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山河

《绣山河》

30. 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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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家酒宴上的一曲一舞可谓效果拔群,那日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凉国显贵邀卫渊和安怀洛交游宴饮,再加上安怀洛也搞了一次叙旧宴和狩猎,卫渊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能见到李恒一次。

一开始还是以十多人的宴游为主,李恒也颇为克制,并不如何亲近卫渊,后来渐渐变为五六人的小聚,李恒便与卫渊说的多了些,再到小半月后,李恒终于单独邀卫渊去了府上。

卫渊最擅把握时机,那日在李恒府上鉴赏了他收藏的琵琶后,故意奏了一段乐谱已散佚的古曲,引得李恒心痒无比,只隔了一天,果然就又派人来请卫渊过府。

而思安并未再与卫渊一同出行,这半月她都借口水土不服,呆在安府安排其他事宜。向安古原打听清楚李昌和李琭争储时的情况后,她先将李恒避祸中立的言行尽数曲解一番,令李恒“也曾有意储位,只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流言更为合情合理,随即就派人在各处扩散流言。

确定流言已传入李恒耳中后,思安又与安古原和曹兴仁密商数次,利用两家在朝中和宫中的势力,使了几次小计,将流言的源头指向梁明德的疑心;接着就该重金买通李恒夫妇身边的信任之人,进一步挑起李恒对流言的惊惧了,不想,曹安两只老狐狸早些年就在李恒身边安插了人,这倒也省事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都在顺利地按思安计划的走着,可李恒身边那贴身内侍却在几天后传来消息——李恒虽然惧怕流言,但他认为梁明德善察是非,又颇为忠心,故尔仍不太相信梁明德会怀疑自己,且即使真有怀疑,也不太相信梁明德会因此在李昌登基后谋害他。

“李恒倒是比他爹李睿能识人。”卫渊听说这话后,边将脱下的氅衣扔给老八边笑叹了一句,已是戌时末,他才刚从李恒府上回来。

思安执壶为他倒了盏热茶:“安怀洛之前的疑虑没错,李恒此人不仅谨慎小心,而且似乎确实并不如何追求权势。”

“嗯,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卫渊在桌边坐下,“就像你之前说的,再如何谨慎,只要心中有了忧惧,便会被不停放大。我已去了他府上三次,他如今越来越信我,接下来,我也可旁敲侧击提一提这流言,时日一久,他总会信的。”

时日一久……

思安沉默了一会儿,可现在已是九月中旬,要让李睿彻底相信梁明德怀疑他不满他,至少还要拖半月以上,再加上后续的一系列安排,等事成只怕就要十一月下了。那时已入冬,从凉州回长安又多山林,一旦遇到大雪,拖延数日也是常事。

这么算下来,回到长安的日子便太紧了。虽然仍不确定凉国之事的走向被自己改变后,前世的时间还能不能作数,但她一点也不想拿卫瑶的命冒险。

“不是说梁明德那儿子梁晟没甚出息,喜欢流连风月之地,还爱装风雅吗?”她看向卫渊,“不如我们利用他给李恒加一把火。”

卫渊微怔:“你想怎么加这把火?”

思安:“梁晟最爱去的其中一家青楼就是安家开的,我混进去接近他,然后想办法让李恒亲耳听听梁明德的儿子是怎么——”

“不行,”话还没说完,卫渊便皱眉打断了她,“没必要冒这个险。”

“这算什么冒险?”思安亦蹙了秀眉,“有十一隐在暗处保护,又是在安家的楼里,能出什么事?到时候诱他多喝点酒,我有自信能让他说出我们想听的话。”

卫渊站起来踱了两步:“他若只是要占你些便宜呢?十一是出来还是不出来好?到时反倒坏事。”

“王爷,”思安看了他片刻,忽然扑哧笑了,“您是不知道青楼怎么钓金龟吗?”

“……”卫渊莫名有种自己挺没见识的错觉,“怎么钓?”

