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芜握紧了匕首,她才不信孟雁容的鬼话,反问:“孟家和乌家是准备造反吗?”
“呵呵,准备造反?”孟雁容吃吃笑了起来,“只怕此时京城已经变了天地,旻国以后也没有圣女了,若是你肯求饶,我还能让你当奴才伺候我,赏你一口饭吃。”
乌璧已失去耐心,提剑便冲向孙泓贞,两人又战在一处。
“是我杀了孟奇。”殷芜看着孟雁容,轻声道。
孟雁容表情变得扭曲恶毒,又想起在宫中被殷芜污蔑,以至被百里息惩罚,后背似乎又痛了起来,她咬着牙,道:“你不用得意,等你落在我的手里,我一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要把你那张脸毁了,要多找些人好好‘怜爱’你!”
她的话粗鄙难听,殷芜忍不住皱了皱眉,余光看见孙泓贞已落在下风,心中一急,对孟雁容道:“你这样生气,该不会是因为大祭司信我不信你,你是嫉妒吧?”
这话扎了孟雁容的痛处,她眼里迸发出疯狂来,再顾不上什么,只想立刻就把殷芜那张碍眼的脸划开!
然而她冲过来的一瞬,脚却被什么绊了一下,下一刻一柄寒刃抵在她的脖子上。
那匕首抵得极紧,她能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皮肤肯定已经被划破了。
但握匕首的手很稳。
孟雁容有些害怕,却咬着牙不肯服软,“你敢杀我吗?京城如今已经是孟家的了,这乌华山也被团团围住,你今天敢伤我一分,我爹不会饶过你……”
脖子上的匕首再贴近几分,疼得孟雁容住了口,她耳边传来女子柔柔的声音:“我敢的。”
孟雁容见过殷芜许多次,每次她都怯懦的像个兔子,她怎么敢杀人?
“若不想她死在这里,便都住手!”殷芜清叱一声。
然而乌璧似未听到,招式越发狠辣。
殷芜心里有些急,手中握紧了匕首,再次喊道:“你再不停手,我就杀了她!你这样见死不救,只怕天枢长老会与乌家反目!”
殷芜作势要杀孟雁容,乌璧终于退后两步,暂时解了孙泓贞的危。
护卫已经不剩几个,黑衣人却多,殷芜知道想突围已经不可能,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希望百里息那边能快些结束。
她正在想办法,忽有无数羽箭破空逼近。
“小心!”孙泓贞拉着殷芜趴下,几波箭声过后,殷芜抬眼,见黑衣人皆死。
她转头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见一个人正举着一张弓。
他周身都是凛冽傲气与寒意。
孟雁容被护卫抓住,乌璧退至林边,却依旧不肯放弃抵抗。
“乌家好大的野心。”百里息开口,余光看见殷芜扯下了袍角给孙泓贞包扎伤口。
乌璧手中持剑,呼吸不稳,眉眼凌厉,“神教已经是百里家的神教,我们想要为自家争取利益,想来大祭司也能理解。”
“能理解,只是你们今日败了。”
“倒也未必,”乌璧斩断射入左肩的箭矢,“整座乌华山都被围住,大祭司只怕也很难脱身。”
忽有整齐的脚步声逼近,孟雁容听了心中大喜,大喊:“我们的人上来了,若现在投降,可留你们一命!”
乌璧却察觉出不对劲,这脚步声太整齐了,训练有素,不像他们的人……
很快,一队穿着甲胄的队伍出现在众人面前,孟雁容觉得浑身发凉,这不是她们孟家的人!
“潜龙卫……”乌璧也愣住。
队伍为首一人跪地回禀道:“启禀大祭司,山下乱贼均已伏诛,前山也被围住,定不让一个人走脱。”
殷芜前世见过这人,他是潜龙卫的副统领,好像叫黄斌。
百里息点点头,看了谢澄一眼,谢澄立刻提剑攻向乌璧,两人武功本来相当,只是乌璧此时受伤,便渐渐不敌,很快剑脱了手,被谢澄擒住。
护卫将乌璧和孟雁容带下去,殷芜却在想京城的事,前世孟家谋逆被镇压,乌家未显露出来,也未被牵连,如今看,两家其实早已合作。
她正想着,面前却出现一双洁白云靴,抬头便对上一双冷寂的眸子。
“大祭司……”
百里息见她发愣,以为她是吓到了,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转头走了。
护卫上前扶着孙泓贞去治伤,殷芜想了想,跟上了百里息。
“大祭司等等我!”
百里息回头看她一眼,随即竟又转头继续走了。
殷芜皱皱眉,察觉到了他的冷淡。
她一路追着百里息回到寝殿,门没关,她站在门边唤了一声“大祭司”。
“进来吧。”
殷芜进门,百里息却走到了屏风后,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她在书案前坐下,面前是一个木盒,她曾见百里息从盒子里拿出那块玉料,不知现在是否雕刻完了,雕的是什么?
