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末日生机]（14）

◎——两只怪物依偎在一起，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玻璃四处飞溅，游荡在街道上的丧尸凶性大发，嘶吼着朝外窗冲过来。

这一刻全凭个人的本能和反应力, 宋谕一把将旁边的猫包男推到窗口, 又匆忙拿起剩下两包饮料, 以最快的速度抽了几瓶出来减重。

猫包男的求生欲望很强，咬着牙抓住外墙上的排水管，三两下就窜上了二楼的窄平台。

此刻与他只有一面玻璃相隔的食堂二楼，大批丧尸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到床边, 它们面相扭曲, 拍打着玻璃, 在玻璃窗上留下数不清的血色手印。

猫包男堪堪稳住身形，朝玻璃窗里的丧尸竖了根中指，然后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扁平的录音笔。推开右侧的FM按钮，广播的声音顿时扬声器口传出：

“……出现高热、意识模糊、惊厥, 是Alpha型‘新人类’进入分化期的显著标志, 在此期间必须由Omega型‘新人类’对其进行有效疏导……

猫包男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皱紧，自言自语：“新人类？”

街道上的丧尸转动着脑袋，它们竖立的耳朵正在捕捉着风里广播的声音，第一波丧尸已经冲到超市外的单车道前，不多时就会突破危险警戒线。

眼见下面的同伴还在生死关头, 猫包男也顾不得广播的内容，把录音笔声音加到最大，就用尽浑身的力量向旁边扔去。

录音笔里自带一个扩音效果不错的小音响, 广播的声音立刻吸引了不少丧尸的注意。

冲在最前面的几头丧尸猛地抬起头, 脖子朝着广播声音传出的方向咔哒咔哒的转动, 紧接着从它们的喉咙里爆发出更可怕的嘶吼。

趁着这个空挡，宋谕蹬着墙壁翻出窗框，他的脖子上套着两个布袋，动作麻利的顺着排水管道爬了上来。与此同时，被录音笔吸引走的丧尸也撞碎了食堂的玻璃后门，玻璃碎裂发出的爆鸣声再一次分散了丧尸群的注意力。

宋谕把脖子上的布袋解开，扔在一边，又伸手去拉下面的同伴。

很快，狭窄的二楼平台上就挤满了人，最先爬上来的猫包男被迫苦逼地和玻璃里面的丧尸脸贴着脸，眼珠瞪着眼珠。玻璃里的丧尸就像被苹果吊着往前走的驴，拼命咬合牙齿，却总是离近在咫尺的食物差一点距离。

最后踩在窗框准备逃生的，是一个留着中长发的男生。临走之前，他有些迟疑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靠坐在货架下的青年和那个高中生。

青年腿上架着电脑，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动着，漂亮的瞳孔里倒影出一排排代码。金头发的外国高中生则懒洋洋地伸着两条大长腿，将后脑勺靠在身后的货架上。比起被迫末日求生的幸存者，这两个人好像更像是出来度假的情侣。

“你们打算怎么办？”长发男下意识的问道。

青年似乎没想到有人还留在这里，手下的动作停了一瞬，就在他撩起眼皮的一瞬间，超市紧闭的玻璃大门外出现了“兹拉兹拉”的电流声。

几乎就在下一刻，气势磅礴的红歌响彻在整个食堂上空。急促的鼓点仿佛催命的号角，在长发男的耳边炸响。

长发男迈出去半只的腿停在半空，半晌，他机械地转过头，对视上了丧尸群因为兴奋而缩小的眼珠子，崩溃地骂了一句“我靠！”

随即他当机立断，直接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砰”的一声关上了玻璃窗，顺便关上了锁。

短短几秒的时间，窗外蜂拥而至的丧尸就将窗户拍的咣咣作响，用力张合的下颌骨发出瘆人的咬合声，隔着一层厚玻璃窗都清晰可闻。

长发男心有余悸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那些腥红的眼珠隔着玻璃窗转动着，瞳孔表面的白膜使它们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常年生活在水下的生物。

易北把笔记本收进背包，又从旁边的货架上顺走一盒针线，才慢悠悠站起身。扫了一眼瘫靠在货架的长发男，他微微笑了起来：“恭喜你啊，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长发男扯了扯嘴角，满脸苦大仇深，丝毫没有领会到这个瘸子口中这个“正确决定”的魅力。

“你是恭喜我早死早超生吗？”长发男苦笑道：“我们现在被困死在超市里，能吃的食物和水都被拿走了。如果围在超市外的丧尸一直不走，我们恐怕很快就要喝自己的小便解渴了。”长发男越说越绝望，甚至把目光转看向窗户的那些丧尸。

如果真的沦落到那种境地，他还不如现在就跳出去让丧尸咬死算了。

没有被长发男的绝望所感染，易北一瘸一拐地走到玻璃门前。他拉开了紧闭的玻璃门，伸手按下卷帘门的红色按钮。

“吱嘎——”卷帘门通电，开始缓缓上升。

虽然卷帘门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小，但在喇叭里红歌激昂的歌声掩护下，大部分感染者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而是义无反顾的冲向食堂的大喇叭。

长发男愣了一下，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刚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瘸子静静站在卷帘门前，他低垂着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深色阴影。

金发的高中生走到他的身边，将他横抱了起来。瘸子好像很习惯于这种亲密的动作，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少年的结实的肩膀上，伸出两条手臂，反手抱住少年的脖颈。

不知道是两个男人抱在一起的画面冲击感太强，还是瘸子一直以来表现的太淡定且强势，以至于长发男|根本脑补不出他屈居人下的样子。长发男小声嘀咕了一句“卧槽！”，却碰巧撞上了瘸子慢悠悠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瘸子挑起一边的眉毛，意思是你还不走吗？

长发男抓了抓头发，回头看了一眼。

玻璃上挤满了变形狰狞的人脸，血色的手印糊满了整扇窗户。他咽了口唾沫，提起棒球棍，快步跟了上去：“喂！等等我啊——”

食堂的大喇叭每层都有一个，位置都固定在食堂出口的方向，而楼梯口恰好在中间的位置。所以一路走到楼梯口，三人几乎没碰到过丧尸，不过楼梯上到处都是血，黏在鞋底的感觉让长发男很不舒服。

耳边的红歌斗志昂扬，可置身于这样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中，长发男的心底却燃不起一点斗志，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进寒冬腊日的雪地，从里到外都凉得很彻底。

短短一天之间，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只是拿笔写剧本的手，现在却要拿起棍棒挥向自己曾经的同类。

长发男不由抬起头，看向那个靠在金发高中生肩膀上的青年。这个瘸着腿得青年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冷静，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现在是他跛着一只腿，活在这样的末日之下，他该以什么样的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青年慢悠悠的抬起头，琉璃般的眼眸里倒影出他的身影：

“你好像很好奇我？”

长发男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就在下一秒，他就感觉有一道没有任何温度的视线停顿在了他身上，而且那道目光仿佛是从金发高中生的后脑勺上射出来的。

犹豫片刻，长发男还是觉得忽视掉那道诡异的目光。他摇了摇头，斟酌着字句开口：“我只是很敬佩你，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你，大概会选择一直待在寝室。”

“留在寝室最后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易北似乎并没有被长发男的话冒犯到，他缓慢弯起嘴角：“比起当个废物等死，我更习惯掌握主动权。”

长发男下意识反驳：“相比于外面，寝室要安全的多，至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至少如果程浩选择待在寝室，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送了性命。”

程浩丧命的阴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这份沉重谁都避不开。在陷入危险得时候，长发男总在不断的问自己，离开宿舍的选择真的正确吗？

也许丧尸很快就会被消灭，即使现在要面对缺衣少粮的窘境，但只要他们能坚持到病毒消灭的那一天，所有的问题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半晌，安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嗤笑，里面的嘲讽之意丝毫不屑于掩饰。

而发出这道嘲笑的，正是那个抱着瘸子的金发高中生。他的年纪至少要比长发男小四五岁，正是不需要懂圆滑世故的年纪。

长发男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我也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如果能有选择，谁愿意天天和这堆怪物打交道？”

长发男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不少。甚至就连广播里原本音调高昂的红歌，此刻音量都仿佛都小了很多。

金发高中生缓慢地转过头，碧绿色的瞳孔缩小成为一个小点。他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可那个笑容又似乎没有达到眼底。

长发男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嘴硬的说道：“怎么了？我说的又没错，谁会喜欢这些怪物啊？”

其实如果长发男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此刻阿尔塔的脖颈上已经慢慢爬上了蛛网状的紫红色血丝。他金发下的头骨蠕动着，仿佛有什么可怕的生物即将要撕裂他的头皮，从里面钻出来。

“你说错了一点，”就在这时，易北突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并不是每个人都讨厌这样的世界。”

阿尔塔身上的异变戛然而止，他低下头，定定盯着怀里面色平静的青年。青年黑亮的眼眸中倒影出它的影子，不是人类，而是一头藏在黑暗里、无法见光的怪物。它总是贪婪地想要占有怀里的青年，哪怕代价是将青年拉入和它一样的深渊。

在这一刻里，它的脑海里突兀的闪过了另一只怪物的话：“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强迫他留在这里，更不会强迫他，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情。”

“……强迫？”阿尔塔的呼吸微微停顿了一瞬。它调取了人类的数据库，这个词在人类的解释里，是指施加压力迫使某人服从。而人类对“爱”的解释，却是自由意志的沦陷。

“沦陷”，人类将其解释为领土为他方占领，用在“爱”这个字上，有一种很浪漫的意味。

长发男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并不觉得易北说得不对，反而十分认同：“我不否认有些反社会人格的疯子会喜欢这样的世界，毕竟疯子的想法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尺度去衡量……不过至少我们这样的正常人，谁会好死不死，喜欢和那些怪物待在一起？”

长发男大概是文科专业出身，一旦谈起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就完全忘记了现在危险的处境。他一边喋喋不休地分析着自己的理论，一边引经据典，试图找到佐证。

在耳边滔滔不绝的噪音中，易北微微勾起嘴角，他注视着那双碧绿色眼眸中的自己。看的时间久了，他就觉得那个影子不像是人类，而是一头瘸了腿的小怪物。

——两只怪物依偎在一起，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吗？

于是，他伸手抱住阿尔塔的肩膀，仰头与他的怪物接了个很短促的吻。这个吻一触即分，随即他看着那双蕴含着危险欲望的眼眸，很轻的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不是那样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长发男|根本脑补不出，长发口口本脑补不出……牛逼plus

卡卡卡卡卡……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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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末日生机]（15）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是‘新人类’，而且是Omega型的“新人类”。”◎

长发男自认为他不是一个话少的人, 尤其是遇到他感兴趣的话题，他经常能唾沫横飞，一直说到口干舌燥才罢休。

不过在这一路, 他却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低着头,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人回到仓库铁门前的时候，广播里的红歌已经停了下来。易北拿出那枚由铁球溶成的钥匙，插进锁眼里轻轻一拧。

“咔哒——”铁门发出一声不大的声响，仓库里的几人同时抬起头, 朝被打开的铁门看去。

金发碧眼的阿尔塔走在最前面, 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瘸子, 不过他身上的血早已干涸，应该都不是自己的。

看见被金发高中生抱进来的白鹰，宋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就好, 刚才那广播放得太他妈及时了，不然我们全得死在下面……白鹰，那是你的手笔吧？”

“这种办法只能用一次，下面的两个广播现在已经全部不能用了。”易北拍了拍阿尔塔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阿尔塔换做单手抱住易北，他伸出带着银色指戒的右手, 抓住那人的手背，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猫包男上下打量了一番三人，他非常谨慎, 手里的棒球棍一直没有松开过：“你们没被咬吧？”

长发男此时正好从铁门外走进来, 听见这句话, 顿时眉毛一竖，冷笑着看向猫包男：“胡鲑司，我说你也太孬了吧？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们善后，你能全须全尾的爬回来吗？”

被长发男那个大嗓门一嚷嚷，周围几个女生的视线都转了过来。被他叫做“胡鲑司”的猫包男耳朵发烫，气急败坏道：“我谨慎一点有什么错？你们都没看到程浩的下场吗？”

站在胡鲑司旁边的那个瘦小男生犹豫了一会，小声的开口道：“感染者都被广播引走了，他们应该没遇到危险。”

长发男|根本不惯着胡鲑司，他大步走到人群中央，一伸手就把身上沾血的T恤给脱了下来，赤|裸的胸膛顿时袒露在众人的视线里。脱完上衣，长发男又将手指按在腰间运动裤的松紧带上，挑衅地看向胡鲑司：“怎么样？还要让我脱吗？”

长发男这一行径确实有点耍流氓的嫌疑，几个女生都捂住了眼睛，通红着耳尖转过身，低声骂道：“流氓！”

长发男搓了搓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想脱的。”

膝盖受伤的女生缩在房柱下，她垂下眼眸，声音很轻地说：“李镐，没有人怀疑你，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宋谕也走上去，拍了拍李镐的肩膀：“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李镐本来也只是在气头上的一时冲动，没想把这事闹大。既然有人递了台阶，他索性也就冷哼了两声，就坡下驴，捡起地上衣服又套了回去。

“我道歉行了吧，不该怀疑你们。”胡鲑司干咳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四六级收音机，转移话题道：“你们还是先听一听广播吧，刚才广播里在说‘新人类’的事情，我怀疑可能和king的异能有关。”

胡鲑司说着，一边拆开收音机的包装盒，把里面的收音机拿了出来。

收音机刚打开的时候里面只有一片杂音，但随着胡鲑司调节了几个频道，杂音里慢慢开始有人说话的声音。胡鲑司耐着性子又调了一会，广播里的声音终于正常了起来：

“致所有幸存者们，你们好！据悉，一种致死率高达百分之百的疫病正在全世界范围内蔓延，今日是我国病毒大批量爆发的第三天，预计全国感染数将在明后天达到高峰，请所有幸存者居家避灾，尽量不要外出。第一波感染潮结束后，全国各地的避难所将正式向普通民众开启，避难所地址将在后续播报中告知，请各位幸存者密切关注各台广播。”

“经国家卫生委员会证实，本次疫情促使30%左右的人类发生二次分化，目前已确定的新型人类共分为两类：

第一类、Alpha型‘新人类’。据调查显示，Alpha型‘新人类’分化后将会觉醒部分异常能力，目前尚且未知副作用。请Alpha型‘新人类’妥善使用自身能力，并在避难所开启后尽快前往避难所，勇于为共建人类新家园担当责任。

第二类、Omega型‘新人类’。据调查显示，Omega型‘新人类’常为女性，分化后将会觉醒“疏导”能力。Omega向分化将改变分化者的瞳孔、毛发颜色，瞳色、毛发在短时间内发生明显变化，为Omega型‘新人类’分化的显著特征。

