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两节课终于结束了。

程浩楠长出一口气，走出教室，眯眼看看正午的阳光，把课本夹在腋下，准备扔回宿舍再去吃饭。

“程浩楠，等一下。”李凡略带羞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程浩楠回头，看着这个梳着双麻花辫，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女生。

“那个……昨天的事说起来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如果你……”李凡吞吞吐吐地说，“如果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啊，不用了，不用了。你胳膊没事了吧。”程浩楠摆摆手，赶紧拒绝。

“哎呀，你就答应了吧。这是我们凡凡第一次主动请男生吃饭呢。”李凡同宿舍的女生凑过来起哄。

程浩楠老脸一红，耳根发烫。他见李凡也羞红了脸，但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站在那里低下头，看样子是一定要请自己吃饭才罢休。

她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想到这里程浩楠心里一窒，虽说李凡是个好女孩，但确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那种身材窈窕，活泼好动的女孩。她不会以为自己为她打抱不平是对她有好感吧。这可怎么办，到时候该怎么拒绝才好呢？

正琢磨呢，肩膀“啪”地被人一拍，张号这小子黏上来“我说你小子就别在这装纯情了，人姑娘都主动说要请你吃饭了，你还犹豫啥？平时在宿舍不是总嚷嚷着自己要……唔唔。”

程浩楠双手牢牢捂住张号这个大嘴巴，以免他说出什么破坏自己形象的话来，清清嗓子赶紧应下“行，那就明天让你破费了。”

李凡笑笑“那就明天上午十一点半，我在步行街的川菜馆等你。”

张号用力从程浩楠双手中挣脱出来“李凡妹妹，带我吧，我也要去，就多双筷子的事，我吃得不多，真的，我吃得可少了。”

“你吃个空气。”程浩楠没好气地拖着他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放下书，正准备和张号去吃饭。班长过来传话，说班主任要他去办公室一趟。

程浩楠吐吐舌头，坏了。不敢拖拉，快步向综合楼走去。

提起这位班主任苏彤，班里还给她起个外号“寒冰仙子”。虽说看样子也就是一个才毕业的小姑娘，比他们这帮刚入学的大学生也就大个五六岁，但从来都不苟言笑，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一站在讲台上，整个教室的温度都能降个四五度。身材修长，总穿着高跟鞋，白皙的脸庞上有一双凌厉的丹凤眼，光洁饱满的额头后总梳着高高的发髻，整个人看起来不怒自威。

“报告。”程浩楠规规矩矩站好。

苏彤头都没抬，挥挥手示意他进来。

“听说你昨天打架了？”说话间，苏彤抬起头来，在程浩楠脸上冷冷一扫。

“报告老师，我……”程浩楠开口欲说。

“恩？”苏彤凤眉一挑。

程浩楠决定不为自己辩解，郑重地点点头。

“唉，你们这帮学生啊。”苏彤一声长叹。

坏了，大学里不会还是要被叫家长吧。程浩楠心中咂摸着。

“有没有受伤？”半响后，苏彤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让程浩楠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有没有受伤。”苏彤瞥了程浩楠一眼。

“哦，报告老师，没有，没有。”程浩楠挽起袖子，“老师，你看一点伤都没有。”

“行了，别耍宝了。”苏彤摆摆手，“你这家伙，这次做得对。那个王巴丹确实该教训一下。”说完，苏彤嘴角绽开隐隐地微笑。

程浩楠傻笑一声，摸摸头。

“但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苏彤伸出右手食指，在程浩楠眼前晃晃，“记住了吗？”

程浩楠忙不迭点头。

“好了，去吃饭吧。”苏彤朝门口努努下巴。

程浩楠从综合楼出来，心情愉快地哼着歌往餐厅走去，没想到不仅没挨训，还得了顿表扬，美滋滋。就在他离餐厅没两步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说他有个朋友给他订了外卖，要他去门口拿一下。

