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许拾月说的轻松,陆时蓁顿时却是一片心虚。
还有诧异。
近乎是脱口而出的,陆时蓁看着许拾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许拾月语气淡淡,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实在平常的事情。
可这事怎么可能平常!
陆时蓁的这话当初只是不满大家说自己毫无悬念的口嗨,下了体育课后,她甚至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可许拾月却听说知道了。
听说,听谁说的?
月光通过窗户落在书桌前,许拾月脸上的笑意明晃而别有意味。
两个世界没有什么大屏障,通信、网络都可以无所阻挡的正常联系,陆时蓁顿时意识到自己在许拾月这边的世界有陈苗苗这个打听许拾月事情的渠道,那么许拾月在自己这边的世界也一定有一个类似陈苗苗的人。
她是被人出卖了!
还是自己人!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瞒着我,等到舞会那天给我发个消息,说今天就不和我见面了,草草了事?”
就在陆时蓁终于迟钝的发现许拾月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腐化侵蚀了自己朋友们的时候,许拾月的声音传来了过来。
少女轻枕着自己的手臂,对陆时蓁提出问题的声音里缠着些幽怨。
甚至好像还有一点失落与沮丧。
陆时蓁闻声立刻义正严词的对许拾月否定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渣女一样的事情!”
“是吗?你这是要现在跟我说喽。”许拾月微微歪了下头,清冷的嗓音带这些寡淡的弱势,替陆时蓁说着按照刚才的逻辑,她会说的台词:“说你不打算邀请我去舞会,要跟别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当然不是了,我……”
陆时蓁着急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极其不想要许拾月在这上面误会自己,应该说任何误会都不想要许拾月对自己产生。
犹豫了一下,陆时蓁还是直接了当的不在乎自己面子的将当时的想法想许拾月说了出来:“我就是一时嘴快不服嘛。”
“上体育课的时候大家讨论起舞会邀请舞伴的事情了,她们都说我这些年都是跟你,没有什么可猜性,然后我就,就不服嘛,一时冲动就说了那些话……”
陆时蓁自知理亏,说出来气势也弱。
许拾月微微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一副即是审判者,又是幽怨受害者的样子对陆时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十六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呢。”
陆时蓁大脑罕见的转得飞快,听到许拾月这话便立刻反驳:“什么新人旧人,我哪里来的新人!我就只有你一个啊!”
只是,转的飞快会接着引起一个致命点。
——因为不假思索,所以忘记了校对语言在不同语境下不同的意思。
陆时蓁说到最后一个字,立刻停住了自己的嘴巴。
可是已经晚了,话已经说了出去,没有任何时差的传到了许拾月的耳朵里。
“我就只有你一个。”
就好像间接承认了自己身边这么多女性朋友,只有许拾月是特殊的那个一样,暧昧如窗外洒下的月光,朦胧却又皎洁的无法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
可是陆时蓁也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冲动的说了出来。
她原本还计划……
“原来是这样啊……”
陆时蓁还在这边懊恼后悔着,许拾月的声音就从她耳边穿了过来。
轻轻的沾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弯弯的眉眼霎时间就将更多的窘迫推向了陆时蓁。
陆时蓁登时便有些手忙脚乱,逃避似的打开了书包,抽出了自己的作业本:“我今天作业有点多,要开始写作业了。”
顿了一下,连本子都没有摊开,陆时蓁便接着又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书包,将一个热乎乎的暖水袋塞到了趴伏在桌子上的许拾月怀里,“呶,如果肚子疼的话捂一捂。”
这是陆时蓁在接到许拾月不来了的消息后,猜到她可能是痛经而早早给她准备好的。
她知道这个人身体底子虚,有痛经的毛病,所以总会给她准备好各种东西,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都已经驾轻就熟,快成专家了。
安静的房间响着沙沙的笔触声,灯光从陆时蓁一侧打下,将她的影子笼罩在许拾月的视线中。
她就这样伏在桌案上,微眯着的眼睛带着猫一样的慵懒,默然注视着不知道在胡乱解什么题的陆时蓁。
过了有一会,许拾月才轻声唤道:“十六。”
陆时蓁立刻停下了笔,转头:“怎么了?”