出现高热、意识模糊、惊厥，是Alpha型‘新人类’进入分化期的显著标志，在此期间必须由Omega型‘新人类’对其进行有效疏导。疏导方式包括但不局限于：皮肤接触，唾液、体||液交换，信息素安抚等，请Omega型‘新人类’根据实际情况，有效安排疏导，并在避难所开启后尽快前往避难所，勇于为共建人类新家园担当责任。

“请所有新人类注意，研究发现，感染者对Alpha型、Omega型‘新人类’产生信息素的信息素较为敏感，且表现出更强的攻击倾向。Alpha型新人类如果无法即使受到疏导，可能会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信息素，引起大量感染者聚集。Alpha型‘新人类’觉醒异常能力后，需尽快寻找Omega型‘新人类’接受疏导。”

……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仓库里变得很安静，只有广播一遍一遍重复播报着相同的内容。片刻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复杂地移向了角落里的king。

king的身下垫着很多纸箱，身上盖着薄毯。他紧闭着双眼，额前的短发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喉咙里不时发出痛苦又烦躁的闷哼。

宋谕沉默了片刻，开口：“我们中间有Omega型‘新人类’吗？”

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确定的打量着旁边的同伴。他们眼里的彼此没有任何变化，都是同款黑色头发、黑色瞳孔。

“分化会伴随‘信息素’，”这时，穿着运动服张盼睇起身站了起来，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视过众人：“只有身上有‘信息素’的人才可能分化成‘新人类’。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应该是找到哪些人身上有信息素。”

这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但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和之前死里逃生的轻松全然不同。

觉醒成为“新人类”在末日里的优势和弊端都是很明显的。首先如果觉醒为Alpha型新人类，拥有异能绝对是在末日生存里的一大优势，而且无论是觉醒成为Alpha型还是Omega型的新人类，进入人类避难所后都会比普通人更受到重视，如果人类避难所有人数限制，优先能够进入避难所的一定是新人类。

但是与此同时，“新人类”因为自身的信息素，也更容易受到感染者的攻击。不过对于在场大部分的男生来说，觉醒异能带来的诱惑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生命威胁带来的恐惧。

陈莉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她点了点头：“那就先确定我们中的哪些人是‘新人类’吧。”

她话音刚落，几个男生都肉眼可见地在这一刻都紧张起来。这种心吊在嗓子眼的感觉，丝毫不亚于一场重要考试的放榜。

张盼睇从每个人的身边走过，每走过一个人的身边，她就会耸动鼻翼，仔细将这个人身上的味道记录下来。走完一圈之后，她的手机备忘录里多了四个名字，不过在“阿尔塔”这个名字旁边，被打上了一个问号的图标。

她慢慢皱起眉头，抬头看向那个金发高中生的方向：“现在我能确定的人只有五个，至于你……你身上的味道更像是某种药剂的味道，我不能确定你身上到底有没有信息素。”

阿尔塔撩开眼皮，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是‘新人类’，这一点毋庸置疑。”

人群安静了片刻，紧接着有人嗤笑道：“小弟弟，你也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张盼睇对视者那双碧绿色的眼睛，也许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的出奇，像是某种潜伏在黑暗里的猛兽，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嘴边的猎物。

“我只是不确定，并不代表他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很浓郁，虽然更像是西药的涩味，但也能不排除他的信息素就是这个味道。”

被她记录在备忘录里的人一共有六个，除了躺在地上浑身冒热汗的king，还有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张盼睇的视线落在自己屏幕上“林悠佑”三个字，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

林悠佑坐在king的身边，她心疼地抱着king滚烫的手臂，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串，顺着眼眶滚落。她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哭起来梨花带雨，惹得周围的男生们纷纷出言安慰。

张盼睇按灭手机，走到林悠佑的身边，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现在能帮他的人只有你。”

林悠佑愣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是‘新人类’，而且是Omega型的“新人类”。”张盼睇从随身的腰包里取出一块小折叠化妆镜，递给林悠佑：“你瞳孔颜色发生改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流感真要命……更要命的是，发着烧还不能请假，还得给导师干活……催项目书跟催命一样……

203 [末日生机]（16）

◎“至于他们中间谁是Omega型的‘新人类’，我更倾向于陈莉和瘸子。”◎

“……新人类？”林悠佑怔愣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断冲击着她。

镜子里的女人有一张纯洁又美丽的脸庞，一滴晶莹的泪水挂在眼睫上，让这张脸看上去愈发惹人怜爱。可林悠佑却久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神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镜子里的她瞳孔不再是黑色, 而是介于粉色和紫色的中间, 像是那些颜色不纯正的注胶珠宝。

“不…这不是我，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林悠佑绝望又崩溃地抓住镜子，满是惊恐与慌乱。

张盼睇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你冷静一点，你分化成了Omega型的‘新人类’, 拥有了‘疏导’的能力, 这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现在只有你能救king。”

“……我能救鸣哥？”林悠佑抬通红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张盼睇。紧接着，她像是奇迹般地冷静了下来，抽了抽鼻子, 低声说道：“我该怎么做？”

“皮肤接触, 唾液、体||液交换，信息素安抚……”张盼睇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些，不过king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如果不尽快处理，他的信息素很快就会引来大批感染者。”

张盼睇并没有说谎, 现在仓库里的柠檬信息素浓度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如果放任king的信息素浓度继续增加，味道迟早会从铁门泄露出去，进而吸引来食堂里的丧尸。

林悠佑沉默了片刻, 有些犹豫开口说道：“可我不知道怎么用信息素安抚他, 我甚至根本感受不到身体里有信息素的存在。”

胡鲑司皱起眉头：“你们不是情侣吗？还有其他三种方法, 你都可以对他试一试，左右你又不吃亏。”

林悠佑咬了咬下唇，俯身在king的唇上很轻地吻了一下。king浑身温度很高，连嘴唇都像是烧红的铁片，这一个吻烫得她微微瑟缩了一下。king的头也顺势偏向了一边，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从他的额头上滑落。

胡鲑司走到两人身边，把手指搭在king的侧颈上。指腹下传来的脉搏杂乱无章，而且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围。

胡鲑司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解开king的衬衫，把耳朵贴近king的胸口：“他的情况非常不好，可能是因为之前过度使用了能力。而且以他现在的心率，用不了多久就会心力衰竭而死。”

他抬起头，严肃地看向林悠佑：“他最多还能撑半个小时，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急救设备，一旦引起心功能下降或心力衰竭，没有任何办法能把他救回来。”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林悠佑声音焦急，眼眶又红了起来：“我不想鸣哥死，我一定要救他。我们快要订婚了，我见过他的父母，他父母也很认可我，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她的情绪很激动，越说到后面，越是语无伦次，可仓库内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胡鲑司沉默了一会，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最快的办法是体|液交换，我们会给你们创造一个独立的空间，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决定权在你的手里。”

林悠佑彻底愣在原地，她抱着king的手臂，眼中有些说不清楚的躲闪，脸颊也一点一点涨红：“我…不是我……”

涉及到女孩子的私事，周围的同伴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识趣的散开。就连角落里腿脚不便着的瘸子，也被阿尔塔抱起来，带去了货架的另一边。

宋谕带头在仓库的最后端用货架隔出来一片空间，有人自发将地上的毯子也被收集起来，准备盖在货架的上方，搭建一个简单的“隔离房”。

林悠佑看向面前用水打湿毛巾，正准备帮king降温的胡鲑司，犹豫地开口：“你是医学生吗？”

胡鲑司点了点头：“临床医学。”

林悠佑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地抬起头，表情很纠结。她久久抓着king汗湿的手心，沉默了许久，最终选择妥协：“其实，我和鸣哥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

胡鲑司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干咳一声：“这种事本来应该由男方主导，不过king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我这里有些教学视频，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拿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悠佑摇了摇头，打断了胡鲑司下面的话，一咬牙终于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其实是鸣哥，他以前受过伤…这些年我们找过很多名医，得到的答案都一样，所以他很难……”

林悠佑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但胡鲑司还是准确地领会了她的意思。

两个人此刻都有些尴尬，但出于学医的本能反应，胡鲑司还是下意识出言安慰：“没关系，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林悠佑揉了揉眼睛，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我该怎么办？鸣哥现在很需要我，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就像是一头匍匐在主人身边的焦急哭泣的小兽，绝望又无助，看一眼救让人觉得心疼。

胡鲑司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别担心，这也不是你的错。我们不是还有六个‘新人类’吗？他们中间肯定还有人分化成了Omega型‘新人类’。”

胡鲑司抬起头，在人群里搜寻运动服的身影。运动服梳着高马尾，身高也要比普通女生高出一大截，放在人群中很显眼。胡鲑司很快就锁定了张盼睇的位置，他站起身，大步朝着张盼睇的方向走过去。

被胡鲑司拉住衣袖的时候，张盼睇正在帮忙往货架上盖毯子。她拍了拍受伤的灰，皱眉道：“king怎么了？”

“之前我的想法走不通。”胡鲑司压低声音说道：“现在你确定的‘新人类’有哪几个？”

放下手里的毯子，张盼睇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语气慢慢变得严肃：“除了king以外，还有瘸子、陈莉、林悠佑和赵坤明，他们几个我很确定就是‘新人类’。”

胡鲑司的目光掠过面前的张盼睇，落在被她指认出的几个人身上。瘸子和那个金发高中生站在一起，高中生的手似乎就没从瘸子的腰上拿下来过。陈莉正跟女生们一起布置“隔离房”的大门，赵坤明是个体格瘦小的男生，而他此刻也正在男生堆里帮忙搭建“隔离房”。

这几个人无论是发色还是瞳孔，都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

“时间快来不及了。”胡鲑司朝king的方向看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信息素疏导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该怎么做，让所有‘新人类’轮流上，死马当活马医吧。”

king的情况还在不断恶化，已经有感染者被他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吸引，聚集到食堂附近，所以必须要马上开始行动。

顺位第一的自然是林悠佑，king身上的衣物被胡鲑司扒了个干净，只穿着一条平角短裤，赤条条躺在“隔离房”里。

林悠佑走进隔离房，通红着眼睛抱住king，又把头很轻地埋在king的肩膀上。king紧闭着双眼，身上烫得吓人，汗水从他肌肉结实的胸膛上滚落，信息素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也愈发浓郁。

林悠佑低头亲吻king的额心，又慢慢下移，吻住了他的嘴唇。她好像闻见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很淡，像是一阵带着栀子花香的风。她似乎有些茫然，缓慢抬起手臂，指尖仿佛能牵引着那无形的空气。

手下的触感很像是一片很薄的轻纱，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牵引着那片无色的薄纱，轻飘飘地盖在king的头顶。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粗鲁的抓住，king猛得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鸣哥，你醒了？”林悠佑惊喜道，她小心翼翼地扶着king的手臂，好像生怕king再出什么意外。

不过king没有回答她，他盯着林悠佑看了一会，忽然张开手臂，双手环抱在她的腰间。他的眼神很深沉，也很空洞，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抱住了林悠佑。

“鸣哥……”林悠佑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king现在的状况很奇怪，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king将嘴唇覆盖在她光洁的后颈了，瞳孔的颜色越发深沉。紧接着他毫无征兆地张嘴，对准那片脆弱的皮肤上用力咬了下去。

鲜血顺着伤口冒出，林悠佑痛得闷哼了一声，抱着king的手臂都在发抖，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大量Omega型“新人类”的信息素顺着口腔流入身体，king狼狈地喘息了几声，随即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林悠佑。

守在“隔离房”门口的张盼睇皱了皱眉头：“他在干什么？”

胡鲑司想了想，说：“疏导，体|液也包括血液，也许血液的疏导效果最好，king现在的状态就好比一个极度缺水的人，当他找到了一瓶水，就会毫无节制的索取。”

张盼睇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所有‘新人类’都要被他咬一口？”

“那倒是不至于，等到king的症状缓解以后，我们就可以让他们换着来，通过皮肤接触来引导。至于他们中间谁是Omega型的‘新人类’，我更倾向于陈莉和瘸子。”

张盼睇问：“为什么？”

“陈莉和林悠佑都是女性，广播里说Omega分化者更有可能是女性。至于瘸子的话……”胡鲑司停顿了一下：“瘸子的信息素和林悠佑一样，信息素味道都是花香。一般来说，同方向分化者之间通常会存在某种联系，所以我个人认为，瘸子有很大可能也是Omega分化者。”

作者有话说：

连哥在之前的游戏里胜率很高，按照副本规则，他也会有某种残疾，至于残疾在哪里，纯粹就是主神的私心了……嗯……（摊手）

所以主神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很恶劣……

204 [末日生机]（17）

◎不过很奇怪，他并没有对自己领地里出现了另一个Alpha而暴怒。◎

后颈的伤口不大, 林悠佑却感觉到整个脖子都变得麻木，血液流失的同时，大量陌生的信息素顺着伤口融入到她的血肉里, 让她不停地打着冷颤。

“还撑得住吗？”张盼睇的声音从“隔离房”外传来, 却好像隔了一层什么, 听得不太清楚。

林悠佑有些迟疑地活动了一下冰凉的手腕，手腕处麻木的刺痛感让她忍不住又落下一滴泪水，小声喊道：“鸣哥，你醒了吗？先松开我好吗？”

king的眉头皱在一起, 眼皮很轻的颤动了几下, 仿佛即将要睁开一般。但是紧接着, 他的喉咙里发出像是警告般的喘息声，环抱在林悠佑后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紧。

“鸣哥…你先放开我。”林悠佑有点不适地往后缩了缩，从后颈不断灌入的信息素让她感觉大脑一阵阵的发昏：“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上气…”

king对林悠佑的挣扎与哀求无动于衷,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只是依靠本能行事。林悠佑被迫把头埋在king的肩膀上，这本来应该是很亲密的姿态，但是那份发自内心的恐惧，却让她浑身打颤。

胡鲑司皱了皱眉头：“林悠佑的状态不太对劲，要尽快把他们两个分开，换其他人给king疏导。”

张盼睇“嗯”了一声, 说：“下一个换谁上？”

“king的状态还不够稳定，女生的力量恐怕制服不了他。”胡鲑司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个“新人类”，最终把目光停在了易北身上：“让瘸子去吧, 他大概率也是Omega型‘新人类’。”

“我？”易北站在离二人几步远的地方, 闻言撩开眼皮, 很无辜的笑了起来。

胡鲑司点头，但没有开口，就先在阿尔塔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那视线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胡鲑司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无视阿尔塔要杀人的目光，解释道：“从你刚才挥棍子的那几下来看，你的力量完全不输于king，也不容易被他反制。一旦你觉得king表现出有攻击的倾向，就立刻控制住他，king现在的意识还不够清醒，打起来他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

