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鬼都城外。

纤云一步步向烛龙与刑天走去，她昏昏沉沉，脚步虚浮，茫然地看着眼前两个庞然巨物。

一个没有头，以乳为眼，以脐为口，四只手的怪人。一个百丈身躯，人面蛇身的怪兽。

“杀了他们，你就知道自己是谁了。”脑海里响起李凡告诉自己的这句话。

自己，真的能杀了他们吗？纤云迟疑着，右手下意识一翻，掌中出现一柄无比纤细的长剑，此剑剑柄是一块盈莹美玉，剑身晶莹剔透，近乎透明。

玉露，是这把剑的名字。

纤云将它握进手中的一瞬间，脑海里就蹦出这个词。玉露，这是自己给它起的名字吗？纤云打量着这把剑，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轰隆隆！”烛龙喷出一口飓风，卷起周围的碎石向她砸来。纤云下意识左右横跳，躲开攻击。飓风卷起巨大的风沙，将战场隔离在外，鬼都百姓看不到战场上发生的事。

“吼！”刑天自肚脐眼怪叫一声，高举巨斧向她冲来，纤云不退反进，挥舞玉露在他周身游走，不与其硬碰硬，试图寻找其周身破绽。

刑天使出一招的时间，纤云已接连使出十余招，奈何刑天的身体被砍头之后，鬼气覆盖周身，使之更加强悍，刀剑划过，除了阵阵火花，未见奏效。

“咚！”纤云正在寻找破绽，冷不防身后烛龙伸着长长的尾巴横扫而过，瞬间将她击飞。

刑天一跃而起，半空抡起巨斧与长剑，狠狠向下劈砍，默契度好似与烛龙排演过许多遍一般。

纤云眼看避无可避，左手一挥，袖子突然变长，裹住刑天脚踝，趁自己摔落之势向下一拉。刑天身形一晃，巨斧贴着纤云的鼻尖擦过。

烛龙怒吼一声，一阵气浪袭来，纤云躲闪不及，横向飞出，跌落在地。刑天直冲向下，左脚踩中纤云右手，举斧便砍。

纤云下意识左手掐诀，向上一指，玉露剑飞身护主，将巨斧隔开。纤云左手在刑天脚掌一点，原本踩住她右手的脚掌上，瞬间长了一株噬骨草。

此草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蔓延，遍布刑天脚掌。刑天只觉自己全身的灵力迅速向脚掌倾泻，同时脚掌好似失去控制般不听使唤，歪向一旁。

纤云抽出手，倒吸凉气，不断揉捏手腕，若不是有噬骨草，自己这只手怕是断了。

“吼！”刑天低头去拔噬骨草，发现拔不出来后，恼羞成怒，挥舞巨斧，一斧将自己左腿砍断。他单腿站在原地，双手不断挥舞巨斧，发出阵阵黑色鬼气，直劈纤云。

纤云被迫一直跳跃，关于这玉露剑，她一时没想起其他用法。烛龙见状，从口中吐出寒霜之气，试图将她冻住，以便刑天劈砍。

转眼间，刑天已挥出百余斧，好在纤云身法灵活，倒也未曾中招。

正在纤云暗自庆幸时，烛龙不知何时已近身，它一口咬住纤云腰身，左右摇摆着，迎着刑天挥出的鬼气而去。

“嘭，嘭，嘭”，鬼气击中纤云，蛮狠的鬼气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纤云痛呼不已。

烛龙见纤云已伤痕累累，向前一抛，扔到刑天面前，刑天跳脚过来，挥舞手中长剑，刺中纤云双手，自肩膀而入，插入地面。

纤云大喊一声，差点晕厥，她看到刑天高高举起的斧头，正奔自己的眉心劈来，可她已经无力行动。就在此时，她脑海深处燃起一紫色光点，好似寒夜中的一颗星。

“妈妈，妈妈救我。”光点喊话。

“妈妈？”纤云喃喃道。

“妈妈，你别死，妈妈我想你。”脑海中的紫色光点继续说着。

纤云透过那小圆点看见一个小女孩，她约莫四五岁模样，穿着紫色的衣服，十分可爱，圆圆的大眼睛，白嫩的脸庞，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一遍一遍叫妈妈。

“这是，我的孩子吗？”纤云呢喃着。

“妈妈，你快点回来，回我身边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晚上好黑，我一个人不敢睡觉。”小女孩说着，哭了起来。