殷芜看了看屏风,想伸手打开那木盒,谁知手指才碰到木盒边缘,百里息便出来了。
百里息也看到了她的动作,眼神顿了顿。
他换了一身带暗纹白袍,神色疏离,让殷芜觉得有些陌生。
她收回自己的手指,道:“孟家在京城应该也会有所行动了。”
“京城的事不必担心。”
一看他的样子,殷芜便知百里息不想多说,她皱着眉,试探道:“可是殷芜……哪里得罪了大祭司,惹大祭司不快了?”
“圣女规行矩步,怎么会得罪我。”百里息眼中略有些幽光,随即却移开眼睛,“圣女安心等着成亲即可,孟家和乌家的事不需操心。”
殷芜真切感觉到了百里息的冷漠,他似筑起了一面墙,将她隔在另一边。此时再纠缠不会有结果,便告退出去。
人离开后,百里息一只手扶在桌上,一只手按了按额角,他余光看见桌上那木盒,眼神暗了暗。
很快,蛟州境内的反贼被潜龙卫肃清,又过了两日,京城的消息也传来。
孟家和乌家起兵造反,被京城的潜龙卫联合孙家镇压,天枢长老被擒,孟乌两家的人尽数下狱。
一场动乱被轻易平息。
祭天也已结束,殷芜也要返程。
她这几日不曾见过百里息,偶尔想寻借口过去,不是碰见谢澄禀事,就是蛟州官员求见,她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心中也生出些退意来。
接近冷冰冰的百里息实在需要勇气,殷芜总要找出症结所在才能对症下药,她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忽然咂摸出点味来:好像是从孙泓贞给他送冰玉膏开始,大祭司就开始疏远她了。
是吃醋了?
她开始也以为是,可这几天观察下来,百里息的表现绝不是单纯的吃醋。
那是因为什么?
百里息并不喜欢她,顶多算有一点怜悯,许是因她就要和孙泓贞成亲,百里息认为孙泓贞会庇护她,孙家成了她的靠山,所以他便不再沾惹她这个麻烦了。
这……绝对不行!
她想要的是推翻神教,单凭孙家的力量难以做到,孙泓贞那里她早已说得清楚,并不牵涉儿女私情,只是盟友。
至于百里息那里,她还要更、进、一、步。
第二日一早,队伍启程回京,上车前殷芜看见孙泓贞,他的伤好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对殷芜笑了笑。
殷芜点点头,余光看见百里息骑马走了过来,忙收回眼神,恭敬唤了一声“大祭司”。
百里息眼睛都没看她。
这一路有潜龙卫护送,并没再遇到什么事,只是殷芜路过街巷时,透过窗户,见街上有许多穿着褐色短打的人,那些人神色木然,好几个身上还带着伤。
“茜霜,他们是什么人?”
茜霜神色黯然,抿了抿唇,“是黎族奴隶。”
殷芜愣住,蛟州与冠州相距不远,冠州的奴隶很多都是卖到蛟州来,但京城中的黎族奴隶却不多,前世殷芜虽知道黎族备受压迫,却并未亲眼见过。
“快说你把偷的银子藏在哪里了!你说不说?不说今天就在这打死你!”车外忽然传来男人恶狠狠的叱骂声。
殷芜透过窗户看过去,见是一浑身是伤的少年被吊在横柱上。他也穿着褐色短衣,是个黎族的奴隶。
黎族为贱民,可以随意买卖,杀掉。
那少年已经半晕厥过去,再这样打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停车。”
马车停下,谢澄上前,“圣女有何吩咐?”
殷芜抬眼看向那个被吊着的少年,皱了皱眉,“问问那少年犯了什么事?把他买下来。”
百里息看向马车方向,见殷芜蹙着眉,脸上满是不悦之色,然后便见谢澄同那打人的中年人说了什么,给了银子,将那少年扛了回来。
偏巧殷芜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下一刻竟甜甜地笑了。
笑什么笑?谁让她这么笑的?
晚间队伍到达陵城,依旧暂住苏宅。
殷芜让人将少年安置好,又让茜霜去照顾,沐浴后怀揣着一本《卜筮正宗》去寻百里息。
才出院子,便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个人,那人身材消瘦,她愣了片刻,才认出是苏乾安。
苏乾安眉眼修长,只是脸色苍白,“听闻圣女在乌华山遇险,苏某实在忧心,只可惜苏某一介布衣,能做的事实在有限。”
“两次叨扰,已经十分过意不去,”殷芜顿了顿,又道,“明日我们便离开陵城了,祝苏公子诸事顺遂。”
苏乾安咳嗽起来,半晌才止住,他笑了笑,道:“陵城人口不多,苏家有意想去京城发展,说不定将来在京城还能见到圣女,也祝圣女玉体安康,诸事顺心。”
殷芜离开后,苏乾安唇角微微勾起,眸色森然。
百里息的屋内亮着灯,殷芜敲了敲门,“大祭司?”
屋内没有回音。
殷芜又敲了敲门,“大祭司?”
屋内还是没有声音。
殷芜不肯放弃,又使劲拍了拍门,“大祭司你在吗?”
“不在。”声音里透着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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