易北思考了片刻，说：“所以只要能控制住他，不管我采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没问题吗？”

胡鲑司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从瘸子面不改色地剖开丧尸的肚子起，他就一直觉得这个瘸子不是什么善类，真放他进去给king疏导，谁会有危险还真的说不准：

于是，胡鲑司不安地叮嘱道：“……尽量别让他受伤。我们现在缺医少药，你要是真的给他开个瓢，我们只能放他在这里等死了。”

“哦，我会小心的。”易北转着棒球棍的手微微一顿，很是敷衍的说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胡鲑司干笑了两声，给正往“隔离房”走的瘸子让出一条道，顺便伸手把瘸子手里的棒球棍拦了下来：“棒球棍就留在外面吧，你最主要的任务是去把林悠佑换出来，看样子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易北耸了耸肩，松开手里的棒球棍。胡鲑司擦着头顶的冷汗，定睛看去，只见棒球棍的把手上已经多了五个凹陷的指印……这得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你不用去。”就在此时，阿尔塔一把拉住了易北，面色森寒：“你又不是Omega，你帮不了他。”

易北停止脚步转过身，那双黑釉般的眼睛上挑着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Omega？”

阿尔塔低着头，定定与他对视，碧绿色的眼珠里翻涌着危险的雾气。半晌，仿佛是要印证他所说，角落里原本关闭的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毫无感情的电子女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下面播报一条强制广播，据最新调查显示，Omega型‘新人类’主要具有以下特征：1、Omega型“新人类”通常为性格温柔的女性或者男性。2、瞳孔、头发颜色在Omega型“新人类”进入分化期后会发生改变。3、男性Omega通常相对于正常男性更加瘦弱、矮小。4、……”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重复，胡鲑司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觉得有些惊悚：“收音机我不是关好了吗？怎么自己打开了？”

易北若有所思地扫过地上的收音机，还没有说话，“隔离房”里忽然发出一声“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推倒在地。

张盼睇脸色一变，抬手拉开“隔离房”的毯子。只见林悠佑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块金色的奖杯。她的脸色白的像一张纸，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那双小鹿般的眼眸，正湿漉漉地看向垂着头、撑靠在货架上的king。

林悠佑擦去眼角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对不起，鸣哥…我实在撑不住了，你等我休息一会好吗…？”

king有些疲惫地皱着眉头，右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声音沙哑的厉害：“出去……”

仅仅两个字，却好像耗空了他所有的力气。当king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又只剩下一片嗜血的混沌。

易北挑起一侧眉梢，在阿尔塔不善的目光中大步走进隔离房，一把扶起摔在地上的林悠佑：“你先出去吧。”

林悠佑擦干眼泪，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易北，又看向直勾勾盯着她的king。最终，她还是扶着张盼睇递过来的手，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林悠佑走了以后，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易北慢悠悠走到king的身边，上下打量了以下他狼狈的模样，笑了起来：“真难得啊，能见到你这副模样。”

玫瑰花的香气一点点在空气中逸散开，这些香气分子与空气里的柠檬信息素分子发生激烈的碰撞，试图融合，却又被毫不留情地弹开。

靠坐在货架前的king猛地抬起头，两只眼睛危险的眯起。分化后的Alpha对自己的领地和伴侣都有极强的占有欲，尤其是在最敏感的分化期，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里有其他的Alpha出现。

king的视线跟随着易北的动作，缓慢转动着。进入分化期以后，他的五官都得到了极大的强化，哪怕身在一片黑暗中，他也能清晰地看见青年低垂着的眼睫、唇角似笑非笑的弧度，甚至于那些萦绕在青年周身、玫瑰红的微小粒子都一清二楚。

不过很奇怪，他并没有对自己领地里出现了另一个Alpha而暴怒。

“……他是谁？”king混乱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这个问题，可惜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似乎并没有答案，这也让他越发的烦躁起来，周身无法消退的燥热，必须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才能解决。

“锵——”

下一秒，金属震颤的响声回荡在整个仓库里。

张盼睇愣了片刻，随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不过一瞬间，仓库里所有的金属竟然全部漂浮在了半空中，就连地上的水果刀也颤颤巍巍地浮了起来，冷冽的刀锋直指隔离房。

胡鲑司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喃喃自语道：“那瘸子到底干了什么？”

……

漂浮在半空中的铁制奖杯停在离易北眼睛不足一尺的地方，再往前一步，锋利的尖端就能刺穿他的眼珠。

然而易北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与此同时，King撑着货架站了起来。他浑身的肌肉线条很流畅，站起来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只能仰望的山峰。

“你是谁？”他微微喘息，沙哑地问道：“……是我的伴侣吗？”

“……”易北嘴角一抽，很是古怪的看了king一眼：“当然不是。”

king眯起双眼，迈开两条长腿，压迫感极强地一步一步逼近他：“你不是Omega，但是你身上的味道我并不排斥。如果你不是我的伴侣，那你还能是谁？”

易北站在原地，认真想了想才说：“理论上来说，我们是仇人。当然，这只是你单方面这么认为。”继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对于我来说，你可是我最珍贵的合作伙伴。”

他并不是在说谎，[Alpha]协会在游戏里遇到过好几次大的物资危机，如果不是[拯救者]协会一直没有升级过自己的物资库，让易北得以钻了空子，恐怕这几次重大危机都会让他头疼很久。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你，所有我们还没有在一起？”king低头看着他，目光里闪烁着Alpha独有的占有欲：“那如果我现在追你呢？我们有可能在一起吗？”

易北新奇地打量着king的这副模样，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可还没有等他开口，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那道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是一只高高扬起上半身的毒蛇，冷冷注视着隔离房内的两个人：

“我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免得缺胳膊少腿，所有人都要受你拖累。”

作者有话说：

连哥：（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北哥已经知道自己不是omega了，他进去，其实就是想看老对手的笑话，嗯，有点点子恶劣。北北在[末日生机]这款游戏里是零氪玩家，连鸣是氪金大佬，所有北北盘活[Alpha]协会的主要方式，就是到处打劫，连鸣的协会[拯救者]自然被他盯上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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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末日生机]（18）

◎“我很想你，教父。”◎

狭小的“隔离房”内融入了第三种气息, 浓度极大的黄色粒子顷刻间就被撕裂出一个缺口，空气中蔓延的黑色粒子如同病毒般迅速改变着主场分子的结构，短短一瞬间里, 分子内部的键全部断裂、重组, 黄色粒子的表面一点点被黑色覆盖, 最终变成同样的黑色粒子融入到入侵的黑水之中。

漂浮在空气中的玫瑰红粒子也被这些强横的黑水包裹住，不过黑水并没有粗暴地撕裂其内部的结构，而是试探性的接近。

两种同性粒子不断尝试融合，玫瑰红色的粒子试图弹离, 却被黑水紧紧裹住吞噬。黑色粒子的键簌簌断裂, 重组后的黑色粒子极具迷惑性, 而且从里到外地散发出一种Omega信息素的香甜气息。

玫瑰红色的粒子停止了排斥反应，转而缓慢聚拢过来，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主动贴近黑色粒子发生融合。

……

“咳咳咳——”king半跪在地上, 脸色差到了极点, 刚张开嘴，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Alpha之间的等级臣服是刻入基因的，强大的Alpha释放出的信息素可以完全压制住低等级的Alpha，这种压制并不是只是从生理上的压制，更多的则是从心理上产生的摧毁与臣服。

king有些狼狈地抬起头，汗水浸湿了他前额的碎发, 一条一绺地粘在脸颊上。他浸染上血红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金色的短发犹如最耀眼的太阳。

阿尔塔抱起那个瘸腿的青年，绿色的瞳孔眯紧成了非常危险的一道缝。他说话时尾调总是微微上扬, 有种嘲弄的意味：“枪都软成橡皮糖了, 还想着怎么上膛呢？”

king猛地抬起头, 内心里最深的秘密被人拆穿，他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不可能，你怎么会……”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知道？”阿尔塔善解人意地接过他的话，虽然他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但那份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如果你聪明一点的话，就该收好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king双手捏成的拳头咯吱咯吱的响着，眼眶里爬满腥红的血丝，目光充斥着不甘和愤怒的情绪。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被咬断喉咙又眼睁睁看着自己伴侣被抢走的伤兽，只能在原地发出愤怒而无力的吼叫。

阿尔塔没有理会地上犯病的king，抱着怀里的青年就往外走去。

易北把头埋在阿尔塔的胸前，呼吸有些混乱。他的瞳孔微微涣散，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着，身体里似乎有某种特殊的东西被唤醒，热流奔涌在他的每一条血管。

胡鲑司站在隔离房的门口，他看着被阿尔塔抱出来的瘸子，微微愣了一下，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king刚才做了什么？”

阿尔塔看了一眼胡鲑司，绿色的瞳孔慢慢竖成一条直线，似笑非笑地说道：“分化过程中的Alpha领地意识非常强，如果有别的Alpha闯入他们的领地，会激起他们的攻击欲。你放他进去送死，不就打得这个算盘吗？”

胡鲑司僵硬了一下，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差：“你是说这个瘸子也是Alpha？”

阿尔塔没有兴趣回答他愚蠢的问题，只是嗤笑了一声，抱着易北大步走向仓库的另一头。怀里青年的体温上升速度非常快，短短几秒的时间，青年的身体已经烫得像是一个小火炉。

仓库的前端堆满了废弃的纸壳，办活动用的绒布桌套被随意地堆在空荡荡的货板上。阿尔法打横抱着易北，把人放在那些摊开的纸板上，又随手扯下一张绒布桌套，披在青年略显单薄的肩头。

青年身上的白衬衫布满了混乱的血迹，他双手环抱着阿尔塔的脖子，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此刻却有片刻的失神与茫然。被信息素支配的青年不知道他这副脆弱的模样，落在另外一个怪物的眼睛里，犹如野火燎原，险些烧尽了怪物所有的理智与自制力。

在某一个瞬间，怪物甚至想要撕裂这个世界，将怀里的青年囚禁起来，逼着青年发出断断续续、暧昧又破碎的求饶。

易北喘息了两声，大脑很混乱，一阵清醒一阵恍惚，“教父……”他闭上双眼，近乎虔诚地轻唤着，他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期待能得到一个回应。

可惜阿尔塔并没有回应他，只是俯下|身，拥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又低头亲吻过他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就像他在那个人葬礼上曾今做的那样。

那份爱意永远只是隐藏在黑夜之中，隐藏在胸膛之内，就连他与那个带走他灵魂的人最后的告别，都只能借以那束白色百合的遮掩，唇角轻轻擦过那人早已冰冷的发梢。

“我很想你，教父。”易北垂下双眸，轻声说道。

教会里的修女常说，地狱里有一种恶魔会变成逝者的模样，骗取上帝子民的信任，再在人类拥抱住他们的瞬间，将手伸入他们的胸膛，掏出他们跳动的心脏。所以上帝告诉信众，人的肉|体死后归于尘土，而灵魂则复活后归入永远的家，不要为他们的离去而感到悲伤、痛苦，因为他们会在一个远离苦难的地方永远生活下去。

易北把手心贴近阿尔塔的胸口，原本应该搏动着心跳的地方，现在却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寂静。阿尔塔低下眼睛看他，那双碧绿色的瞳孔中闪过很多复杂的情愫，却终归于一片尘埃落尽的荒芜平静。

易北缓慢直起身体，与他额头相抵。阿尔塔身上有一种很深沉的气息，像是长在山林深处的古木，这味道让易北略微有些失神。明明是最古板无趣的木香，此刻却对他仿佛有着某种致命的诱惑，像是行走在百年酒窖之中，连空气中都带着一点醺醺然。

那味道仿佛在无形中化解了他身上的燥热，却在短暂的平复过后，又以更加猛地的模样卷土从来。易北喘息着皱起眉心，鼻尖下意识追寻着那能缓解他周身燥热的信息素。

阿尔塔略微偏着头，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易北的后颈，任由怀里的青年趴在他的脖颈上轻嗅。地上的纸盒仿佛被一股阴冷的力量侵蚀，表面起皱剥落，粘稠的触手从斑驳的纸壳上缓慢滑过，缠绕住青年的脚踝，触手上的吸盘一紧一松，在青年的被分开的小腿上留下旖旎的红色痕迹，又逐步缓慢向上，纠缠着青年的腰背，在皮肤上留下薄薄一层晶莹的水痕。

易北的意识并不太清醒，追随本能地向阿尔塔索取。他低头用嘴咬住阿尔塔衬衫的纽扣，用柔软的舌尖轻轻一顶，就将那枚透明的纽扣顶了出去。

阿尔塔没有制止他的动作，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很地轻抚摸着，暧昧的动作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易北的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他粗暴地将阿尔塔抵在背后的货架上，张嘴咬住阿尔塔的侧颈。带着锈味的液体流入他的口腔，滋润着他干渴的喉咙，殷红的血液顺着阿尔塔的脖颈流下来，在干净的白衬衫上晕开一片红痕。

吞咽的水声响在安静的空气中，半晌才突兀地停下。

易北嘴角边沾着殷红的鲜血，有些迟疑地抬起头，当目光扫过阿尔塔脖颈上冒着血珠的牙印时，他的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

阿尔塔抱着易北靠在货架上，声音有一种沙哑的磁性：“再喝一点？”

易北撑着他的肩膀，微微喘息了以下。头还有点晕，可身体的燥热却已经缓解了不少：“是分化吗？”

“不是。”阿尔塔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顺着脊骨的弧度缓慢下滑：“还没到时候。”

流淌在血液中的燥热慢慢褪去，易北呼吸的频率还有些混乱，露在衣服外的脖颈染上了几分暧昧的薄红。空气中交错浮动着许多微小的粒子，玫瑰花的香味糅杂着药剂的苦味，在一方不大的天地中肆意弥漫。

他身上的衬衫被触手顶起，盘踞在他腰间的触手像是老树的树根，吸盘在他的皮肤上，丝丝缕缕的肉须从吸盘中伸出，像是会爬动的手指，轻轻蹭着

他腰部敏感的肌肤。

易北很轻地闷哼了一声，随即抱住阿尔塔的脖颈，低头吻了下去。

急促而炙热的气息纠缠，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而他拥抱的怪物只是仰着头，温柔而强势地回应着他的吻。

触手刮蹭着地上的纸壳，发出粗粝的摩擦声。隔着几排货架，断断续续的电子声音从仓库的另一头传过来：

“ABO是欧美同人圈的三大设定（ABO、哨兵向导、支配服从）之一，ABO的起源设定是来自狼族的社会阶级模式，其核心设定为人类社会的一种架空性别结构……”

“Alpha通常被认为是天生的领导者和支配者，他们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智商超群，体力充足，有很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们会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从而失去理智……”