真是奇怪了，是谁给我订的外卖呢？程浩楠琢磨着朝门口走去，李凡不都说明天一起吃饭吗？难道改主意了？吃个外卖也行，免得一起吃饭尴尬，意思到了就好啦。

“这边，这边。”黄色骑手服的外面小哥冲他挥手。

“你是程浩楠是吧？”骑手拿着一份打包精致的外卖盒子。

“对，是我。”程浩楠点点头。

“这是你好朋友给你点的外卖，给骑手的留言说，希望你能现场拆开，里面有一个给你的惊喜。”骑手说。

“惊喜，什么惊喜。”程浩楠咕哝着拆开快递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刚准备抬头说话，一阵浓烈到无法抗拒的睡意袭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哗啦”一盆冰水浇在程浩楠脸上，他清醒过来。

一睁眼看到的是高空生锈的屋顶，屋顶布满了锈迹，有的地方破了洞，露出漆黑的夜空。想抬头发现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了，只能勉强抬起一点点，手脚也被铁链牢牢捆起来，自己被锁在一张铁床上。

“你醒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出现在程浩楠眼前。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你想要对我做什么？”程浩楠连声发问。

中年男子并不搭话，他去床尾弯腰转动了什么机关。铁床缓缓上升，与地面成为垂直角度。程浩楠由平躺变成被迫站立。升起来后他才注意到，对面架着一部手机，手机里出现了王巴丹那一头紫发，让人厌恶的脸。

“程浩楠没想到吧？给你的意外之喜。”手机里的王巴丹躺在病床上得意地笑。

“原来是你这个卑鄙的小人。”程浩楠咬牙切齿。

“对，是我，就是我。你能把我怎么样，昨天我受的苦，今天我要在你身上十倍地找回来。”王巴丹咬着嘴里的吸管恶狠狠地说。

“王巴丹，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错了，王巴丹。”程浩楠谦卑地说。

“现在才认错，晚了。早跟你们说过，在这学校里老子就是天。你说说，你错哪了。”王巴丹得意地晃着脑袋。

“我错在……我错在”程浩楠喘口气，“我错在那一拳打得太轻了，没有一拳锤死你这个王八蛋。你爹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就想到你会是这么一只作恶多端的大王八。怕别人起外号，就先起了这个名字给你。哈哈哈哈。”

“你……你……你，龙叔，给我干他，把他腿给我敲断，不，先从脚开始给我敲。哎呦~哎呦，护士，给我看看。”王巴丹气急败坏的喊着，伸出脚想踹屏幕这边的程浩楠，一下牵动了双腿间的肿胀部位，疼得龇牙咧嘴关掉视频找护士小姐去了。

随着王巴丹下令，那个叫龙叔的人拿起一把铁锤来到程浩楠身边，蹲下身猛地挥起。

清脆的喀嚓声，伴随着巨大的痛感，让程浩楠眼前一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涌出来，他感觉不到自己右脚大拇指了。

“我x你马”程浩楠痛得破口大骂。

中年人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般，又挥起铁锤砸下第二下。

“啊~”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程浩楠的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程浩楠只知道自己痛到晕厥，又醒过来好多次。刺穿心脏的痛，让他禁不住一直从牙缝里冒凉气。现在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了，脖子上的锁链让他无法低下头查看自己身体的状况。

中年男子若无其事的叼着烟，起身抬脚在程浩楠脚面上踩踩，剧烈的疼痛，让他又发出阵阵惨叫。

“恩，都砸碎了。”男子自言自语的点点头，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他微微皱眉，对程浩楠的惨叫有些不满。只见他转身走进暗处，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拇指粗细的针管。

“你这个样子太耽误时间了，今晚还有好多活要干呢。”说着，中年男子把针管里的东西从程浩楠脖子上注射进去。短短几秒钟后，程浩楠低下了头，失去知觉。

清清凉凉的，一滴，一滴，不知名的液体滴在脸上，我在做梦吗？程浩楠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他睁开眼，映入眼帘是黑色的天空，左右转头，自己被扔到了野外。