“孩子，你别哭，你别哭。”纤云骤然感觉心中一阵酸楚，看着这孩子哭泣，她涌现出一股保护她的信念。

“妈妈，我不能没有你，我想你。”小女孩哇哇大哭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纤云大喊着，小女孩好像听不见她说话，身影渐渐模糊了，那紫色光点也消失在半空。

“啪！”纤云双手横在脸前，夹住近在咫尺的巨斧，她咬紧牙关，与刑天僵持着，一点点向上举起来。

我不能死，我要去找我的孩子。纤云在心中告诉自己，她抵住刑天的巨斧，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紫色鬼气在周身流转，一切功法都回到心中。

纤云用力一扬，将巨斧弹开，一跃而起，双掌在刑天身前一挥，刑天被击退数十步。

纤云右手一召，玉露飞回，欺身而上，左手一弹，紫气覆盖玉露剑，玉露剑再挥出时，剑身时不时弹出几滴露水，这露水凝在半空中，煞是好看。十余招过后，半空已有百余滴露水，围在刑天周围。

纤云冲刑天所在一挥手，露水瞬间自爆，扩散成密密麻麻的小水球，彼此连接，仿佛一件水做的囚衣，笼到刑天身上，瞬间结冰。

刑天觉满身冰块让它行动不便，尤其是双乳前的冰，让他目不能视，扭曲着身子试图摆脱。烛龙这时亦向纤云发起进攻，准备将她吸进自己体内。

纤云回头右掌挥出，掌心飞出一颗颗光点，直奔烛龙而去，飞入口中后，光点迅速涨大，变成一颗颗遍布棱角的飞星钉，钉子在烛龙口中四处乱蹦，将他口腔扎得满是大洞，不得不停止呼气吸气。

纤云趁此机会，挥舞玉露剑，来到目不能视的刑天面前，瞄准双乳，闪电般一刺，只闻“噗”、“噗”、两声，接着就听刑天传来震天动地的怒吼。

他双目流出血泪，暴躁的挥舞双刀，劈砍四周。纤云早已趁此机会退到烛龙身边，烛龙刚刚吐出飞星钉，见纤云飞来，仍要张嘴。

纤云发出鬼灵之气，将他头颅轰到一边，拔出头上簪子，向前一扔，那簪子在半空迎风变大，向下坠落时已十丈大小。

烛龙挨纤云一掌不甘心地回头，张嘴欲吼，那簪子已到近前，自头顶插入，下颌钻出，将它嵌到地面，动弹不得。

蓦然，身后风云突变，地动山摇。纤云回头一看，那刑天瞎眼后，发了疯，高举四手，周身鬼气全部释放，召出数百道闪电，在方圆十里劈砍。所到之处，尘土飞扬，天塌地陷，无数修罗兵被雷电轰击至死。

狰狞的闪电，直奔纤云所在，纤云身形一闪，躲到烛龙身后，烛龙见闪电威力如此巨大，也想抽身逃跑，奈何头被钉在地面，无法行动。

闪电疯狂涌入烛龙全身，烛龙剧烈挣扎着，身子佝偻起来，百丈长的蛇身胡乱抽打，纤云见状，闪身退回李凡所在处。

“啪！”烛龙的尾巴抽到刑天身上，刑天以为是纤云出手，立刻向前几步，将全部闪电向烛龙所在调遣，口中呼喊着“死，死，死！”

烛龙有口难言，更多的雷电之力，让他痛苦不堪，只好用蛇身将刑天盘起，阻止他继续出手。

不料，刑天已发了疯，对一切近身之物，都展开疯狂攻击，烛龙的蛇身刚刚将他缠绕，还未来得及收紧，便被刑天斩为数段。可怜的烛龙，就这样一命呜呼。

烛龙一死，场上肆虐的暴风停止，李凡众人从巨石后走出。

“你干得不错。”李凡一指场上死掉的烛龙。

“我有个女儿？”纤云转身问。

李凡面色一紧道“谁告诉你的？”

纤云迷茫地说“刚才我脑海里有个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她看着我，不断叫我妈妈。你认识我的女儿吗？她叫什么名字？”

李凡叹口气道“本来不想告诉你，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是的，你的确有个女儿。”

“她还好吗？她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在哪？”纤云追问。

李凡一指发疯的刑天道“之前我说过，你杀掉他们两个，我会告诉你。现在，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纤云一咬牙，纵身向雷电包围的刑天飞去。