……

电子播报音断断续续，有些字句模糊不清，有时甚至会跳过几段才能再次听得清晰。

阿尔塔抱着怀里的青年亲了亲，触手滑腻腻的游走在青年的皮肤表面，“我新学的，喜欢吗？”

易北眼尾沾染着一些情动的红意，闻言不解地抬起眼皮：“什么？”

“没什么。”阿尔塔那双狸猫般的眼眸微微弯起，在易北的脖颈上亲了一下：“是我忘了，现在的你不记得那些事。”

作者有话说：

abo的相关解释来自萌娘百科。

喜欢一些人外的设定（嘿嘿）主神的新技能，把自己的信息素伪装成omega，勾引某个马上要进入分化期的懵懂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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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末日生机]（19）

◎陈莉的视线移动回屏幕上，下一秒，她愣在原地，脱口而出道：“……这不◎

封闭的物资箱被拆开了一条缝隙, 里面的食物被清点出了一部分，分成十五份。每个人除了能领到一些零食面包，还领到了一瓶矿泉水。

刺青男翻着手里的晚餐, 又把目光移向不远处的物资箱, 咽了咽口水：“老子不是拿了好几盒自热火锅吗？今天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开几盒给大家收收惊！”

宋谕正在啃手里的面包，闻言头也不抬：“自热火锅里有饮用水包，拿来泡加热剂太浪费了。”

刺青男悻悻坐了回去，撕开面包包装咬下一块, 又打开矿泉水往喉咙里猛灌了两大口。

宋谕打开矿泉水瓶盖, 抿了一口, 又朝刺青男的方向扫了一眼：“分给你的这瓶矿泉水至少要喝两天，怎么喝你自己安排。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合理的办法是每次不超过一格。”

由于刚才的变故，矿泉水和饮料最终只拉上来了一袋, 即使再加上宋谕吊在脖子上带上来的几瓶, 也远远覆盖不了这么多人一周的开销。

刺青男看了一眼手里去了1/3的矿泉水瓶，眼角抽搐了一下，声音不由大了几分：“你让老子靠这么半瓶水撑过两天？”

宋谕懒得跟他废话，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地上一放，冷笑道：“一瓶水足够让你活两天了。以前我们连队在边防执行任务，老子靠半瓶水撑了四天, 你这才哪到哪啊？”

“妈的——”刺青男满肚子的怒火被点燃，瞬间骂了一句脏话。不过对视上宋谕那双鹰隼般锋利的眼睛，他却只能把那点不甘心又咽了回去。

刺青男在宋谕身上吃了瘪, 转头又恶狠狠地盯住了对面的几个女生。几个女生依偎在一起, 一边吃着面包, 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矿水瓶里的水。

刺青男只觉得心里的那股无名火从五脏六腑烧起，顷刻间就烧到了喉头，但理智却让他不断压制着心里的怒火。没办法，他打不赢宋谕，这个退伍老兵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真要跟他对上，吃亏的绝对是自己。

可他又觉得不甘心，这几个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要从他这里分走大把吃的和喝的，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刺青男干嚼着手里的面包，没忍住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水。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底已经多了几分狠厉。

……

众人快要吃完的时候，金发高中生才抱着瘸子从仓库的另一边走回来。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有点乱，金发高中生的衬衫上还多了不少的血迹。

宋谕的视线落在白鹰撩起的裤腿上，又很快的移开。如果他没看错，白鹰脚上穿得是一双白袜。

宋谕指了指剩下的四份物资：“其中两份是你们两个的。”

易北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地上还放着四份没有动过的物资，除了他们的两份，另外两份应该是准备留给隔离房的两个人。

林悠佑满脸疲惫地靠坐在那个伤了膝盖的女生身边，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易北粗略地扫了一眼围坐在物资箱旁的众人，人堆里果然少了一个矮小怯懦的身影。

“赵坤明？”易北略微思考了一下，大脑自动为那张脸补充上了名字：“按照广播公布的标准，他确实更像是Omega型的新人类。”

文艺长发男李镐就坐在多出来的四份物资旁，他手里的面包基本已经吃完，矿泉水也喝了有小半瓶。当易北在他身边坐下的时候，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身边的瘸子，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心，压低声音开口：“我听说你也是Alpha，你觉醒的异能是什么？”

“不知道。”易北看了他一眼，回答的很真诚：“也许不是所有的Alpha都会觉醒异能。”

“……不会吧？”李镐不死心地嘟囔了一句：“广播里不是说，成为Alpha就会觉醒异能吗？该不会是你觉醒了异能，但你自己还没有发现吧？”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易北刚好从阿尔塔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瓶盖显然已经被拧开了，晃晃悠悠地挂在瓶口。

李镐顿了顿，眉宇间的“川”字顿时舒开，仿佛是找到了某种答案：“难道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才没办法觉醒异能？”

单从外貌上来看，瘸子生得细皮嫩肉，大概算是当下女生最喜欢的小鲜肉类型。而且他还瘸了一条腿，无论从哪个角度，眼前的瘸子都和广播里“强大勇猛，体力充足”的Alpha型新人类挂不上钩。

“不排除这种可能。”易北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耸了耸肩道：“不过如果体力上的强弱，是成为Alpha的唯一标准，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李镐足足愣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一个瘸子给看轻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却又发现瘸子这番话逻辑很严谨，根本就没有漏洞。偏偏越是深想，他就越被瘸子的逻辑牵着走，而且瘸子的这套逻辑，还是从他之前的话里顺出来的。

李镐脸色憋得铁青，半晌没吭声。易北也乐得清闲，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慢条斯理地塞进嘴里。

就在李镐拖着下巴，学着“沉思者”的模样思考自己短暂又跌宕起伏的人生时。

陷入安静的空气里突兀地响起一个带着少许哭腔的女声。这个声音尖锐又慌乱，回荡在此刻空旷的仓库里，显然非常瘆人：

“我很确定，它们现在就在门外！到底要怎么说，你们才会相信我？！”

贤者附身的李镐被这道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朝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过去，旁边的位置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而在硬制的纸板壳上，只摆着一架挂着HelloKitty的粉色手机。

李镐这才想起来，刚才他和瘸子说话的时候，旁边几个女生似乎正在刷视频软件。不过现在全球的电子信号都受到了影响，短视频软件里的视频半天也没办法正常播放，所以拿着手机的陈莉就随手把手机先放到了一边。

估计是这会儿网络又好起来了，所有陈莉之前刷的内容正常播放了出来。

陈莉这个时候也快步从“隔离房”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快速捡起地上的手机，略有些尴尬地朝旁边被吓到的几个人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吓到大家了。”

手机自动识别人脸解锁，不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直播页面——熟悉的斑驳墙面，熟悉的破烂铁门，还有那画面边缘隐约可见的洗手台……

陈莉的视线移动回屏幕上，下一秒，她愣在原地，脱口而出道：“……这不是我们学校吗？”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陈莉深呼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物资箱前，用没有喝完的矿泉水当作支撑，把手机横屏，立在了物资箱的上面。

这个直播间属于一个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女网红，画面里的房间虽然布置地很具少女心，但还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里看出，这就是H大的学生宿舍。

画着精致妆容、头戴可爱兔子发夹的女生，几乎占据了整个画面的3/4。女生看上去似乎很惊慌，眼睛通红，眼角还挂着尚未风干的泪痕，不时朝着画面外的方向张望：

“它们发现我了……”女主播得声音抖得很明显，也完全顾不上表情管理。

与此同时，直播画面里还在不停传出“砰！砰！”的撞击声。随着最后一声撞击声停下，女主播抽噎的声音骤然停顿了一下，两只眼睛瞪圆，绝望地看向宿舍门的方向。

陷入恐惧的女主播身体剧烈颤抖，与此同时，她肩上卡住吊带的蝴蝶夹针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动，吊带滑下来肩头，引得直播间里的再次掀起一波打赏礼物的热潮：

“刚进来，今天是萝莉爆改废土风吗？[色][色]”

“广播那些不明病毒的报道听听就得了，实际上哪有那么严重？我看就是有人想放大事态，趁机捞一把快钱！”

“都不舔是吧？那让我来！[色]”

“楼上别误导别人。我们这里也爆发了不明病毒，感染病毒的人见人就咬，就像丧尸一样。业主群里还发了通知，让大家居家办公，非必要不出门。”

“不信谣，不传谣，别让互联网成为法外之地！”

“不是谣言，我早上就收到过短信。而且病毒传播肯定是围绕几个大城市开始，你们现在打开广播，就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

“嘭——”

画面里突兀地传出了一声巨响，仔细听好像还伴随着一些兴奋而恐怖的嘶吼。紧接着，短暂黑屏的画面里便传来女生的尖叫，正在直播的手机慌乱间也被砸了出去。

手机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抛物线，下落的同时，正好聚焦上了那些破门而入的感染者。它们大部分都是学生的模样，四肢僵硬扭曲，脸部被啃咬得血肉模糊，黑色的血管爬满了它们皮肤表面，看上去狰狞又恐怖。

手机被冲入寝室内的丧尸撞飞了出去，随即正好卡在梳妆台的缝隙里，奇迹般地被磁吸盘牢牢吸住。

也正是这样的巧合，才记录下了这条在病毒大范围爆发后，流传度最广的丧尸视频。

越来越多的丧尸被同伴的嘶吼声吸引了过来，挤进空间本就狭窄的宿舍。混乱之中，收音的器材被撞到在地，女主播高分贝的尖叫很快就淹没在一阵嘈杂的噪音中。

那种拉扯血肉而发出的撕裂声、牙齿上下啮合的咀嚼声还有人类濒死前的绝望哀鸣，都像是无法摆脱逃离的噩梦，光凭声音就能让人汗毛倒竖。腥红的血液从女主播的身下慢慢向外扩散，她留在画面里的部分很快只剩下一只还在痉挛的手，一下又一下，无力又绝望地在地上抓挠着……

直播间很快被封禁，所有声音刹那间全部消失，仓库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207 [末日生机]（20）

◎“我怀疑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奥尔良腿堡。”◎

这种沉默一直延续到凌晨, 易北躺在拆开的纸壳上，身上盖着阿尔塔的衬衫。少年湿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上，古木那种幽深又沉郁的信息素好像将他完全包裹住, 从鼻腔流经肺部, 再缓慢充斥于每一个细胞。

这是一种陌生又亲密的感觉, 信息素的高度契合会带来灵魂上的共鸣。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被无限的拉近，彼此坦诚相对，毫无保留地交付出自己的一切。

仓库里没有通电，月亮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在那些陈旧的灰尘上洒下一片盐白。

易北的身体确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但是他却并没有一下就睡着, 大脑里像是放电影一样，不断重复着刚才直播里的种种细节。

女主播在临死前表现的反常，眼睑微不可察地收缩，眼睛尾部形成“鱼尾纹”, 除了表面上僵硬的恐惧, 从她的微表情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只有一种反常的兴奋。

“她在演戏。”易北闭着眼睛继续思考：“理由呢？她演这场戏的动机是什么？”

女主播的死亡录像很快就传遍了网络，即使所有平台都在封禁，但视频传播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平台审核的速度，很快在网络上掀起了新的舆论风潮，恐慌犹如病毒般在整座城市蔓延开来。

“如果只是为了博流量, 她根本没必要真的引来感染者，为了钱主动送掉性命，显然说不通。”易北很快否定了第一个猜测, 转而想到了第二种可能性, 女主播也可能是迫于无奈, 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个猜想很快也被他否定。女主播的ID是[暴食萝莉大胃王]，主标签打了[吃播]，直播画面里也堆放了很多快递盒，应该都是品牌方邮寄的样品，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她也没有理由在病毒爆发的第一天就寻死。

于是易北又想到了的第三种可能性，会不会是女主播本身就有某种严重的心理疾病，所以才会在物资充足且暂时没有人身安全问题的情况下，主动选择以这种激烈的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完全可以把手机固定在某个固定机位上。”被女主播“慌乱”中砸出去的手机“碰巧”被丧尸撞开，又“正好”落在了桌面上的磁吸盘上，这太巧合了，简直就像是设计好的一样。

易北隐隐有一种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到目前为止，他身边发生所有事情仿佛都在围绕着病毒爆发展开，难道这些都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易北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再一次回想刚才直播的种种细节。女主播的流量很大，直播间里同时在线几十万人，易北的脑海里很快跳出了一串数字。

农村货运张平 183-XXXX-4982：“楼上别误导别人。我们这里也爆发了不明病毒，感染病毒的人见人就咬，就像丧尸一样。业主群里还发了通知，让大家居家办公，非必要不出门。”

易北对数字非常敏感，所有的数字他只用过目看一遍，就能牢牢记在脑海里。而这串数字很像是一串手机号，短视频平台上充斥着大量的个人账号，部分自由职业者也会通过平台给吸引客源。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易北拿出手机在最热门的短视频平台搜索这一串手机号码。刚输入7位数字，屏幕上就弹出了搜索结果。

农村货运张平 183-XXXX-0932，头像是一张中年男人站在中型货车前的自拍。

易北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账号里视频大部分都是号主的原创内容。易北随便刷了几个视频，画面显然都是在农村，内容也以大片的庄稼田地为主。

最新发布的一条视频是一栋三层的农村自建房，房子铝合金大门两边贴着对联，院落里晒着包谷，看上去很有生活气息。从账号里发布的生活视频来看，号主应该是常年生活在农村。

易北略微挑了挑眉毛，在短视频里找到那场死亡直播还没有被封禁的几个视频，按照直播里出现的弹幕账号，随便又检索了三四个，结果“巧合”的相似——

发出“刚进来，今天是萝莉爆改废土风吗？[色][色]”这条弹幕的，是账号内容全部是广场舞和老年舞的五十岁大妈。发出“不信谣，不传谣，别让互联网成为法外之地！”弹幕的，是专门发明星八卦和小道消息的营销号……

这些人的社交账号就像是被临时征用，莫名其妙地涌入了这个H市女大学生的自杀直播间。

“这可真有意思，平台大量征用个人账号，只为了推广一个毫无商业价值的直播间。”

易北退出了这个ID名为[明星狗血爆料]的账号主页，扫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半，周围早已经鼾声四起。

他脑中也多了些许困意，索性关闭手机，在一天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挂在天空上的月梢缓缓移动，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照进来，落在血迹尚未干涸的陶瓷地板砖上。

画着精致妆容、头戴可爱兔子发夹的女生幽怨地坐在阳台外，月光把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她身上的吊带上到处都是黑红的血液，做着美甲的手里死死捏着一张黑色的卡片。

卡片上大大的“任务失败”字样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更让她心寒的是因为任务失败而被倒扣的1000绩效点。

