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祭过后，天气渐渐回暖，纪凌抄写下来的化肥配方也越来越多。

还好有杜或跟司农在身边，速度提升不少。

等到路上好走，纪凌就会跟大哥纪胜一起，再带上司农，杜或，一起去南边荒地。

不过跟之前的南郊荒地一样，南郊荒地已经变成南郊田庄。

而南边荒地，则换了另外一种称呼，叫新五城。

在郑国，昌国，祁国附近的五个城池，被称为老五城，现在每个城池只剩一万兵士轮守，剩下的人已经搬迁到南边的新五城。

说是南边，其实对比现代地图来说，就是把从豫边境挪到皖鄂中心。

没办法，现在这种上古时代，开发的地方确实很少。

这也是纪凌对南边抱有很大期待的原因，不管是他那个时代的皖，还是鄂，再远的岭南，都是好山好水。

现在的岭南环境确实挺恶劣的，可事在人为，后世柑橘飘香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差。

或许别人都想往中原那块挤，但他很明白，其他地方并不比中原差。

甚至因为现在竞争小，反而更适合他们纪国这种，被几个中原大国夹缝的小国生存。

既然现在老天不给开门，那他们就走窗。

改了称呼的新五城，这会正等着他们过去。

旧五城驻守边境，保护新五城偷偷发展，而纪胜纪凌的父亲同样留在国都，他还要在这装作被美食腐蚀心灵的样子。

纪伯的名声越来越差，这点大家都知道。

但正因为这样，纪胜纪凌两兄弟才能放开手脚做事。

寒冬过去，早已准备好的两人出发去新五城。

萱夫人拉住纪伯衣袖，强忍着不落泪，两个孩子都去出门，她实在难受。

反而纪伯笑眯眯送走他们，他们一走，就剩自己跟老婆两个人，总感觉他俩耽误自己跟老婆相处了。

话是这么说，但后面跟着的一车车东西可不是假的。

衣食住行样样都有。

还有最近一段时间纪叔公带人烧制的上万铁器，更有一万多头耕牛，这些牛都是从郑，昌，祁三国弄来的。

不过他们好像有些不愿意给了。

纪伯摸摸下巴，没关系，他留守在后方，一定能再要一些。

除了这些之外，都城的大半粮食也被拉上路，经过一个冬天，新五城肯定什么都缺。

跟在旁边的杜上卿也有些伤感，儿子杜或跟着过去，是好事吧？

纪国中卿，下卿撇撇嘴，你这叫伤感吗！这叫炫耀吧！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很快消失在旷野当中。

华夏土地太过辽阔，他们一行一万多人，根本不值一提。

纪凌往中原的方向看了看，那边确实很好，试想天下英雄豪杰，谁不想入主中原。

但跟他们纪国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想好好种田！

看不到都城之后，纪凌才坐进马车。

这马车由四匹马拉着，非常稳当，马车的许多零件也被换成铁器制作。

如今纪国铸造室的铁器水平，估计远超天下一大截。

坐马车虽然只要一两天的路程，但要顾及押送物资的队伍，故而走得很慢。

刚走一个时辰，前方驾车的纪胜便让队伍停下休息。

现在驾车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面事，所以纪国大公子驾车并无不妥。

可这会才走了多久？

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

纪凌奇怪道：“大哥，是有什么事吗？”

纪胜答道：“要让马儿歇一歇。”

平日弟弟不怎么出门，不知道也正常，纪胜对弟弟总是格外耐心：“这路不好走，沙子跟石子很多，走多了马的蹄子受不了。”

马蹄受不了？

纪凌原本还有疑惑，下意识去看了看拉车的马匹。

这马儿，是没有铁掌的？

对啊，这种时代，铁器都才刚刚出现，怎么会有打铁掌的。

大家都知道马儿耐力足，速度快，后世不管运粮作战，都是一把好手。

可让马匹作战大面积普及的，很大一部分就靠这马蹄上钉的铁掌。

听着是很疼，但马蹄最下面的一部分相当于人的指甲。

只是它们的指甲更厚，在那上面打了铁掌，代替真正的蹄子，那样长时间奔袭作战，就不容易伤到真正的马蹄。

相当于人穿上鞋子，戴上手套工作，不容易伤到手脚一样。

如今马儿也是奢侈的东西，人就算不累，也要心疼马匹，走走停停才行。

但就算这样，长时间拉重物，还是会让纪胜心疼的不行。

他的战车就靠好马，每每作战回来，都要呵护一下马蹄。

纪凌蹲着看了很久，他哥这种格外怜惜马蹄的人，都忍不住道：“没事的，多歇歇就好，所以重物都不让马匹拉，咱们有那么多牛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他好像有解决方法哎。

