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云深不知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
因为是姑苏蓝氏的罪人,她的葬礼办得极为简单,送葬的人除去我们三个小孩跟请来的抬棺人外便只有青蘅君跟蓝启仁这两个大人。
这是我头一次摘去了抹额。
为了那个将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的人,摘了那象征约束又有着特殊意义的卷云纹抹额,披上大了整整两圈的粗麻衣跟在两个兄长后面,手里握着那人最后给我的簪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是见我哭得太过凄惨,抱着排位的蓝涣心生不忍,弯腰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我顺着他的胳膊环住被他另一只手搂在怀里的冰冷的排位,肩膀仍是不自然地颤抖着。
“长兄知道,我们飞灵已经尽力了,是母亲她太累了,不怪我们飞灵。”
蓝涣悄声在我耳畔安慰着我,声音亦克制不住地颤抖,我被他说得心中酸涩索性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谢谢你……飞灵,长兄跟忘机,都很感激你……”
一抹泪花在我的麻衣上绽开,一行人摇摇晃晃,迎着初晨的微雨渐渐远去。
我趴在蓝涣的肩膀上回头看,看那开满龙胆花的小筑,又似是透过那明艳的花看那女子曾经温柔又缱绻地浅笑。
……
自那之后蓝湛变得愈发沉默了起来,每日除了找我温书外又多了交流琴技,切磋武艺等事宜,而我们碰头的地点也渐渐从各自寝室变成了藏书阁。
正如书中所写,那人去世后青蘅君大病一场险些要了性命,病好后便再不出关。
因着蓝涣年纪尚小,族中事物便一股脑得全压在了蓝启仁的身上,饶是如此他也并没有放弃对于我们仨的管教。
除了平日里的课业越来越重外,对于我的心法教习他更是亲力亲为。
不知是从何时起,我便再也无法在心中嘲弄似得唤他蓝老头了,转而真心实意地将面前这位留着山羊胡古板又固执的人当成了父亲。
岁寒冬至,云深不知处仍是这番清清冷冷的景象,似是什么都没有变又似是什么都变了。
而我唯一能确信的,便是那龙胆小筑外盛放的繁花。
自她离开后,我仍如往常般日日去往龙胆小筑,去照料那开了满园的妖色龙胆。
有时,我亦会坐在她平时常呆的窗前看那一缕斜阳,以及每月必将出现在小筑外不远处的木廊下,那一抹小而执拗的身影。
我不是没想过拉他进来,可是转念一想即便他进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见的人已经没了,而那个人亦不会像之后的魏无羡那般献舍重生。
我与其拉他进来空看这一室繁花,倒不如让他怀抱着那丁点执念继续地等。
因为我知道,他迟早会释怀,亦会有个人出现在他的世界,将他拖入无尽红尘。
所以我没必要去打扰他,我只是在他常常等待的地方移植了一片绚烂的龙胆,只希望他在那漫漫无尽的等待中,能感到那么一丝的安慰。
也是此时,我脑中突然浮现起动漫中蓝涣跟魏无羡说,此处是云深不知处唯二盛开着龙胆的地方。
也不知,在没有我的那个世界中,又是谁替他种下的那一簇鲜花呢?