做着精致美甲的小指甲被拔了出来，女生悲痛欲绝地抬起头，发出了今夜第一百零三声绝望的咆哮：“我的计划明明很完美，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失败啊？！”

仅仅在一小时之前，她还因为出色完成了任务而得到同事们的一片赞叹，甚至有小道消息称，领导因为她的出色表现，有意提拔她成为副本里的二把手！按照这个进度，她马上就能甚至加薪，迎娶18岁弟弟，走上鬼生巅峰！

可这一切的转变就发生在半小时之前——写着[任务失败]黑色通知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轻轻挥了挥衣袖，就带走了她辛辛苦苦攒下的1000绩效点。

下一秒，芭比粉大别墅和八块腹肌的男模帅哥就像是一场梦，悄然无息地从她眼前溜走。

“到底是谁……”指甲深深挖进了肉里，女生的面目慢慢变得狰狞恐怖，腥红的血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到底是谁坏了我的好事，我一定要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

……

第二天一大早，明媚的阳光从仓库外破损的窗户照射进来。所有人几乎都在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来到窗户边，心里默默期待昨天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不过他们很快就彻底失望了，主道上游荡的丧尸比起昨天只增不减，行动诡异的感染者们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找寻着猎物，一旦听见声音就会蜂拥而上，将幸存的人类撕得粉碎。

李镐从物资箱里领了自己今天的早餐，又上赶子跑到瘸子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酵母面包撕开包装就是一股酒精味，他拧着鼻子咬了几口，自我催眠道：“今天是疯狂星期四，我吃的其实是奥尔良腿堡。”

易北把手里的酵母面包塞进嘴里，又接过阿尔塔递过来的矿泉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李镐等了半天，也没有听见瘸子接话。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易北扫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秘密。”

“有多可怕？是不是跟病毒起源有关系？”李镐立刻来了兴趣，好奇地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神秘医疗机构？还是M国故意投毒？网上也有好多人这么说，他们分析的很详细，我感觉像是真的。”

“不。”易北耸了耸肩，然后微笑起来：“我怀疑这个世界，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奥尔良腿堡。”

李镐：“……”

李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把一股酒精味的酵母面包塞进嘴里，啃了两口，说：“哦，没看出来，你还真的挺幽默的。”

这两个人说话神神秘秘，宋谕看了一眼两人的方向，又把视线放在了从隔离房走出来的king身上，开口询问：“你昨晚的情况很危险，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king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微微皱起眉头。他走到物资箱，拿走了属于自己的拿份物资，表情有些奇怪：“昨天？我昏过去以后还发生过什么吗？”

胡鲑司抬起头，眉心一跳：“你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

“没有。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被吊在半空中，再然后我就完全失去意识了。”king思考了片刻，又说：“我在二楼见到了程浩，他想要杀死我，不过被我躲过去了。”

胡鲑司摸了摸下巴，在手机里输入一段文字，边打字边说道：“急性发作期，患者出现失忆后遗症。发作前还可能伴随大量幻像与高热。”

king眯起双眼：“什么意思？”

胡鲑司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一边回答他：“你昨晚上进入分化期，具体的一两句解释不清，你打开收音机自己听就知道了。”

208 [末日生机]（21）

◎“别动！”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万一走了火，对大家都不◎

广播的内容和昨天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king沉默许久，才在看过昨天的视频后，勉强接受了自己失忆的现实。

物资箱全部重新封箱, 仓库里能当作武器的健身器材也全部被打包装箱。李镐守在窗口观察窗外丧尸的动向, 其他人则全部围在易北的身边, 根据监控里的画面，商讨引走楼下丧尸的办法。

宋谕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思考着开口：“校园广播你能控制吗？”

“校园广播只能由学校广播站控制。”易北摇了摇头：“通过安保系统，只能打开三个食堂的紧急疏散广播。”

宋谕只好暂时放弃了用广播引走丧尸的想法, 三个食堂分别位于学校的不同方位, 即使打开其他食堂的广播, 声音也不绝无可能传到这里来。

引爆摄像头也许是个好办法，但主路上的摄像头数量并不多，而且对逃生路线的规划至关重要。所以众人讨论了许久，也没能拿定主意, 究竟舍弃哪一个摄像头。

就在这时, 窗口边放风的李镐忽然冲着仓库内喊道：“你们快过来看！丧尸都往后走了！”

几个外围的同伴闻言，立刻赶到窗口。楼下的丧尸果然如同李镐所说，正在成群结队地往另一个方向涌去。

易北也立刻调出了学子路上的监控，画面里的丧尸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过确实都在朝着某个方向进发。

顺着丧尸的方向，他又调出了一路上的其他监控, 四个画面同时占满整个屏幕。

宋谕皱了皱眉头：“这个方向…是农学院？”

易北敲了几下键盘，农学院的一排监控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筛选掉大部分的空房间, 剩下的四个摄像头被同时放大。

仓库内陷入一片死寂, 胡鲑司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摄像头的画面只能用“混乱”两个字来形容, 到处都是惊恐又慌乱的面孔。大量的学生挤到玻璃隔离门口，疯狂拍打着玻璃门，在上面留下一片片带血的手印。

易北调整摄像头的角度，让门口的摄像头可以更清楚的拍摄到里面的情况。刺目的血液洒在蓝色实验台上，几个完全变异的感染者正围在一个幸存者的尸体旁，嘴里塞满了七零八碎的肉块。

一个女性幸存者挤到关闭的玻璃门前，哆哆嗦嗦地用手里的门禁卡打开了封闭的实验室大门，人潮如同洪水泄闸般向外涌去。

不过那些逃出实验室的学生，很快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感染者扑倒。丧尸撕咬着他们脆弱的脖颈，监控摄像没有声音，但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觉到视频另一头绝望的惨叫声。

并且在几个小窗摄像头画面里，更多的感染者还在往农学院的方向不断聚集。画面里的丧尸行动僵直，跑起来的两条手臂在身体两侧摇摆，看上去缺了点恐怖，反倒多了几分搞笑。

李镐兴奋的声音从窗口方向传来：“走了！它们全走了！”

宋谕面色一凛，当机立断：“搬东西！”

一声令下，几箱子的物资被抬起，king走在最前面开路。他把手按在铁门上，体内能量流动的感觉更加清晰起来，他调动着体内的能量，无形的精神力顺着锁眼钻入，再在锁芯中凝聚成实体。

“咔哒——”铁门应声而开。

“快走！”宋谕抗起最重的纸箱，招呼在后面的同伴。扛着箱子的幸存者鱼贯而出，不过半分钟，仓库里就安静了下去。

易北将笔记本收回背包，拉上拉链，正想扶着铁架站起来，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掌。

易北抬起头，正撞上那双如同翡翠般碧绿色的眼眸。阿尔塔在他面前蹲下，对视着他的目光，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偌大的仓库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

“你在等我？”易北仰着头，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可他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却无比清晰。

“我一直在等你。”阿尔塔看着他的眼睛，眼底似有宇宙星河闪烁：“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似乎有很多人的影子，哪怕是垂眼的弧度都让易北很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易北若有所思的抬起头，还没说话，忽然被阿尔塔一把揽住腰，横抱起来。他顺手环抱住阿尔塔的脖颈，视线略过少年结实的肩膀，却意外对视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king站在纵深感极强的铁架中间，肩膀好像扛起了仓库里的黑暗。他遥遥与易北对视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转身大步消失在了铁门外。

听着king离去的脚步，阿尔塔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细听之下还有几分得意的意味。按理说从他的位置并看不见背后的king，可这人就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总能在king出现在易北视野范围内的时候，把这个小瘸子抱在怀里，就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

易北拍了拍阿尔塔的后背，说：“下去吧，他们该走远了。”

一楼。

拳头大的锁头还挂在铁链上，不过锁芯完全被融化的铁水封死，哪怕有钥匙也无法打开。

king走到铁门前，将右手的食指堵在铁锁下方，调动着体内的能力探入锁芯。锁芯的结构已经被完全破坏，他干脆直接就将锁头里的结构全部摧毁，锁扣弹出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紧闭的铁门应声而开。

king低头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经历过分化期后，他对这股力量的感知似乎更加娴熟，调用起身体内的能量也更加得心应手，或许是分化期同样意味着能力的成熟。

铁门外没有丧尸的踪迹，阳光稍微驱散了一些楼道里黑暗，带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king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他朝外走出了一步，右侧忽然传来一阵劲风，紧接着侧脑被一杆冰凉的金属抵住。

“别动！”一道皮笑肉不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万一走了火，对大家都不好。”

枪口顶着脑袋，king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片刻后，他举起双手，侧头扫了一眼拿枪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保安服，头发理成板寸，右侧的眉毛被一道刀疤割断，右臂上还带着绿色的袖套。

男人表情很是几分得意，他现在手里有枪，一堆学生崽子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而且被他挟持住的这小子像是这堆人的头儿，控制住他，不愁这堆学生不听话。

不过，他脸上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太久。下一秒，他手里的枪管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弯折，黑黢黢的枪口对准着他自己的脑袋。

保安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出了一身冷汗，暗骂一声见鬼：“你是新人类？”

难怪面前的学生不紧不慢，仿佛从来没有把他手里的枪放在眼里。

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栽了，保安松开手里的手枪，把两只手高举过头顶。枪管漂浮在半空中，如果King控制现在开枪，枪管弯折，百分之两百会炸膛，他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不能在这种地方搭上自己的性命。

“有话好说，别开枪。”保安干笑了两声：“我没有恶意，只是怕你们不愿意带上我，所以就想吓唬你们一下。”

宋谕此刻也从楼道里走出来，看见漂在半空中、严重变形的枪管，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嘴角带着冷笑，走上前一脚踹在保安的胸口。

保安毫无防备，后背重重撞在了后墙上。他的喉咙里顿时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屁滚尿流地抬起头：“别冲动，别冲动！我知道校车的钥匙在哪，你们也要去避难所的对吧？避难所都修建在城市郊区，没有车你们难道准备拿两条腿走过去吗？我们合作，对彼此都没有坏处。”

宋谕拽起他的领子，又是一拳砸在他的面门上：“少罗嗦，钥匙在哪！快说！”

保安只觉得鼻头一酸，青的红的顿时都顺着鼻子流了出来，哆哆嗦嗦的往外蹦字：“我…我不能说。你们带上我，我…对学校的安保很熟悉，带上我、带上我你们不会吃亏的！”

King走了过去，学着宋谕的样子，在保安身前蹲下。在保安惊恐的目光中，他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微笑：“别误会，我可不是在跟你谈判，不说的话，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上帝。”

眼前这些人显然都不是什么善茬，保安把心一横，发狠道：“我不会说的！要么你们带上我一起去避难所，要么就谁都别想去！”

看到这人一副要耍无赖的样子，宋谕几乎要被气乐了。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保安说得有道理，没有车他们不可能走到避难所去。

宋谕眼珠转动，忽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瘸子。“看见那个瘸子了吗？”他贴近保安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就是个心理变态，在牢里蹲过几年，而且最喜欢玩虐杀。你看他身上的那些血，就是他刚才杀人溅上去的。他脾气可不太好，换他来会一会你，你就知道厉害了。”

保安迟疑了一下，顺着宋谕指的方向看过去。瘸子果然拎着一根带血的棒球棍，棍子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他身上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迹，卷起袖子的手臂上满是血污。

瘸子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们，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保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往后缩了一下，手肘撞在后墙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以前蹲过号子，有一次看守所深夜送进来一个疯子，据说是个连环杀人魔，还有反社会人格。那人的头套摘下来的时候，眼神就是这样，看向他们的时候，仿佛是在看一块案板上的猪肉。

宋谕松开了他的衣领，说：“想清楚了吗？”

保安欲言又止，半晌，摇头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而是告诉你们也没用。保安室进出都需要指纹验证，没有我你们也进不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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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

◎第一条：本守则适用于所有进入机房的学校人员，非本校人员不得进入超算◎

多加入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 平心而论，宋谕并不想带上这个来路不明的保安。

不过H大的管理是出了名的严格，每个部门都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转移去避难所又必须拿到校车的钥匙, 带上这个保安虽然是无奈之举, 但也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没有感染者的阻拦，一行人很顺利地来到超算中心的大门口。外层的玻璃大门旁边挂着一块“机房重地，闲人免进”的金属牌子，而在牌子的正下方, 还张贴着一张打印纸。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陈莉走到打印纸前, 把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她微微皱起眉头, 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农学院的视频监控里，门口好像也贴着这样一张纸？”

超算中心和省里有合作，“闲人免进”的金属牌一直挂在超算中心的门口, 但这张纸易北则全无印象, 他快速游览过打印纸上的内容：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

第一条：本守则适用于所有进入机房的学校人员，非本校人员不得进入超算机房。

第二条：超算中心的设备最多只能同时开启三台，超过三台将引起机房自动断电。如果您发现电力设备开启超过三台，请尽快关闭多余的设备，断电将会影响制冷系统的正常工作。

第三条：IV区域的设备很危险，默认为关闭状态。如果您发现IV区域的设备被打开, 请尽快找地方藏好。如果您的身后出现白色手帕，请想办法将手帕尽快送给下一个人。如果在“复位声”结束后，手帕依然在您的手里, 请尽快前往淋浴房, 打开第三个淋浴设备, 并锁好隔间门。

第四条：公用洗手间只会在三个时间段开启，为了您的安全，其余时间段请不要进入洗手间。洗手间有独立的淋浴房，您可以在规定时间内使用淋浴设备，但是如果淋浴房内的灯光变成红色，请尽快进入最后一间淋浴隔间，打开淋浴设备，并锁好隔间门。

第五条：水龙头里不会流出红色的水，如果您见到了红色的水，请记住，这只是一场梦境。请不要相信任何人，尽快前往III号房间，找到白色的纸条。

第六条：机房里有独立的制冷系统，当温度超过25c时，请尽快离开机房，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第七条：冷循环供水系统在超算中心二楼，如果温度持续上升，请检查冷循环系统是否正常运转。如果冷循环系统发生堵塞，请抽出冷循环管，并尽快完成疏通。再次提醒，当机房内部的温度超过25c，请尽快离开机房，这里已经不再安全。

第八条：机房内的加速模块一共有20组，不存在第21组加速模块。如果出现第21组加速模块，请立刻联系管理员，他们会给您下一步指示。

第九条：机房里没有穿红裙子的女人，如果您看见穿红裙子的女人，不要看她的眼睛，尽快离开机房。该女子会在每天21：00后离开机房，请确保女子离开您的视线后，再返回机房。

