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衙门内,慕归凌端坐主位,一袭黑袍,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可找到裘月影了?”
知县愁着脸叹了口气,走上前禀告:“大人,下官无能。”
这女子也不知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便化为乌有,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众衙役将梧桐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其身影。
不过有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如今既然已查明裘掌柜是清白的,慕大人为何还要执着于寻觅她的行踪?
慕归凌听见意料之中的答复,揉了揉眉心,转而道:“若还有人去醉月阁闹事,一律按楚国律法处置。”
知县恭敬应下,眸中探究之意却更甚。
他此前以为慕大人有那断袖之癖,但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不过也并非全无道理,裘掌柜那般貌美动人的女子,若是他再年轻上个十岁,只怕也会被她的魅力所迷惑,心神颠倒。
慕归凌没再多言,大步拂袖而去。
立在门外的慕宛儿见状,立即跟上,却异常罕见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同往常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失恋的男人惹不得,更别提被旧情人一而再,再而三吃干抹净后被抛弃的男人。
两日前,在客栈内见到从慕归凌屋内出来的裘月影,她才意识到,这两人竟又在她毫不知情的地方缠绵缱绻了。
着实不愧是原著中,那种戏份最香的一对cp。
慕归凌原本打算去醉月楼的脚步骤然顿止,转了个方向。
慕宛儿吃痛地揉了揉直直撞在男人背上的额头,只听他冷声道:“今日便回府罢,去客栈收拾下行囊,再去旧宅接安宁。”
慕归凌快步走着,双眸冰冷如冬日寒风。
既然她选择避而不见,那他也不必继续自讨苦吃。
半个时辰后,慕宛儿敲响了侯府旧宅的大门。
抱琴瞧见突然造访之人,不可思议道:“宛儿小姐,您怎的来了?”
慕宛儿满意地看着她讶异的眼神,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抱琴,带我去找姐姐。你待会去收拾下行囊,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抱琴略感诧异,微微加快了步伐,将慕宛儿领入宅内。
待二人走到慕安宁屋外时,慕宛儿摆手示意抱琴先退下,让她一个人进去就可以。
慕宛儿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坐在窗边,似是陷入沉思的慕安宁,猛地捂住了她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慕安宁心下一惊,然后立即反应过来,缓缓道:“宛儿?”
抱琴可不会这般无聊,思来想去也只有她这个妹妹才会如此了。
慕宛儿颇感无趣地松开了手,撇了撇嘴:“姐姐见到我难道不惊讶吗?”
慕安宁只好顺着她的话,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她是何时来的梧桐城,并在她说自己便是兄长身旁的小厮时,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
慕宛儿一个自信的眼神过后便道,他们即刻启程回京。
她面上露出一丝歉意,解释道:“此前衙门内事务颇多,我跟着兄长查案,便没来得及提早同姐姐说。”她顿了顿,又道:“兄长此时在外头等着我们。”
慕安宁没有过多意外,了然点点头,刚想唤抱琴进来,却听慕宛儿道她已经去整理自个的行囊了。
随即,慕宛儿眸子转了转,自告奋勇地走近她的衣橱:“姐姐,我来替你整理衣裳吧。”
慕安宁才欲说她自己来便是,却又想到若是让兄长久等怕是不妥,便轻声道了句谢。
【香香女鹅的衣柜,我来了!!!】
慕安宁闻言一愣,面容染上薄薄一层绯红。
见慕宛儿认真叠衣,她只好走到梳妆台前收拾自己从侯府带来为数不多的首饰。
她将它们缓缓收进梳妆匣内的间隙,回首望向慕宛儿,柔声询问:“可要叫兄长先进来?