他们铸造室可以造铁器，他又知道马掌的形状。

想到大哥生日就在三月份，不如就做个铁掌，当作生辰礼物？

毕竟他哥给他打的虎皮褥子真的很舒服。

纪凌隐下激动，当即写了封信送到兵卒手中，让他们回都城交给纪叔公。

以纪叔公对铁器的了解，应该能做出他要的东西！

而且形状跟要求都已经写在绢布上，不难做出的！

不过看着送出的绢布，造纸的想法又出现在眼前，他们纪国本就不善于种桑种田，还要浪费那么多布，想想都心疼。

没关系，等种田的事情安排妥当，他立刻试着造纸！

南边竹子也多，材料肯定不缺。

纪国大公子纪胜根本不知道，他只是让马车停下来歇歇，他弟已经想到两个会改变人们生活的东西。

纪凌脚都要蹲麻了，被跟班杜或扶着上了马车。

慢慢来，他有的是时间。

就这样走一段歇一段，纪凌终于到新五城附近，远远看着，就见新五城的城墙陆陆续续建起，里面的房屋整齐划一，俨然有序。

再走半日，终于到五城最中间的城池，纪伯上次过来的时候给起了名字，就叫间城。

意思就是，中间的城池。

不愧是他爹，起的名字就是不一般。

但这名字确实好记。

作为中心点的这座最大的城池，兼顾了新五城政令，军队，民生等等一切监管。

大公子纪胜在这，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年前纪胜就在这办公，所以这里的临时宫室已经修好，跟都城自然没法比，可他并不在意这些。

纪凌也一样，有间屋子住就行了！

等兄弟收拾好，各处赶来的五位大夫已经聚齐。

腊祭的时候他们虽然没能赶回都城，但是国君专门派人送来祭肉，让他们感动万分，同时也知道，转到南边种田是多么好的决策。

在这种田，真的没人打扰啊。

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回来聚在一起吃饭唱歌，好不快活，仿佛当年打仗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看这旷野荒原，多美的景象。

五位大夫已经不愿意走了，这里风水山脉都很好。

除了大老虎呲牙挺厉害的，但没关系！大公子纪胜回来了！公子胜可以组织打狼队，打虎队！

纪凌看着，便知自己当初的决定没错，来南边确实是好去处。

怪不得他父亲从这里回去，笑容多了不少。

五位大夫指望大公子打狼打虎，同时又眼巴巴看着小公子纪凌。

“小公子，我们的肥料都已经堆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按照您的要求，杂草也都精心除掉了，只等着春日来了立刻施肥。”

“只是我们这人数太多，能不能再多给几份肥料的配方。”

这有什么难的。

旁边跟班杜或立刻道：“小公子早就想到了，已经抄录上千份，立刻就能发下去。”

到时候一个村子一份化肥配方指南，绝对让每个人都学会。

五位大夫笑得合不拢嘴。

好事好事，虽然不知道化肥到底有多少功效，但这是小公子点明要做的，还能不做吗？

纪家两兄弟刚到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处理事情。

纪凌这边自然要分发带过来的农具，还要检查耕牛的情况，等着春日开耕。

开荒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那就是他哥要率领兵卒在郊野上驱赶大型动物。

这里说是南荒，但并非无主之地。

就算大部分地方没有人类居住，但各种动物是不少的。

夜晚的狼叫声此起彼伏，如果想要继续开耕，就要先把附近的大型动物驱赶走，否则在这开耕的兵卒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为了开耕的兵卒们，都要提前清清场。

经过一个冬天，纪胜早就手痒了，打猎这事他最喜欢了，而且对手越强大越勇猛才好！

纪凌下意识后退。

不愧是他哥！

厉害！

看着哥哥马不停蹄去清场，纪凌就知道，新一波的开荒就要来了。

这次准备的铁农具以及耕牛，经由他手陆陆续续分发下去。

五位大夫也不会因为他年纪小有所欺瞒。

这是谁，公子凌啊。

公子凌看他哥的时候满脸佩服，他们看公子凌的时候也差不多。

一切准备停当，时间到二三月份。

这个时候正是庄稼开始茁壮生长时，第一批肥料被小心翼翼撒下去。

纪凌巡查之后，心里万分感慨，去年这个时候他才刚到纪国，还在小院子种田。

现在纪国已经拥有百万亩田地。

等这三四百万亩田地收获，估计今年的粮食，就不用愁了，也不用仰人鼻息。

纪凌按捺住激动，一边是正在施肥的田地，另一边是耕牛铁犁整装待发去往荒地。

种田这事还别说，越来越有劲头了。

与此同时，一个铸造室的匠人从都城发出。

他背着叮叮当当的包裹前往南荒，包里装的，正是纪凌吩咐做的铁马掌。

匠人身边在城门口略等片刻，上百身手矫健的兵卒做他的护卫，向新五城出发。

铸造室的纪叔公吩咐了，这东西必须亲手交给小公子纪凌，若敢走漏风声，大家一起变肉酱！

虽然这个时代确实喜欢砍人。

但纪国吓唬人的方法就没变过。

匠人自然知道东西的重要，坐上牛车，裹紧自己的小包裹，赶快见到公子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