第十条：请不要相信超算中心内部任何地方张贴的超算中心守则，本中心的守则只有一份。

第十一条：除了III号房间，其他房间都可以自由进入。但是一定要请记住，除机房厅以外，每个房间的人数不能超过2人。房间确定以后，请在机房厅上的住客信息栏进行登记，不要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否则我们将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第十二条：管理人员会在0点打开III号房间，如果您看见III号房间的房门处于打开状态，请尽快远离，III号房间很危险，不要主动尝试进入。管理人员一共有三位，如果您见到穿黑色工作服的管理员，请立刻逃离，它很危险。

第十三条：如果您不慎进入III号房间，请不要紧张。房间里有很多红色的纸条，你可以选择一张带走，也可以选择不带走任何纸条，一切都由您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再自行决定。

第十四条：III号房间不对外开放，警惕从III号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询问他们身上是否有红色的纸条，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请想办法知道纸条上的内容，这对你很重要。

第十五条：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告诉任何人第十六条规则。

第十六条：请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身边的保安。同时请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打印纸的最下方还有一行蓝色的圆珠笔字迹：“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易北的视线停顿在最后一行那段手写的文字上，这段话里的前后半部分显然是出自不同人的手笔，字迹完全不同。

而且两侧文字的下方都有被刻刀磨过的痕迹，新的内容直接覆盖在了旧的内容上。

“时间不够了，先进去再说。”宋谕警惕地盯着远处折返的几头丧尸，距离隔得还很远，再加上那有路两边的树木遮掩，它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超算中心门口的众人。

宋谕拿出手机，对准墙上的打印纸连拍了三张，然后顺手发在了讨论组里。众人的手机纷纷传来嗡嗡的提示音，易北走到密码锁前按入了一串密码。

眼见超算中心的大门在面前打开，众人的脸上都多了一抹喜色。保安扛着最重的一箱物资，率先走进了超算中心，其他人则紧跟其后。

众人穿过狭长的“文化墙”走廊，隔着一道玻璃门，里面正闪烁着提示灯的主机群清晰可见。随着第二道隔音玻璃门开启，主机运行的声音大了许多，几乎像是同时在耳边开启几十个大功率的电风扇，吵得人太阳穴嗡嗡直跳。

但是与此同时，一股凉气迎面扑来，吹得众人神清气爽。H市作为网上新评选出的四大火炉之一，开春以后的温度一路走高，进入五月后更是坚持驻扎在二十五度以上。

今天的温度已经突破了三十度，众人都捂了一身的汗，骤然一吹冷气，脑门上都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几个男生把物资箱堆放在角落里，夸张地拉起身上的短袖兜着凉气。女生们彼此递着纸巾，白皙的脸蛋都红扑扑的，像是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宋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又快步走完了整个机房厅，确保机房厅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人，才彻底放心了下来。他停在易北的身边，拍了拍易北的肩膀，笑道：“这地方真不错，太凉快了！”

然而易北却没有搭腔，他的视线盯着玻璃门左边的液晶屏，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

液晶屏上显示着所有主机的运行状况以及机房厅的温度，这里正常的温度应该设置在18c左右，但现在显示屏上的温度却已经达到了21c。

宋谕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注意到屏幕上的21c时，他嘴里下意识蹦出一句“卧槽！”

他这一声国骂字正腔圆，把周围神经放松的众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先是下意识看向宋谕，当看请宋谕脸上“见鬼”的表情后，心里咯噔一声，又心里七上八下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21c？”陈莉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犹豫不决地开口：“刚才那张打印纸上是不是说，当机房内部的温度超过25c，这里就已经不再安全了？”

冷汗一点点浸湿额头，众人纷纷从口袋里拿出去手机，点进宋谕创建的讨论组。

“怎么什么都没有？”点进讨论组后，胡鲑司一下愣在原地。

他明明记得收到图片以后，自己还当看笑话一样，读了一遍图片里的内容。于是他又退出去重新进入讨论组，可是讨论组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停留在昨天的下午1：26分。

“我这边也没有，你们收到图片了吗？”“我也没看见，会不会是网不好没发出来？”相同的疑问句接二连三的传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宋谕。

宋谕在这些怀疑的目光中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他明明记得图片发出去以后，旁边几人的手机都同时发出了一声震动。

他拿出手机，滑动解锁，屏幕上的画面还停留在讨论组上。最下面的一条的消息，是他发出去的“最后再等十分钟，过期不候。”时间是昨天下午的1：26分。

“怎么可能？”宋谕仍旧不死心，他退出讨论组的页面，转而打开手机相册。然而相册里全部都是他截图下来的枪支型号图，根本没有他在门口时拍下来的照片。

宋谕又不信邪地打开手机相机，对准主机箱现场有拍了一张，照片很快就出现在相册里。他盯着相册里新拍的照片，满脸吃了绿头苍蝇的表情：“真是活见鬼了，我明明就拍了好几张，都他妈的去哪了？”

易北时刻盯着液晶屏，可能是因为一下涌入了太多人，屋内的温度已经变成了23c：“冷循环系统可能被堵住了，如果不马上疏通，温度很快就会超过25c。”

“不管了，先处理冷凝管的事情，来几个人跟我上去看看情况。”听见他的话，宋谕把手机塞回裤兜，视线在几个男生的身上扫了一圈，紧接着抬手拍了拍旁边的易北：“白鹰，你对这里比我熟悉，你也跟我们一起去。”

刺青男伸出两条腿，坐在一个主机箱的下面，呵呵冷笑：“老子哪也不去，那个娘们啥也不干，就干等着捡老子的好处。”

陈莉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她转身看着宋谕的眼睛，声音坚定道：“我跟你们去！”

张盼睇也站出来，眼睛扫过刺青男那张写满嘲讽的脸，毫不犹豫地说：“我也跟你们去，我家里开汽修厂，我从小就跟着家里修汽车，对电路很熟悉。”

随着两个女生站出来，其他几个男生都坐不住了，纷纷谴责地看向地上的刺青男。

李镐撇撇嘴，嘟囔了一句：“真他妈没种，还让几个妹子冲在前面。”

刺青男是个暴脾气，听见有人说他没种，“噌”一下就站起了起来，一把揪起李镐的衣领，模样暴厉凶狠：“说谁没种呢？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

李镐被他揪住衣领，也来了脾气：“谁没种我说谁！想打架就来啊！”

周围的众人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宋谕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直疼，厉声呵斥道“你俩都给老子闭嘴！愿意去的就跟我走，不愿意去的就留下来休息。”

拉架的众人把两人分开，互相看了看，紧接着分成了两拨。李镐冷笑着活动着肩膀，走到宋谕的身边，刺青男则黑着脸坐回了原地，摆出一副打死不动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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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2）

◎宋谕被咬伤的右手鲜血淋漓，血液顺着手掌不断滴落在地上。这个部队里出◎

刺青男的激将法很有用, 几乎所有的女生都站到了上去修冷凝管的队伍里。就连之前膝盖受伤的姑娘也扶着墙站了起来，她乌黑的头发被水果刀割断，参差不齐的披在肩膀上。

女生腿上的伤口黏住了包扎的绷带, 稍微大一点的动作就会溢出鲜血, 可即使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她却硬撑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陈莉连忙扶住女生，看着被血浸透的纱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宋谕看了女生一眼, 说：“你腿伤还没好, 这次就不要去了。”

“一点小伤。”受伤的女生摇了摇头, 嘴唇上还残留着几排暗红色的牙印：“我是农村出来的，以前什么苦都吃过，没那么娇气。”

宋谕皱起眉头，故意冷下脸说道：“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伤口一旦感染你就会有危险。实话实说, 我不想在转移的时候，还得再背上一个昏迷不醒的伤员。”

这番话虽然听上去有些无情，但的确很管用。女生听完他的话，脸上果然出现了犹豫的神色。她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眼眶有些发红。

“其他人抓紧时间, 跟我走！”宋谕不再耽误时间，拎起身边的登山包，边说边朝陈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顺势扶着女生靠着玻璃坐下。

其他准备出发去二楼的同伴接二连三的从女生面前走过, 女生低着头, 双手轻轻盖在膝盖的伤口上，没有看任何人。现在的她对于团队来说只是拖累，刺青男刚才的话也许并不是针对她，但却让她实在无法抬起头面对这些队友。

突然，一双印着墨绿色的字母的白色运动球鞋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女生等了一会，可球鞋的主人似乎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她缓慢抬起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白色衬衫布满了大片喷射状的血液，像是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男生的垂着眸子，眉眼很干净，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发梢上，仿佛将他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细微的金闪。

男生撑着玻璃蹲下身，伸手将手心里的纱布递给她，声音平缓：“血干了以后，纱布会很难取下来，尽早换吧。”

女生仰着脖颈看着他，棕色的眼眸里有片刻的愣神。几秒后，她的视线移动到易北手里的无菌纱布上，小心翼翼地接过，脸颊上不受控制地浮现起两片霞红：“谢…谢谢你。”

慌乱中低下头的女生并没有注意到，在她接过纱布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易北的手心。一股陌生的电流顺着被女生碰过的地方快速钻入皮肤，易北略微皱起眉心，下意识看向女生头顶。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女生的头顶一闪而过两个红色的数字：“31？”

易北很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因为当他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女生的头顶竟然缓慢浮现出一张肃穆的人脸，带着黑色头纱的修女双目低垂，脸部线条威严庄重，眼下点缀着一颗黑色水滴状宝石，哥特式的圣母光环在她背后缓缓展开。

修女只在女生的头顶出现了一秒钟，紧接着便化作无数散开的余烬，轻轻落在女生的肩膀上。

“那是什么？”易北抬起头，皱眉环顾四周，却没有看见刚才的修女像。

就在这时，宋谕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宋谕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手臂粗的棒球棍：“看什么呢？我们该出发了。”

易北只好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碘伏放在女生身边，他转身朝门边走去。

“那个……”身后的女生撑起上半身，声若蚊蝇地叫住了他：“我叫倪晶，能问问…你的名字吗？见面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易北，ID白鹰。”

听到他的回答，倪晶却一下愣在了原地。她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辗转了一遍，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微不可闻地喃喃道：“……原来你就是白鹰。”

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在游戏里救了她几次的白鹰。她曾今无数次幻想过“白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游戏里的情愫穿透屏幕，根植在了她的心底生根发芽，生长出遮天蔽日的繁茂枝叶。

可惜她的声音太小，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

机房的隔离门打开又关闭，白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玻璃门的另一边。倪晶抬着头，久久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她把无菌纱布小心地按在心口，纱布上仿佛还残留着玫瑰的香气，很淡，却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冷循环室在二楼，上楼的楼梯很狭窄，一次基本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宋谕先上去探了一遍路，确认前面没有危险之后，才有折返回来，招呼留在原地的众人上去。

几个女生最先走上了楼梯，紧接着阿尔塔走到易北身边，弯腰将他横抱起来：“抓稳我。”

易北已经很习惯于被他抱着走了，身体骤然腾空，他下意识伸出手臂环抱住阿尔塔的肩膀，冷静地“嗯”了一声。

宋谕侧身给两人让出一条道，眼尾轻轻抽搐，嘴里嘀嘀咕咕道：“上个楼都要抱，之前也没见你虚成这样。”

易北懒洋洋地挑起一侧的眉梢，全当没听见他的话。

阿尔塔抱着怀里的爱人，嘴角似乎很轻的翘了一下，他扶着易北的后背，有些粗粝的手掌不轻不重隔着衣服摩挲。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上锁的铁门，king利用异能打开铁锁，众人这才走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

二楼没有窗户，所有整个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好像隐藏着许多可怕的东西，让人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

宋谕在墙壁上摸索了好一阵，才把头顶的白炽灯“啪”的一声打开。

昏暗的灯光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照亮了几个连通的蓄水池。蓄水池上方焊死着铁网，几根鸡蛋大小的黑色塑料软管从蓄水池内接了出来。

易北拍了拍阿尔塔的手臂，示意他将自己的放下来。阿尔塔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偷腥似的在他的耳尖上亲了亲，随即才把人温柔地放了下来。

宋谕大步走到其中的一根管道旁边，将管道抽了出来，一阵腐烂的恶臭立刻蔓延在空气里，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

几个女生都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这味道也太刺鼻了！”宋谕强忍住恶心，用手抓住塑料软管，寻找被堵塞住的位置。随着越来越靠近软管的底部，他的手指突然按到了一处硬物的凸起。

不过隔着橡胶皮，他很难确定这个硬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感觉这东西表面很滑，稍微一推就会被挤压到其他地方。

单手按住硬块的另一边，宋谕用胳膊擦了一把头顶的热汗：“找到了！”

众人强忍住恶臭纷纷围了过来，看着软管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向外被推动，众人的好奇心在这一刻都达到了顶峰。宋谕把手里的软管抬高，软管里开始流出一些绿色粘稠状的液体，随后又排出来了很多淤泥。

这些液体的味道很恶心，简直可以用熏眼睛来形容，宋谕没手给自己堵鼻子，只能硬受着。随着空气的臭味越来越浓，宋谕不由在心底泛起嘀咕，堵塞的软管的东西，该不会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吧？

他以前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当地的黑手|党|派常会把尸体扔到一条窄沟里处理，经年累月沟里的白骨累积成山。等到他们的连队驻扎在这条沟附近的时候，经常能闻见那条臭水沟里散发出这种被腐蚀般的恶臭。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真就太恶心了。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的尸体，只要被水泡过，表面的皮肤就会溃烂，变成一滩粘稠且常伴有蠕虫的“皮冻”，里面的肌肉也会和骨头剥离，用手一碾就会散开形成肉须。

像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情景，宋谕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去却没有放慢，不停挤压着软管里的硬块。越是挤到软管的出口，这团硬块移动起来就越费劲，宋谕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陈莉给他打着手机电筒，眼见软管的出口被撑开一个黑黢黢的圆洞，她不由喊道：“快出来了！”

宋谕深呼吸了一口气，索性一只手卡死在硬块的后半部分，另一只手伸进软管撑开的口里掏挖。

指尖碰到一片滑腻的触感，他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伸进软管的手指却突然穿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宋谕吃痛，顿时一把将手缩了回来，原本被撑大的软管已经瘪了下去，众人只看见什么东西在半空中一甩而过，紧接着就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张盼睇的视线落在那团掉落在地上、灰绿色的东西上，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食人鲳！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宋谕被咬伤的右手鲜血淋漓，血液顺着手掌不断滴落在地上。这个部队里出来的铁血汉子，此刻竟然跪在地上，表情狰狞而痛苦。

他脸上和额头上的血管暴起，本来隐藏在皮肤下的青黑色血管迅速爬满他的脖颈，在灯光下显得非常骇人。

宋谕张开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张开嘴却只有大量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他被感染了！”人堆里有人惊魂未定地喊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痛苦的宋谕，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片刻之后，宋谕的身体在众人的目光中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他的四肢抽搐着翻折到背后，浑身每一个毛孔中都在沁出黑血，眼眶里的瞳孔上下乱翻。