纤云支起玉露剑在身前抵挡，艰难前行，强大的电流不断通过剑身传导至体内，让她每走一步，就脚下发麻。她试图再度用露水封印刑天，可惜露水在雷电中瞬间就被气化了。

纤云一步步向前挪动着，刑天似乎感应到了纤云的存在，一跃而起，裹挟万钧雷霆之力，向此处跳斩。纤云欲飞身游斗，发现闪电将所有退路全部封锁，只能正面迎敌。

她双手握住玉露剑横在身前，将所有的灵力注入，与刑天的巨斧相持。纤云感觉，疯掉的刑天，法力比之前更加强盛，电弧自四面八方收紧，不断落到纤云身上，很快她的脸上，胳膊上都满是伤痕，巨斧一点点向下压来。

纤云一点点向下弯曲着身子，恍惚间小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要我的女儿，我要我的女儿，我要我的女儿。”纤云不甘地低吼着，她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握住剑身，奋力向上支撑着，剑刃划破手掌，鲜血直流，她也毫不在乎。

如泉涌一般的血落到地上，纤云发现，自己的血竟然是紫色的，浓重的血腥味飘到刑天口中，他伸出肚脐处的鼻子，闻了闻，手上下压的力度逐渐减弱。

蓦然，刑天停滞原地，迟疑不定地说“你是鬼……”话未说完，玉露剑已贯穿它的口腔。

纤云大口喘息，手上不停，一连戳了七八十下，刑天的口腔都让她戳烂。

纤云满脑子想着女儿，手上一刻不停，她庆幸，刚才要不是刑天突然力竭，死掉的就是自己，自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轰隆！”面前的刑天彻底倒下，纤云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李凡面前。

“现在，你该告诉我，我是谁，以及有关我女儿的事了吧。”纤云平静道。

李凡深吸口气笑道“当然，我亡心一向说话算数。你叫纤云，是我修罗族最有天分的修罗。你功法高强，容貌出众。许多男子为你倾倒，这些人中，不仅有修罗族之人，也有鬼族男子，鬼王正是其中之一。”

“鬼王？”纤云疑惑地摇摇头。

李凡点点头道“不错，鬼王乃是鬼界之主，就是你面前这座鬼都的主人。他垂涎你的美貌，强占了你。你因有身孕，被迫嫁给了他。鬼都的人称你为鬼母。婚后不久，你们生下来一个孩子，一个女孩。”

“就是我脑海里见到的小女孩吗？她叫什么名字？”纤云问。

李凡笑道“你为她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婆雅。”

“婆雅，我的孩子叫婆雅。”纤云重复着，要将这些牢牢记住，“她现在在哪？”

李凡叹口气道“你先听我说。你生下婆雅后，难以忍受跟鬼王在一起的生活，带着孩子回到修罗。鬼王大怒，派兵进攻我们修罗，他们扬言要修罗交出你和你的孩子，否则就把修罗的人都杀光。”

“后来呢？”纤云追问。

“后来，我们修罗不从。双方就展开大战，鬼族杀了我们不少修罗百姓，好在我们修罗的非天主宰大人，胆识过人，法力高强，带领我们展开反击，将鬼族赶出了我们领土。不料在这时，鬼王之女露华，杀了你的孩子。”李凡气愤道。

“杀了我的孩子？鬼王的女儿？我的孩子婆雅不就是鬼王的女儿吗？”纤云心中一紧。

李凡点点头道“鬼王在认识你之前，还和别人生了个孩子叫露华，她嫉妒你的孩子夺走了鬼王的宠爱，怀恨在心，将婆雅杀了。”

“不不不，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纤云双手抱头，难以相信。

“很遗憾，这就是真的。”李凡手搭纤云肩膀道，“为了婆雅，我们一路打到了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修罗会为我这么做？”纤云强忍着悲痛问。

李凡长出一口气“因为，你是非天主宰的亲妹妹，也是我的姑姑。”

“我是你……姑姑？”纤云呢喃，她神情慌乱，还未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婆雅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她善良，可爱，漂亮，现在想起她的死，我还有些心痛。姑姑，你不想为她报仇吗？”李凡盯着纤云问。

“我当然想，我想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纤云啜泣道。

李凡揽住她的肩膀向上一指道“纤云姑姑，让我们化悲愤为力量吧。杀死婆雅的人就在那里，让我们把他们杀光，为婆雅报仇。”

纤云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悬浮的鬼都道“杀光他们，为我女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