下雨了，程浩楠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不听指挥，没有任何感觉。

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脖子以下的部位明明都在，他却一点也感应不到它们的存在。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才稀疏的雨点，很快密集起来，地面响起了雨点拍打的沙沙声，程浩楠的全身很快湿透了，他试了好几次，不论起身，翻身，还是抬起胳膊，身体都没有一点点的动静，他现在整个身体成为了一滩软泥。

刺目的闪电滑过夜空，“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揭开了这场大雨的序幕，瓢泼大雨开始下起来了。天地间被雨水连成了一片，万物在这暴虐的雷雨中臣服，没人注意到这瘫软在地的身影。

“老爷，事情已经办完了。”中年男子垂手而立，向站在窗边欣赏这场大雨的王韦仁复命。

韦仁没有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不光敲碎了他的脚骨，手骨，还把他的小腿骨，膝盖骨，大腿骨，脊柱，胸腔，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用小锤细细密密地敲碎了，手筋脚筋各种静脉也都被我剪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程浩楠现在整个人已经成为一滩脖子以下不能动的肉泥了。”中年男子小心地汇报。

“龙行，把这些说给少爷听吧，我不感兴趣。”王韦仁回身，张开右手，递到中年男子面前，掌心里是一颗黄豆大小的丹药，金灿灿的。

“谢老爷。”龙行双手恭敬的接过这粒小小的丹药，平静如水的脸上，抑制不住的激动，忙不迭张开嘴吞咽下去。吃下这枚丹药，自己的寿命又能增长五年了。

王韦仁回到窗边，望着刺破天幕的闪电，这场暴雨来得让人厌烦呐。

“哎？程浩楠这家伙去哪了？中午说好一起吃饭，结果到现在也没影子，晚上了也没回来。”张号看着空荡荡的下铺说。

“不知道啊，中午不是被班主任叫走了，说不定被带回家开小灶去了。”刘航边剔牙边说。

“靠，那也太爽了。寒冰仙子家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呢？”孙起兴奋的搓着脚。

“嗨，就你还想着班主任呐，得了吧。有那做白日梦的功夫不如抓紧时间打两把游戏呢。开黑，来不来？”刘航打开电脑。

“咋了么。得不到还不能想象，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一个班主任那都不在话下。在我这起码排到第十名靠后。”孙起说着也开启游戏。

“真是太不要脸了。”刘航撇撇嘴，“张号，开黑来不来，差你一个。”

“哦，来了来了。”张号又瞥了一眼窗外汹涌的雷雨，或许真是自己多心了？摇摇头，回到桌子前，点开游戏。

漫天雨水浇灌着程浩楠的全身，雨水把土地很快就泡软了，由于他全身无法动弹，身体不自觉地向下陷去，形成一个水洼，汇聚更多的雨水流过来。很快雨水就盖过了耳朵。难道自己要被淹死了吗？程浩楠费力地抬起头，试图寻找自救的方法，可惜除了止不住的雨，周围一无所有。

程浩楠挣扎了很久，脖子酸痛，止不住地抽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最后不得不放弃。他平躺下自嘲地笑笑，看来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我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就因为我惩罚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坏蛋？

“你算是什么老天，你真是瞎了眼。”程浩楠躺在混着泥土的雨水里放肆地大笑，一边笑一边流泪，“你真是瞎了眼，瞎了眼。”

雨水漫进了鼻子，他无法呼吸了，他想再骂一骂这天，一张嘴，却涌进无尽的雨水，混着苦涩的泥沙迫不及待地灌满他的喉咙。

大脑的缺氧，让程浩楠意识模糊。弥留之际，他感觉一道黄光在眼前闪过，似乎有个女孩声音在大叫着，闪开，闪开，快闪开。可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撞到了自己，大脑传来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什么刺穿。

靠，难道我被雨水淹死之际，还要再被撞死一次么。这是程浩楠蹦出的最后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