧看看这次剪纸大赛，谁剪出来的纸人更好看，把这个第一名评出来。年轻人，你们赶紧回家吧。”

程浩楠看了看身后的灵儿和依依，拱手道“不好意思，前辈，我这几位朋友都是从外地来的，听说咱们这天坛山烧香特别灵验，就想在这烧柱香，烧完就走。”

“哗啦~哗啦~”就在程浩楠说话间隙，又有两个天兵被撕碎。

“我……你们……”老头痛心疾首，脸上的五官皱到一起。

“怎么了，前辈？不可以吗？”程浩楠询问。

老头深吸口气，紧咬牙关道“快点，快点，烧完香就赶紧走吧。”

程浩楠微微一笑，带着灵儿等人来到大鼎前，装模作样地点起香来。

“你在搞什么？”轩轩不耐烦的问。

程浩楠回头一看，一老四少俱哭丧着脸，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只天兵被撕扯殆尽，他回头望向灵儿道“这些厉鬼，你有信心吗？”

灵儿猝不及防，手指胸口道“我么？”

程浩楠点点头，她回看一眼，眼里露出兴奋道“没问题。”

“师父，我们快撑不住了。”一高挑女子高举双手，回望老者道。

老者咬紧牙关，额头冷汗直冒，传音道“坚持住，思涵，保卫群众是我们组织的任务，哪怕豁出去我们的命不要，也一定保护百姓们的生命安全。”说罢，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百余只厉鬼，做好了牺牲准备。

程浩楠暗运修罗功法，掌中弥漫道道黑气，回身打个响指道“我说诸位~”

老者一行人回头，只感觉一股细微之气吹拂面庞，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吧，灵儿，看你的了。”程浩楠拍拍手。

灵儿摩拳擦掌，一跃来到厉鬼当中，周身金光大盛，右手一翻，召出仙剑砍杀起来。众厉鬼平日里在这偏僻小城作威作福惯了，不识得天仙的厉害，一碰到仙剑，顿时鬼哭狼嚎，化作飞烟。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场上所有厉鬼已全部消灭，灵儿开心地拍拍手道“搞定。”

“呲啦，呲啦，呲啦。”此时，远处的坡顶传来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程浩楠回头一看，身中邪毒的众人仍一拐一拐地走了上来。

“奇怪，厉鬼不是已经解决了吗？”程浩楠不解道，灵儿也感觉有些蹊跷。

只见，天坛山上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僵硬地一步步走过来，来到广场上，围拢在三尊石像前，程浩楠注意到哥哥也在其中。

“一……二……九十六……一百三十六……”程浩楠站到铜鼎上数起人数来，最终广场上站满了九百九十九个面有黑气之人。

他们站定后齐声低吼一声，接着，脸上的黑气漂浮向三尊塑像蔓延，三尊塑像中各自飞出一股强烈的黑气，在半空融为一体，这黑气比之前的百余只厉鬼要浓郁得多。

在黑气正当中，发出一道土黄色光芒，光芒中一通体赤黄之人走出，他身高三丈，胳膊细长，样貌狰狞，秃头垢面。见到广场上的众人，他高举双手，猖狂道“臣服于我吧，把你们的魂魄精血，都献给我旱魃。我将保佑这片土地千年干旱，颗粒无收，尸殍遍野，成为人间炼狱，哈哈哈。”

说着，他运功发力，自众人身上开始一点点抽出魂魄来，众人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可惜无济于事。旱魃已经计划好了，它蛰伏千年，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复活，这次它要在人界大闹一番，先从晋中开始，横贯东西，再穿南北，来个万里之内皆是坟茔的壮举，想想就觉得开心。

“噗呲！”蓦然，旱魃感觉胸口一凉，回头，一俏丽少女正怒气冲冲地看着它，她身上仙气荡漾，不似凡尘女子。

“你去死吧。”说完，少女催动仙力入体，旱魃还未来得及看清女子样貌，便炸成碎片。

“这次终于搞定了。”灵儿确认周围再无邪祟后，回到程浩楠身边。

“真棒！”程浩楠高高竖起大拇指，灵儿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前几日灵儿埋怨自己没用，今天正好让她发挥发挥，挺好。

随着旱魃消失，广场上的众人恢复正常，纷纷诧异自己为何会在天坛山上，包括程浩楠的哥哥。

“哥~”程浩楠一把挤进人群，抓住他的胳膊。

“老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自己出去接你，怎么到这天坛山上来了。”哥哥揉揉眼睛有些迷茫。

程浩楠哈哈一笑道“哥，你忘了，你说要带我和我的朋友们来山上烧香的。”说着，一指身后的灵儿、依依，轩轩。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哥哥有些迷茫地挠挠头。

“当然有了哥，我知道了，你肯定一看我朋友这么好看，大脑瞬间死机了，一下给忘了个干净。”程浩楠说着推着哥哥向山下走去。

“瞎说八道。”哥哥笑着反驳，“那这些人呢？他们也是大晚上来山上烧香的？”

程浩楠搂着哥哥肩膀道“或许是吧，管他们呢，哥，快回家吧，妈包好饺子等你呢。”

哥哥被他推搡着下山，远远看见雕像前有五个人躺在地上，伸手一指道“那几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程浩楠摇摇头道“放心吧哥，那个老大爷过生日，他们几个来山上庆祝。喝多了，睡了过去。”

“山上这么冷，他们会不会有事啊？”哥哥仍不放心地回头看。

“哎呀，不会啦哥，你看他们个个都穿得厚着呢，比你穿得厚多了，快回家吧，回家吧。”程浩楠不由分说地推着哥哥下了山。

“阿嘁~”后半夜，老头突然被一阵凉风冻醒，慌忙起身，自己怎么睡着了？抬头一看，四周一片宁静，厉鬼全部都消失了。

“醒醒，醒醒。”老头将还在昏迷的四人推醒，身后天边亮起鱼肚白，“走，走，起来，回去了。”

“师父，我们不除厉鬼啦？”张译打着哈欠问。

“除你个头啊，你看附近哪里还有邪祟的影子，回去吃饭了。”老头拍打着衣服上的霜花。

“师父，厉鬼是不是昨天那几个人除掉的，不知他们是什么人。”芳芳迷茫道。

老头满不在乎道“管他们是什么人，总之是好人就是了，替咱们剪纸协会把活儿干了，走，回家吃擦圪蚪去。”

郑军一脸苦相道“师父，怎么天天吃这个，能不能换个别的吃？”

老头头也不回道“行，那就吃拨面鱼吧。”

升起的朝阳中，一行人渐行渐远，下山去了。

程浩楠搭着哥哥两人有说有笑，灵儿等人知趣地跟在身后，不去打扰兄弟之间叙旧。有哥哥在，他不便使用灵力，走得也就慢了一些，一个半小时才到家。

“妈，可以开饭了，我找到我哥了。”程浩楠笑嘻嘻地说着话，推开房门。

“啪~”迎面而来的是一记耳光，猝不及防，他一把被打出门外。

母亲满脸怒容地把住门框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还有脸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