她的东西虽不多,但有些杂,在梧桐城的这二十日以来,也置办了一些小物件,只怕收拾起来,最少也得花上两刻钟。
慕宛儿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他此时应当想一个人静静。”
慕安宁只好点了点头。
兄长性子寡淡不喜与人交流,想一个人待着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一息过后,她便听见那道熟悉的心声传来——
【可不得静静吗?】
【要是大理寺少卿被同一位姑娘始乱终弃两次的这种话传出去,还不得丢死人...】
【这冰块脸真是人不可貌相。】
慕安宁手中的耳饰微微一滑,直直掉落进梳妆匣内,发出一道细微响声。
见慕宛儿朝她投来一瞥,她若无其事地耳饰摆放好,解释道:“一时手滑。”
慕宛儿点点头,只是提醒她当心些,并未怀疑自己的吐槽被人听了去。
兄长着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若慕宛儿说他被始乱终弃一次,她的反应也不会如此大,可竟是两次。
她垂眸理着首饰,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人有如此能耐,能将兄长迷住。
两刻钟后,慕安宁姐妹与抱琴汇合,上了马车。
慕安宁刚欲问能否去方家一趟,便又想起此刻方大娘应当在醉月楼,方子翁不出意外的话理应在学堂,而乔青生后日便要赶考,应当不想被人打扰。
或许,可以托人给他们带句话。
她细细观察着慕归凌的面色,确认他应当不会生气,才试探道:“兄长,可否先去一趟集市书肆?”
慕归凌抬眸微微颔首,没有过多询问,直接掀帘示意马夫掉头。
约莫半刻钟后,马车便来到时将离的书肆。
慕安宁没让抱琴跟着,独身下了车。进门时,竟恰巧碰上立在桌前的时将离。
男子仍旧一身深蓝锦缎长衫,腰束玉带,散发着商人的精明感。
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他如鹰隼般凌厉眸光扫视过去,却在发现来人身份后,在一瞬之间盛满温柔。
慕安宁莞尔一笑,眸光坦然:“时老板,安宁此番前来是想问我那幅字可卖出去了?”
时将离轻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宣纸。
慕安宁这才发现,原来他此前专注查看的便是她的字。
时将离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确实卖出去了。”
慕安宁抬眸,便又听他道:“姑娘的字,时某很是喜欢。时某愿意用这书肆与姑娘做交换。”他笑着看向慕安宁:“安宁姑娘意下如何?”
慕安宁怔忪片刻,继而笑道:“时老板莫要说笑,便是没卖出去,也无妨。”
她没卖过字画,全凭自己的感觉随手写了两幅,没卖出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时将离刚欲开口,却听慕安宁又道:“时老板,安宁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她望向温柔注视着她的男子,抿了抿唇:“时老板可否给乔大哥一家带句话?今日我便要离开这梧桐城,但有些匆忙,便没来得及与他们告别。”
时将离挑了挑眉:“安宁姑娘竟要走了?”
慕安宁轻轻点了点头。
时将离面露憾色:“那安宁姑娘可会再回来?”
见慕安宁犹疑的神色,时将离唇角微微勾起,略显邪气的表情在他俊朗的面容上,却丝毫不显突兀:“姑娘不必回答。时某很高兴,你能最后一刻过来与时某告别。”
他注视着少女微微颤动的鸦睫,凑近她耳畔:“如此,便够了。”
慕安宁感受到耳边的热气,赶忙向后退了一小步,生怕这男子再同那日一般,说出什么大胆的话。
他们二人不过萍水相逢,才认识几日,他便表现出对她有意的模样,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她心底隐隐感觉,他应当不似表面那般情深。
她不敢再过多停留,轻轻道了声“有缘再见”后便匆匆出了书肆,上了马车,丝毫没有留意到在无声无息间,也跟了出去的男子。
望着快速离去的马车,时将离轻轻勾起唇角,语气不疾不徐:“很快,便会再见。”
方大娘从醉月楼归家,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慕安宁的状况。
她慈爱地拉过自己的儿子:“子翁,今日可有好好听你安宁姐姐的话?”
方子翁诧异道:“娘,安宁姐姐今日压根就没来!”
方大娘面露疑惑:“她没来?”
莫不是生了病?
就在此时,乔青生从书房走出,斟酌了一番,才道:“姑母,安宁姑娘走了。”
他知道姑母待她如亲女,有些不忍地将事实告诉了她。
方大娘讶道:“走了?”她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她去何处了?”
乔青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
还是时将离派人托信,他才得知安宁姑娘有要事,不得已离去。
日后...只怕是也不会回来了。
方大娘眉间忧虑更甚,除了崇德候府,她想不出她的侄女还有哪儿可以去。
可慕家人才将她赶到这梧桐城不过一月,为何又将她接走,全然不给他们相认的机会。
她看着乔青生那也有一丝憾色的眸子,几度张口欲言,可最终还是没将秘密讲出口。
也罢,等他后日入京,兴许他们二人还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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