紧接着，宋谕的身体猛烈地抽了一下，就像是一条在岸上搁浅的鱼。随即他猛地抬起头，张开含满鲜血的嘴，手脚并用，朝着旁边的同伴嘶吼着扑了过去。

躲闪不及的同伴被他撕咬着扑倒，冒着热气的鲜血不断从滴落在地上，惨叫声、求救声充斥了整个狭小而昏暗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

《幸存者守则》第七条：不要靠近水源～

倪晶不知道易北叫白鹰，是因为她在队伍里是边缘人，宋谕每次喊白鹰的声音都不大，其他人喊北哥都直接喊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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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3）

◎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许多青色的光斑，颜色已经接近透明，不断顺着手背上的血管涌入指尖，三角梅花形状的印记浮现在他的手背上◎

脖颈上钻心的疼, 被撕咬拉扯血肉的剧烈疼痛占据了每一根神经，身体上处处都有疼痛的感觉。

闭上的眼睛缓慢睁开，易北下意识抬起手臂, 按住侧颈上狰狞的伤口。原本湿濡狰狞的伤口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冰凉平滑的皮肤。

易北怔愣了片刻, 随即有些茫然地抬起眼。发狂的丧尸还有惊恐挣扎的同伴全部消失不见，宋谕手里正抓着那根黑色的软管，费力地朝外挤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表情有些狰狞, 细汗沁湿了他的额头。

手臂上隐约传来灼烧的疼痛, 易北略微蹙起眉心, 低头查看。他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许多青色的光斑，颜色已经接近透明，不断顺着手背上的血管涌入指尖，三角梅花形状的印记浮现在他的手背上。

……只是梦吗？

易北左右环顾四周, 记忆中那些被宋谕扑倒在地撕咬的同伴好端端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全部注意力都在宋谕手里的黑色软管，没有人知道一场可怕的危险正在悄然无声地逼近。

阿尔塔站在易北的身边，那双碧绿色的眼瞳中仿佛闪过了一分稍纵即逝的深意，不过当易北再看过去的时候，却仿佛又什么都没有。

易北缓慢眯起双眼，有意无意朝宋谕的方向挪动。刚才的记忆非常清楚, 如果按照梦境的发展，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

“快出来了！”陈莉兴奋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易北动作一顿, 瞳孔猛地缩紧。

头顶的白炽灯很昏暗, 陈莉正给宋谕打着手机电筒。在易北的记忆中, 宋谕被食人鱼咬伤感染后，陈莉就是第一个受害者，她被变成丧尸的宋谕咬在颈部的大动脉上，喷出的血就像是小型喷泉一样。

宋谕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深呼吸了一口气。眼见堵塞住软管的硬物即将出来，他索性一只手卡死在硬块的后半部分，另一只手准备伸进软管撑开的口里掏挖。

他的手指离软管开口越来越近，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软管的一瞬间，凛冽的劲风擦过面门，只听“啪！”一声，棒球棍重重砸在他手中的软管上，软管脱力飞出，与此同时卡在软管出口的硬物也随即甩出软管，重重摔砸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张盼睇的视线追随着软管。当她看清楚从软管里飞出的那团东西时，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食人鲳！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众人愣了片刻，先是看了看手握棒球棍、面不改色的瘸子。随即很有默契地后退了一步，视线又落在地上的那滩烂肉。

食人鲳就是常说的“食人鱼”，体呈灰绿色，咬住猎物后会死咬着不放，以身体的扭动将肉撕裂下来。不过掉在地上的这条食人鱼并不完整，或者说这条食人鱼其实只有半条，下半部分的血肉已经全部腐烂，只剩下发黑的鱼骨架。

但是即使这样，这条食人鱼却并没有死。它的布满三角形尖齿的嘴不断张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咬合声，这样恐怖的场景，让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种生物——丧尸！

宋谕额头上的热汗瞬间变得冰凉，他擦着额头冷汗，没想到软管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如果刚才他贸然把手伸进软管，恐怕现在已经被这条丧尸鱼给咬了。

易北提着手里的棒球棍，缓步走食人鱼边上，对准食人鱼的头部一棍子砸下。绿色的汁液四溅飞起，食人鱼整个头部都被砸烂，浓稠的灰绿色粘液顺着敲开的头部流出来。众人这才看清楚，食人鱼的内部早就没有了血肉，鱼皮和鱼鳞下除了发黑的骨架，就只剩下一滩滩腥臭的绿色脓水。

宋谕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半晌才神情复杂的开口：“你怎么知道里面有这种怪物？”软管密不透光，就连拿着手机电筒的陈莉都没有发现软管里还有这种危险的生物。

易北手里握着棒球棍，手背上的梅花印记泛着星星点点光缕。虽然他手背上的印记已经濒近消失，但还是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个古怪的印记。

“也许是异能。”易北收回棒球棍，将上面的汁液蹭在蓄水池上，实话实说：“我刚才梦见了一些画面，似梦又非梦，但是非常真实。所以醒来以后，我就按照梦中所见，改变了梦里的轨迹。”

听见他说得话，周围的幸存者的脸色都变得奇怪起来。

如果这个瘸子从一开始就宣传自己觉醒了预知未来的异能，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但是他刚才突然出手，又准确地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这样一来，众人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

陈莉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激动：“你觉醒的异能是预测未来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我还不能确定。”易北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话说死：“之前的几场变故我都没有任何感觉，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宋谕插话进来，说：“你在此之前，有没有看见过什么特别的画面？”他抬起手，指了指另一边的King：“比如King异能觉醒后就看见过死去的程浩，如果你真的是异能觉醒，应该也看见过什么。”

易北沉默了一会，脑海里飞快闪过几个片段，他突然想起了在倪晶头顶上看见的修女。

“……修女。”易北沉吟片刻，手指摩挲着棒球棍。他的脑海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刚才在机房里，我看见过一个修女。”

修女是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圣公会以及信义宗的女性神职人员，从事祈祷和协助神父进行传教，从这一点上来推测，瘸子觉醒的异能很可能就是预测未来。

宋谕已经对易北的说法深信无疑，他在进入机房后就把整个机房检查了一遍，机房里绝对不可能有修女的存在。于是，宋谕长舒了一口气，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一把揽住易北的肩膀：“太好了，看来你真的觉醒了异能！”

其他人的脸色也纷纷浮现出喜色，队伍里有人觉醒了能预测未来的异能，这对于整个团队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与此同时，大部分人对瘸子的态度也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毕竟以前的瘸子虽然算不上拖累，但在团队里绝对算不上是主要成员。如今他觉醒了异能，在团队里一下成了最核心的存在，所有人都在盘算该如何和他拉一拉关系。

……

被疏通的软管再一次流出透明的水流，宋谕把软管插了回去，又仔细检查了其他软管，确定没问题后才招呼众人回去。

等到众人一个不少的回到机房，留在机房的人才松了一口气。危机解除，空调制冷的嗡嗡声再一次在机房内响起。

易北看向墙壁上的液晶屏幕，室内温度已经在逐步回落，很快就会回到正常的18摄氏度。

机房内又恢复了一派热闹，时间接近中午，几个女生忙着为大家分配物资，其他人则坐在一起闲聊吹牛。很快，瘸子觉醒异能的消息就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选择留在机房的那部分幸存者，看向瘸子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刺青男清了清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既然所有人都回来了，那我们就来分配一下晚上的房间吧。”

超算中心并不单纯只是堆放主机箱的机房，由于超算项目是省里的重点项目，超算中心面子上的工程也做了不少，除了机房厅以外，还布置有大大小小的十个会客厅。

趁着刚才宋谕带队去疏通管道的工夫，刺青男已经带着几个人，把机房翻了个遍，终于在最底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会议室登记薄。

刺青男把会议室登记薄拿了出来，翻到第二页，记录会议室访客的一页还是空白。看着桌上空白的会议室登记薄，互相熟悉的伙伴之间都使了个眼色，所有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第一个去拿会议室登记薄。

胡鲑司眼珠转了一圈，把登记薄推到了易北的面前：“白鹰腿脚不方便，就让他第一个选吧。”

易北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有些嘲弄地弯起嘴角。胡鲑司这话说的很有意思，在“觉醒异能”之前，易北这个瘸子可是处处都无人问津，现在情况倒是反过来了。

其实除了讨好易北，胡鲑司之所以主动把机会让出来，原因和其他人差不多。既然瘸子有预测未来的能力，那就让他先选一间房。在瘸子选房的过程中，其他人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判断出另外几间会议室到底哪些是安全的。

不过胡鲑司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一下歪打正着，正好帮了易北一把。

易北接过登记薄放在地上，指尖不急不缓地滑过十间编号不同的房间。众人紧张地盯着他的侧脸，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片刻后，他的手指悬停在“6”号会议室的上方，脸上露出思考的神色。随即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毫不犹豫地将手指从“6”号会议室的名字上移开，落在了“4”号会议室上。

“我选这间。”

众人的眼神发生细微变化，心脏剧烈跳动，同时在心里为“6”号会议室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

212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4）

◎笔尖刚刚接触到纸面，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李镐的动作：“3号不能选！”◎

会议室一共有10间, 轮到李镐的时候，前面的会议室已经被选走一半。剩下的房号只有1、2、3、6、9。

李镐的右手拿着签字笔，有些犹豫。6号房间已经确定不安全, 剩下能选择的房间其实只有四个。他的目光在剩下的四间会议室上来回巡走, 最终停在了3号会议室上。

“不管了, ‘3’一直是我的幸运数字，就选它了！”李镐一咬牙，落笔就打算把自己的名字填进3号会议室的空格里。

他全神贯注，所有注意力都被手下的登记薄吸引, 自然没有注意到旁边几人脸上细微的变化。胡鲑司张了张嘴, 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笔尖刚刚接触到纸面，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李镐的动作：“3号不能选！”

李镐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喊出声音的女生。女生留着一头红色的短发, 皮肤很白, 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短袖，但身材丰满，引人遐想。

陈莉态度坚定，指着登记薄上的3号会议室：“门口贴的打印纸上说过，除了III号房间，其他房间可以被自由选择。而且除了机房厅以外, 每个房间的人数不能超过2人。”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安静，半晌，刺青男把身体往后一靠, 嘴里不耐烦地发出一声“啧”。

记住打印纸上内容的人并不止陈莉, 但却没有人制止李镐想要选择3号会议室的动作。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大部分人都想知道，违背那张纸上的规则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但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这个试验品，何况他们也并没有对李镐做什么，他们只是保持沉默而已。

李镐手臂上冒出鸡皮疙瘩，心里一阵后怕。他低声骂了一句，把笔尖从3号会议室上移开，挪到了9号会议室下方，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在李镐之后，剩下的几个人又分别选走了1号和2号会议室。

等到最后加入团队的保安选房间时，登记薄上就只剩下了3号和6号会议室。

保安脸色不怎么好看，除了这两个房间，几乎其他所有房间下面都写了两个名字。唯独剩下一间7号房，下面只有一个名字——“胡光昊”。

保安此刻是有苦自知，他看向刺青男的方向，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同学，再商量商量呗，你看能不能就跟我对付住两天？”

胡光昊并不是找不到同住的室友，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别人同住。他本性谨慎，昨天迫不得已跟众人同住一室，也是一整晚都没有合过眼。正好林悠佑要和king同住，男生这边就空出来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所以他才主动没有和任何人同住。

胡光昊扫了保安一眼，冷笑一声：“你半路加入我们，手里还有枪，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学校的保安？万一你是从哪流窜到我们学校附近的杀人犯，我跟你住在一间，岂不是自己往火坑里钻？”

他说得不无道理，保安连忙解释道：“枪是我趁乱在路上捡的。药学院背后有辆军用吉普，下面压着好几只丧尸。我逃出来的时候，地上还有好几排子弹，不过那些子弹离丧尸太近了，我没敢去捡，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过去看。”

保安解释了很多，想要打消刺青男的疑虑。不过刺青男|根本就没打算跟别人同住，见他还要啰嗦，刺青男一把捞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夸张的肌肉，又把手指拧得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

这一招很管用，保安立刻就不说话了。他今年已经快40了，真要争起来，他绝对不是这些年轻小伙子的对手。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一咬牙，拿起笔在6号会议室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易北靠坐在旁边的主机上，若有所思：“药学院后面有多少把枪？”

保安抬起头看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到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把，不过我怀疑那几头丧尸身上还有。他们头上戴的墨镜我认识，是部队里发的战术目镜，所有他们很可能就是部队里的人。”

“奇怪，部队的人为什么会来H大？”宋谕闻言双眉皱起，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大拇指。

保安支吾了半天，答不上来。易北已经把背包里的电脑拿了出来，接上电源，连接学校的安保系统。摄像头几乎遍布在整个校园，可偏偏药学院内部以及附近的摄像头全部都被损坏，画面里只有黑洞洞的一片。

“还有其他线索吗？”易北没有抬头，只是盯着屏幕上损坏的画面。整件事可能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军队出现在学校里的原因不得而知，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是零散的，缺少一根主线将所有线索串联在一起。

“那辆军用吉普下面还压着个箱子，有点像是拉杆箱，不过壳子全部都是金属的。我拿电筒扫了一下，晃眼。”

易北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那时候是几点？”

“大概早上五点多吧，天还没亮。”保安说：“仓库的钥匙在我手里，我原本是想到仓库里碰碰运气，等到了后门才发现铁门被从里面锁住了。所以我猜肯定是有人藏在仓库里面，干脆就躲在门后面等你们出来。”

易北嘴角上扬：“那你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保安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算好，还是算坏。他抓了抓头发，紧张的心情得到了些许舒缓，嘿嘿一笑道：“倒也谈不上，能遇见你们，也是我的运气。”

易北没有再说话，却在合起电脑的同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保安对视上这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额头上很快冒出细密的汗水，也不知道是身上得保安服太厚的缘故，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微不可察地咬紧了牙，总觉得面前这个学生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

平时他就最不喜欢和这堆文化人打交道，说一句留三句，让人实在看不出他们的想法。

宋谕将半块面包就这水咽了下去，念叨道：“如果药学院后面真的有枪，我们必须想办法把枪弄回来。现在整个城市都沦陷了，单靠几只棒球棍就想安全抵达避难所，简直就是做梦。”

被宋谕召集来的众人都是[末日生机]这款游戏的发烧友，他们都在游戏中经历过由菜鸟成长为老手，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末日下的危机绝对不止丧尸那么简单。

——人性，往往是比丧尸更可怕的存在。被逼上绝路的人，为了求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沉默了很久，King终于开口：“学校里肯定还有其他幸存者队伍，我们要抓紧时间。”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陈莉也将一个帖子分享到讨论组里：“学校的论坛我一直在关注，昨天发帖数就有一百多条，从这些帖子来看，我们学校至少还有不下十个幸存者团体，分布在寝室和各个学院……不过经过昨晚，幸存者的数量可能已经缩减至一半了。”