思安好整以暇道:“王爷是男子,即使不爱去青楼,也该知道还未得到的才最叫人念想,那些青楼鸨母最会欲擒故纵,尤其是对未破瓜的花魁娘子,前三次接客根本不会让人碰,须得用颜色才气将名头打出去了,把人的胃口吊起来,身价抬得足够高,才会开天价竞卖那摘花夜,所以只要我们动作够快,梁晟没机会做什么的。”

还未得到的才最叫人念想。卫渊不由自主咂摸了一瞬这句话,随即问道:“此中事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在河东做沈刺史的幕僚时,三教九流都接触过,知道这些事很正常。”思安答他,“王爷这下不用担心了吧?”

没受过那等欺辱。卫渊心下稍安:“那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按原计划再等上半旬一旬不好吗?我怎觉得你好似很着急,从长安出发时,就总算着时日。”

思安:“夜长梦多的道理王爷应该比我更懂,我们本就是假借身份,时间拖得越久越有暴露的可能,不是吗?”

虽然有些道理,但卫渊确定这不过又是她的糊弄之语,而且他知道自己再追问,她也不会说实话。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妥协道:“好,那就试试从梁晟下手,但前提是你不能擅自行动,一切都得听我的。”

“行,”思安爽快道,也站了起来,“那王爷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就让人请安怀洛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说完,她便准备回房,手扣上花厅的门时,却又顿住脚步低声加了一句,

“还未得到的会叫人念想,可一旦真握在手里,就会发现也不过如此,何须执着。”

洞开的门外,夜色黑黢黢的,卫渊负手站着望了一会儿,轻哼一声:“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角落里的老八听得默默流汗,一定是他隐藏气息的本事又见长了,谢姑娘都忘了他还在厅里了。

他一点也不想见证主子几次三番被拒绝的曲折情路啊……

夜幕四垂,兴乐坊莳花院的门口这日尤为热闹。

凉州城内的风流之士们两日之前便都听到了消息,莳花院新得了一个江南来的花魁娘子,名夕月,年十七,色绝丽,善琴棋诗书。

今日就是这夕月第一回接客。

按规矩,莳花院大堂的歌台已落了帘,帘有两层,外层是薄如蝉翼的纱帘,里层是五色水晶珠帘。帘外歌台下,已坐满了各式各样的男人。

“铛!”龟公一声响锣,大堂里的窃窃私语立时都停了。

歌台上珠帘微动,一个婀娜的身影缓缓步到了轻纱前,朝台下盈盈一礼:“一曲《汉宫秋月》献于诸位。”

声音清冷,丝毫没有风尘之气,引得台下一众男人更为好奇,纷纷向前伸着脖子,想看清那薄纱后的姿容,奈何夕月说完,便转身回到了珠帘后。

须臾,随着泠泠琴音响起,台前的轻纱缓缓落下,堂外微风拂来,吹动珠帘,隐约能远远瞧见帘后的姝丽面庞和一双秋水明眸。

一曲弹罢,台下立刻又起了私语声:

“听说这小娘子原是齐国贵女,家里获了罪才沦落至此,看来倒是真的,这一曲可不简单,这气质也果然和之前那些不一样!”

“是了,我还听说她原本已定了要进宫当贵妃哩,这下可便宜我等了!”

……

“铛!”又是一声响锣,莳花院的鸨母站到歌台上,一番矫揉造作的热络,给众人开了今夜坐陪的底价——一百两起拍。

“我出一百五十两!”底下立刻有人抬了价。

“一百八十两!”、“二百两!”、“二百三十两!”……

“梁兄准备出多少?”二楼最好的包间内,一个青衣文士谄媚问道。

“‘由来紫宫女,共妒青蛾眉’,这一手曲汉宫秋月的寂寥,可不是一般人能弹出来的。”对面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故作深沉地吟了句诗,而后对身边的小厮做了个手势,那小厮立刻站到窗边,高声道:“梁公子出五百两!”

这下,底下小声喧闹了一会儿,没人再叫价了,毕竟这只是第一回坐陪,又不是摘花夜,这五百两未免也太高了!

众人都以为这就定了,不料,那鸨母又笑着出来:“梁公子,我们夕月说了,光有银子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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