“我生理期还没有来,刚才就是有点困了,等你的时候眯了一会儿。”许拾月淡声讲道,声音里有点狡黠,说着就将怀里的暖水袋又往自己怀里推了推。
陆时蓁闻言,对自己的错误判断愣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许拾月变话锋一转,对她道:“还有,这是你成年后的第一支舞,所以必须是我的。”
少女的声音比方才任何一刻都要坚定,清冷的声音像是盖棺定论的锤声。
她这话说的不像是商量,反而带着点偏执独断的专横。
只是陆时蓁并不觉得这话来的专横,点头道:“我知道,肯定是你的。”
笔划在纸上没有写成完整的一个数字就又停下了。
陆时蓁抬起头看向一旁许拾月,认真的对她讲道:“而且,以后你也不要听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明白。”许拾月点点头。
一开始就明白。
短暂的小插曲落下帷幕,两个人就又像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写着作业。
月光将两个伏案书写的影子并排在一起,陆时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视线是是一道数学压轴大题,余光里却满是许拾月。
复杂的数学公式跟验算技巧困不住大脑,陆时蓁满脑袋都是自己刚才来的时候着急忙慌的给许拾月搞热水,在她误会自己后慌张的给她解释。
还差一点抖出了藏在她心里的秘密。
“陆时蓁,你有没有幻想过爱情?”
久远的记忆在陆时蓁的脑海中翻了过来,像是一次回忆,却又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陆时蓁还记得,她跟许拾月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身体还不是很好,能不能活到可以合法谈恋爱的年纪都是个问题。
而现在,她已经成年了。
她健康的跨过了十八岁的门槛,在不久前的冬日刚刚完成了成人仪式。
少女那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懵懂青芽早就生长成了粗壮的藤蔓,直达云霄。
蠢蠢欲动,甚至就快要掩饰不住。
她不只是想让许拾月当她的舞伴。
她还想在舞会那天给许拾月告白。
夏日的天空总是湛蓝,炽热的温度将蝉鸣像是闷在了一个罩子里,哪怕是周末也不削弱半分。
陆时蓁一边觉得空调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一边踩着拖鞋从许拾月的房间走了出来。
许妈妈正在厨房做早餐,很敏锐的就察觉到了脚步声,接着陆时蓁就在她注视下走了下来。
她的眼神先是有些诧异,很快就变成了笑眼弯弯,声音更是温温柔柔的:“蓁蓁晚上睡得好吗?昨天晚上几点来的,阿姨睡着了没能迎接你,不好意思啊。”
“哪有阿姨。”陆时蓁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用她跟许拾月之间惯用的理由解释道,“我昨天来的时候很晚了,我有些题没做完,想着今天就周末了,干脆跟着住宿生上完晚自习才来的。”
“这样啊。”许妈妈点了点头,她很放心这个跟自己女儿一同长大的小姑娘,也没多问,只感叹道:“感觉自从你们上了高三,时间就紧张起来了,一天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十月有时候也是熬到十一二点才睡觉,真是挺累的。”
“是啊。”陆时蓁说的有些心虚,走快了几步帮许妈妈端过了早餐。
许妈妈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跟着陆时蓁一起朝餐厅走去,继续跟她闲聊道:“你们学校这个舞会挺好的,能给你们也放松放松,一定得带着十月去啊,有时候这孩子学起习来,太废寝忘食了,这样可不好。”
陆时蓁没想到自己还没问许妈妈,许妈妈就先跟自己说了,心里说不上来的高兴,拍胸脯保证:“放心吧,阿姨,我一定会拉着十月去的。”
许妈妈看着陆时蓁这幅样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她还记得十月当初带着她这个好朋友来见她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的诧异。这孩子整个人都被轮椅困着,虽然一双腿看起来保养很得不错,但就是让人说不上来的心疼。
不过幸好后来这孩子站起来了,现在看起来也很健康。
性格更是好的没话说,跟个小太阳似的,整个人都阳光明媚的。
几缕栗棕色的长发垂在脸侧,许妈妈就这样靠在桌边看着帮自己布置早餐的陆时蓁,眼睛里满是欣慰满意。
只是这份满意还没维持多久,接着就被她耳边传来许拾月的声音打断了:“妈妈,你跟十六在聊什么?”