也许只是随风而去,又正好在木廊之下深深地扎下了根……
……
云深不知处的时光过得很快,快到一晃眼间,我已在此处待到了第五个年头,但同时又过得很慢,慢到这么久过去了,也仅仅只有五年。
我依旧是个半大不点的小孩子,蓝湛也是,只是他突然间长高了许多,从从前只比我高小半头的样子,变成了现在,我跟他说话时须得微微抬眸才可。
因着少时成名,我一路凭借着得来的天赋渐渐的成为了修仙界中不可忽视的一号人物。
而那年,大哥金丹初成,我和蓝湛跟着其他宗教子弟与蓝氏上千余名门生旁观了他的出世礼。
肃穆庄严的宗祠之上,蓝氏子弟们整整齐齐地围在一旁,看他敬拜祖宗神明,看他跪谢恩师族老,又看族中师兄上前,为他佩戴那象征着姑苏蓝氏的卷云纹族徽。
我见到看蓝启仁面上欣慰而又复杂的笑容,见他以恩师之名为他取号泽芜,赠他佩剑朔月与玉箫裂冰。
至此以后,他便要正式以蓝氏宗主长子及下任族长的身份在蓝家站稳脚跟。
而我跟蓝湛,仍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只是,却不能再如从前那般单纯又肆无忌惮。
蓝湛渐渐有了日后人们口中那不苟言笑,生人勿近,刻板又无趣的含光君的模样。
而我,则因为愈发娇美的样貌,不凡的天赋以及这些年一直隐隐称道的传闻,被戏称为狐妖之子。
对此,我表示不听不看不管,反正仇恨拉多了自己早就已经无所谓了,可是我父亲蓝启仁以及那两个哥哥却尤为看不过眼。
其中之最便是蓝湛,自从他习得禁言术之后,一旦听见有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便是一通禁言伺候。
前前后后算来,没有几百但也有好几十人,宗室族人不敢跟他一般计较,无非就是瞪我们俩一眼便过。
毕竟家规在那摆着,左右背后与人是非也是他们的过错。
但是……
“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缩着脑袋跪在蓝启仁面前,大气不敢出一声,但与我并排而跪的蓝湛却是规规矩矩地拱手,语气淡漠地道:
“夜猎归来时,路遇稚童,言语无状。”
我……
救命,哈哈哈哈,路遇稚童?
哈哈哈哈,还有谁比我俩更稚童的?哈哈哈哈哈。
我绷不住地将头转向一边,皱着眉头,努力忍得极为艰难,才能保证不笑出来。
蓝启仁气得眉毛抽抽,抓起一旁的戒尺指着蓝湛的面门说:
“好,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言语无状的!”
“恶意中伤,诋毁飞灵,说他是妖孽,是狐妖之子。”
蓝湛继续头铁道。
我看见蓝启仁的山羊胡子微微抽了一下,随即‘啪’得一声将戒尺拍在了书桌上说:
“我可曾说过,毋须与痴言相争?”
“说过。”
蓝湛道。
“知道为何还要如此?竟还与凡人大打出手?”
蓝启仁怒道。
“恶莫大于纵己之欲,祸莫大于言人之非,侄儿也只是禁了他们的言,并未做甚无礼之举。”
蓝湛继续道,表情那叫一个坦坦荡荡。
见他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就脑子抽抽得不害怕了。
理直气壮地抬起头,我学着旁边的蓝湛,把背脊挺得笔直道:
“二哥说得是!我们并未招惹他们,只是跟在其他兄长们身后,是他们看到了我口出恶言,二哥警告不听,这才禁了言,后来也是他们恼羞成怒,先动得手!”
“你们还敢顶嘴?”
蓝启仁气道,背着手不停地踱步,之后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俩说:
“你们……明知道是不实之言为何还要计较?如若每次都要这般,那这天下的悠悠众口,你们又如何去堵?”
我俩噤声,一个个得突然蔫了下来。
蓝启仁抽着眉毛看着我俩,无奈是真的无奈,生气也是真的生气,但是也知道我俩的动机没什么错,立场也没错,况且也没主动出手。
左右算起来,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今能跪在这里听罚,也只是因为下手太重,把人家颧骨干断了……
“唉,罢了罢了……”
缓过来的蓝启仁疲惫地摆摆手,扭过头去,懒得再理我们道:
“回去把《礼则篇》抄十遍!。”
……
就这样,我俩喜提倒立抄家规整整十遍。
默默退出去,一路走去练武场,我按部就班地在地上铺好笔墨,顺便给蓝湛那摊也收拾整齐后,熟练地在角落里撑起来,静静地握笔开抄。
嗯……
这已经不是我俩第一次被罚了,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但唯一特殊的是……
这次没挨手板。
嗯,挺好挺好……
继续努力,继续努力。
……
但是,也不能真的一直这样下去啊喂,好歹我俩也是蓝家嫡系,一直都照着仙门子弟的楷模跟典范培养的,如今三天两头地因为干架被罚,那算怎么回事?
所以,想不出其他招数的蓝启仁开始联合蓝涣,轮流地开始找我俩谈心。
嗯……我其实没啥可谈的,他们那些谣言我都不在意,就是纯跟着二哥屁股后面拉架……
额……未果后,也跟人打起来了而已。
真正有问题的,主要是蓝湛。
结果俩人一谈一个不吱声,蓝启仁本身就气,看见他那样更气,反手便又是三十遍家规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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