许拾月将洗漱用的卫生眼让给了积极的陆时蓁,所以起床比陆时蓁稍微晚了一点。
她刚从楼梯下来就听到陆时蓁跟妈妈聊天的声音,扫了下头发,似是随意的问道。
“我跟十六说,待会吃完早餐不是就带你们两个去选衣服了吗?咱们快点吃,趁着早,多试几套。”许妈妈淡定自若,掩饰着她拜托陆时蓁多带着许拾月放松的事情,语气里还有些斗志满满的感觉,“校园的最后一次舞会了,我们小十月跟小十六一定要打扮的好看些才行。”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听许妈妈这样喊自己,陆时蓁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有些无措的抬头朝许拾月寻去,就看到这人正目光柔柔的也看着自己。
于是心一下就踏实了。
许拾月这边的世界跟陆时蓁这边的没什么很大的差别,高档商场一样的人少东西贵。
许妈妈亲自开车带许拾月跟陆时蓁去预约好的店挑选衣服,飘逸的纱摆堆叠在一起,让人挪不开眼。
厚重的隔帘布被人拉开,许拾月曳着裙摆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浓绿的颜色在缎面的裙身上流淌,冷白的皮肤在这颜色下透着一层瓷器般的光泽。
因为是去参加舞会,虽然整条裙子设计与布料用量依旧不少,但却没有夸张到蓬出来的地步。
纤细的肩带贴合着锁骨,挑起了整条裙子的重量,剪裁服帖的荡领营造出一种优雅而慵懒的感觉。
刚刚为了试衣服方便,许拾月随手将自己的头发用夹子卡了上去。
几缕碎发遮不住她纤细而挺直的脖颈,那脊柱处的骨骼微微突出,沿着她的脖颈往下,直到被横过的布料截断,漂亮的蝴蝶骨像是有翅膀蛰伏在下面。
房间里的日光灯打在许拾月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介于成年女性与青春少女的青涩优雅。
陆时蓁被店员引导着去往试衣间的步伐兀的停了下来,落在许拾月身上的视线有些呆。
“好看吗?”许拾月从试衣间走出来,径直看向陆时蓁问道。
“好看。”陆时蓁点点头,有些恨自己词藻匮乏,又有些害怕自己将对许拾月的喜欢透露出更多。
许拾月就这样看着陆时蓁,眉眼透着笑意,接着又对朝里间走去的陆时蓁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我裙子不太合体,要去改一下。”陆时蓁说着,有些无奈的掐了一下腰间赘余的布料。
“那快去吧。”许拾月没有耽误时间,对一旁的店员示意。
许妈妈看着许拾月曳着裙摆走到了自己跟前,一边欣赏着自己女儿,一边对她感叹道:“没想到蓁蓁看起来挺有肉的,实际上还蛮瘦的,我居然都估量错了。”
“妈妈你忘了,十六之前生过很久的病。”许拾月坐到了许妈妈身边,提醒道。
所以这些年许拾月想了很多办法帮陆时蓁长肉,可惜效果都不太好。
当初她生病住院的时间太长了,而她又太小了。
“是啊,小可怜。”许妈妈叹了口气,对自己女儿叮嘱道:“十月,以后可要多照顾蓁蓁些。”
“嗯。”许拾月点点头,“我会的,妈妈。”
排布均匀的射灯撒发着柔和的光亮,许拾月注视着陆时蓁跟店员去的背影,平静的眸子下藏着一个秘密。
她会好好照顾陆时蓁的。
无论是多久的以后。
她决定在陆时蓁舞会那天跟陆时蓁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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