“为什么？”宋谕抬起头，他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但还是追问道。

“昨晚寝室区爆发了大规模的感染者进攻，有人假装学校官方账号，通过论坛发布了一条假链接。很多藏匿在寝室楼里的幸存者就是因为点击了这个链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陈莉放下手里的手机，叹了一口气：“无论发布这条假链接的幕后凶手是人类还是高级感染者，都说明学校里现在并不安全。如果药学院后面真的有枪，哪怕我们拿不到，也不能让这些武器落入有心人手里。”

陈莉说得情真意切，易北点开她分享到讨论组的链接，这是一篇针对昨晚“假链接”事件的分析贴。帖主详细分析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并且通过校园网追踪到了罪魁祸首的IP地址，追踪到的地址就在学校宿舍区内。

同时在这张帖子里，还附带了帖主对高级感染者的一系列分析。

从他/她的分析里不难看出，部分高级感染者具有和人类相似，甚至于高于人类的智慧，有些感染者甚至会以物资做诱饵，设计把幸存者骗出门。

“枪的事情你还和多少人说过？”King目光看向正和旁边人挤着看帖子的保安。

保安身上穿着夏天的短制服，手臂上戴着两条黑色冰袖。也许是空调开得低的缘故，他的嘴唇有点发紫，脸色也呈现出病态的灰白。

“没有了。”听见King的话，保安摇了摇头：“我离开那里以后就直接去了仓库，再然后就遇见你们了。”

听见他的话，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药学院背靠荒山，如果枪的事情没有被泄露，应该不会有人特意绕去那个地方。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和军方合作的药学院，等这些人冷静下来，肯定也会想到那些武器。

一直没有开口的胡鲑司犹豫了一会，说：“现在外面都是感染者，贸然出去又返回太冒险了。我记得药学院离校车的停放点不远，现在离避难所开启还有四天，我们手里的矿泉水最多还能撑两天。不如我们再等一等，第三天直接出发去找校车，顺便绕去药学院后面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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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5）

◎“这办法好！如果半个小时耗子还没有变异，就证明水煮开了能喝。”◎

整个机房里都安静了许多, 胡鲑司说的，也正是所有人最担心的一件事。人在不吃饭的情况下通常能活一周左右，但在不喝水的情况下只能活四天。

从超市带回来的矿泉水和饮料数量本来就不多, 又在昨天意外损失了小半, 现在的矿泉水和饮料即使节省着用, 最多也只能维持这么多人两天的需求。

过了两三秒钟，宋谕开口：“超算中心有充足的电力，我们可以试试把水烧开。大部分病毒都无法在高温下继续存活，也许能解决喝水的问题。”

单手扶住机箱, 易北稍一用力站了起来：“值得一试, 会议室里就有烧水壶。”

坐在一旁的阿尔塔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虽然只是高中生的模样，身高却要比易北高出一大截，背部的肌肉在黑色短袖下，如同夜里沙漠隆起的沙丘。

易北走向机房朝内的一扇玻璃门, 输入密码, 玻璃门发出“叮”的一声响，缓缓向两侧打开。

所有的会议室都在机房厅的左手边，数字从小到大排列。易北走到4号会议室门口，握住门把手，向下压开。

“吱嘎——”随着会议室的大门打开，黑洞洞的房间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走道里的灯光比起机房厅要昏暗许多, 也就是勉强照明的程度，透进会议室只能照亮门口的小片地方。

易北不动声色地转头，目光掠过阿尔塔的肩头, 正好瞥见保安扶着墙, 从后面东张西望地走过来。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 他的视力似乎不太正常，只能凭借众人说话的动静判断出方向。

易北略微翘了一下嘴角，抬手按下电灯开关。

会议室的灯光骤然亮起，保安怔愣了一下，随即缓慢转过头。他的瞳孔表面闪过一层白色，稍纵即逝，快得就像是幻觉，却还是被易北精准捕捉到。

心里的猜测已经得到了验证，为了不打草惊蛇，易北收回目光，走进会议室。

4号会议室是一个小型会议室，角落里摆放着一张茶水柜。易北从柜子里拿出烧水壶还有一罐茶叶，又把笔记本放在茶水柜上充电，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宋谕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茶叶盒，奇怪道：“你拿茶叶干什么？”

易北毫无诚意地随口敷衍：“解毒。”

宋谕脸皮轻轻抽搐，深呼吸了一口气：“你丫是不是有病？病毒性感染如果也能用茶叶解毒，还要西医有什么用？”

易北完全无视了宋谕话语里的鄙夷，抬手把手里的茶叶盒塞进阿尔塔的怀里。后者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手里的茶叶盒，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深意。

……

公用洗手间和淋浴间都在x号会议室旁边，宋谕用烧壶水接了满满一大壶，才返回了机房厅。

烧水壶上冒着热气，电源已经自动断开，里面的自来水沸腾翻滚。

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胡鲑司气定神闲地打开猫包，这可是他扬眉吐气的好机会。随着猫包打开，一股难闻的尿骚味顿时从包里溢出。猫包里装得也并不是宠物猫，而是一只实验室用的小白鼠，背后拖着长长的粉红色尾巴。

宋谕正抱着灌了烧开自来水的饮料瓶吹凉，他一边吹，一边对胡鲑司说道：“给耗子灌完之后就丢出去观察，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东西，万一耗子感染了，搞不好会伤到人。”

易北打开主机箱，从里面拽了几条不重要的线出来，将线的一头绑在猫包的上方。

“把包从窗口放出去，我们隔着玻璃观察。”易北耐心解释了几句：“超算中心的外面都是钢化夹层玻璃，连子弹都打不穿，更不用说一只变异的老鼠了。”

宋谕听后点了点头：“这办法好！如果半个小时耗子还没有变异，就证明水煮开了能喝。”说完他就拿着饮料瓶，起身向外走去。

现在是下午，外面阳光正好，不过游荡在外面的感染者数量明显比昨天多了不少。宋谕没有贸然露头，而是躲在文化走廊里朝外张望。

超算中心四周的钢化夹层玻璃全部都是单向的，从内可以看到外面，但从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不过有一处例外，那就是超算中心的玻璃大门。而且玻璃大门正对着文化走廊，如果晚上机房厅开灯，隔着玻璃大门就能观察到里面的光线。

宋谕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这是个隐患啊。”

易北和胡鲑司正好从机房厅走出来，闻言胡鲑司狐疑的问道：“什么？”

“你们看那里。”宋谕抬手指向透明的玻璃大门，“玻璃门不防光，而且这道门正对着机房，晚上开灯，从玻璃门外肯定能看见里面的光线。”

易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白天外面亮、室内暗，室内的光线并不容易透出去，但晚上的情况与白天完全相反。如果校园里真的有其他不友好的势力，或者存在着高级丧尸，晚上就是它们狩猎幸存者的好时机。

“要想个办法把玻璃门挡住。”易北的视线转一圈，突然停了下来。

“灭火器。”他转过头，对旁边的宋谕说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宋谕也看向挂墙灭火器，“嘿！”了一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走过去把灭火器取下，手里的灭火器沉甸甸的，里面看来还有不少干粉。

宋谕没有犹豫，大步流星地走到玻璃门前，把手里的灭火器对准玻璃门。

“嗞——”大量干粉从瓶身内喷出，短短一瞬间就覆盖了大半个玻璃门。细密的白色粉末在玻璃门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连门缝都被粉末堵满，空气中也到处飘着的白色粉尘。

眼见大片的烟尘滚滚扑面而来，胡鲑司连忙把猫包关拢，又掀起上衣紧紧捂住口鼻。

阿尔塔从后抱住易北，俯下身捂住了他的口鼻，贴近他的耳边低语：“别呼吸。”

易北停顿了一下，闭上双眼，向后靠向那个炙热的怀抱。阿尔塔离他很近，湿热的呼吸一阵阵喷洒在他的耳根后，带来令人战栗的刺痒。

白色烟尘瞬间袭来，胡鲑司费力地转过头，眯着眼睛朝旁边看去。

相拥着的两人站在大雪般纷落的烟尘里，干粉挂在他们的鬓角发丝，好像顷刻之间从风华正茂的青年，一起走到了暮雪白头。阿尔塔睫毛上沾着一层白色的粉末，他的身形比瘸子高上一个头，把瘸子整个圈禁在怀里，用手心细心地替他挡住口鼻。

看着两人亲密的身影，不知道怎么回事，胡鲑司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很诡异的念头：

——他好像在哪本书里看过，在一些贫困的地方，哥哥死了以后会把嫂子留给弟弟做填房……

胡鲑司顿时打了个激灵：“这简直太TM荒谬了！”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把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抛到脑后。

就在胡鲑司胡思乱想的同时，浑身都是白色粉末的宋谕扛着灭火器走了回来。

胡鲑司定睛一看，只见宋谕浑身上下但凡长点毛的地方，都挂满了白色干粉，活脱脱就是个耄耋老头。胡鲑司干咳了一声，强憋着笑意在兜里掏摸了一阵。下一秒他掏出了个手机，咔擦一声给宋谕拍了下来，随即才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易北睁开眼睛，愣了一下神，随后没忍住也微微翘起嘴角。

宋谕表情有些郁闷，擤了下鼻子：“都笑个屁！老子这存粹是为人民做贡献去了！”

空气中还飘着不少白色粉末，胡鲑司乐了好一会才收起手机。他把猫包放在地上，说：“赶紧喂水吧，就一瓶水喝了两天，我都快渴死了。”

聊到正事，宋谕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从兜里抽出饮料瓶：“要怎么喂？”

胡鲑司从他手里接过饮料瓶，打开猫包，把饮料瓶里的水倒了一半进猫包里的塑料碗中。猫包里的小白鼠已经渴了一天一夜，胡鲑司刚把水倒进去，小白鼠就拱到塑料碗边大口喝了起来。

胡鲑司边倒边低声念叨：“喝吧，多喝点。”倒完水后，他立刻将猫包封死，拎起猫包走到窗户边。把猫包上的绳线缠在手腕上，他两只手捧住猫包，一点点小心地往外放。

猫包的下落的过程中略微有点倾斜，塑料碗里的水也洒出来了不少。不过好在碗底比较深，小白鼠用两只爪子扒着碗口边缘，将碗底剩下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猫包顺利着陆，几个人蹲在钢化夹层玻璃，大眼瞪小眼地盯着猫包里的小白鼠。

小白鼠喝完了水，又趴回了木屑上打盹。时间一秒一秒消逝，趴在木屑上睡觉的小白鼠依旧没有动静，只是腹部上微微有些起伏，胡鲑司解释说那只是它在消化胃里囤积的粮食。

门厅里安安静静，宋谕等的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心脏咚咚乱跳。

眼看指针即将要转到数字12下方的时候，木屑上打盹小白鼠突然浑身猛地一颤。宋谕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

小白鼠像是在睡梦中突然发生的痉挛，四肢抽搐乱蹬，浑身的皮肤下开始溢出红色的出血点。胡鲑司赶紧拿出手机，跳出相机对准窗外的小白鼠放大画面。

紧接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不好，水有问题，它已经被感染了！”

像是要印证他的判断，猫包里的小白鼠突然翻了个身，随即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此刻的小白鼠身上到处都是出血点，像是发疯了一样不停地撞击着困住它的猫包。

宋谕脸色铁青，担心引来更多的感染者，他只好松开了绑住猫包的绳子，猫包几乎立刻就被里面发疯的小白鼠撞倒。几秒过后，满口鲜血的小白鼠咬穿了猫包，手脚抽搐地从里面挣脱了出来，朝着街道的方向歪斜着跑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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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6）

◎于是，管理员举起双手，向他的爱人无条件投降。◎

喝水的问题没有解决, 很快又传来了另一个噩耗——网络全面瘫痪，三大运营商的信号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收音机成了唯一能被动接收外界信息的工具。

所有广播频道都在循环播放着关于新人类的介绍, 以及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 唯一有点价值的消息, 就是由于病毒大范围蔓延，避难所将提前一天向公众开放。

“这是一场全人类的浩劫，我们号召全国异能人士，尽快前往避难所, 与同胞携手共同抵……”

“行了。”宋谕主动关掉了边上的广播, 打破了机房里沉默的气氛：“这两天大家都累了, 都去洗个热水澡，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主动说话。谁都希望睡一觉起来，所有发生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 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坐在易北旁边的李镐搓了搓鼻子, 用膝盖碰了一下易北的腿，十分狗腿的说道：“哥，去洗澡不？我给你搓背。”

易北倒是不需要别人搓背，不过他的确有去洗个澡的打算。他身上的白衬衫沾满了丧尸的血，那种腥甜的味道和粘腻的触感仿佛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他没有拒绝, 点了点头：“走吧。”

李镐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像是中了一百万彩票, 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紧接着, 他一把抓住了易北的手：“我扶你起来！哥, 你动作慢点，小心伤着腿。”

几乎是在他抓住易北的一瞬间，阿尔塔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碧绿色的瞳孔凝成一条危险的竖线。

李镐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随即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就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勒住，那条东西上仿佛带着恶心的粘液，冰凉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

只顾得查看自己脖子的李镐并没有注意到，被他拉住的易北，此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就在被李镐抓住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电流顺着皮肤钻进了易北手背的血肉里。

“第二次。”易北不动声色眯起眼睛，抬头看向李镐，果然又看见一闪而过两个红色的数字。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李镐头顶的数字是100，远远超过了之前出现在倪晶头顶的31。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李镐的头顶，片刻后，李镐的头顶同样缓慢浮现出了一张诡异的黑色人脸，五官完全隐藏在浓稠的黑暗中，只有眼睛的部位，散发出阵阵幽暗的蓝色光芒。

这张神秘的脸同样只出现了一秒钟，紧接着便化作无数散开的余烬，消失在空气中。

易北盯着那张神秘的人脸消失的方向，他很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面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过这些怪异的数字和图像，似乎只有他才能看见。

“这些数字和人脸到底是什么？”易北把目光从李镐身上移开，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

淋浴间一共有四个不同的隔间，易北在拒绝了李镐的搓背“申请”后，独自走进了第二间隔间。

李镐依依不舍地扒在他隔间的门口，腆一张老脸说道：“那我就在你隔壁洗，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招呼我一声。”

易北单手把着隔间门，礼貌地微笑点头。随即“砰”地关上了隔间大门，顺便还从里面上了锁，毫不顾忌外面李镐那颗少男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李镐碰了一鼻子灰，眼见瘸子态度坚定，他也不能硬贴上去蹭人家的异能。于是只好搓了搓鼻子，拎着换洗的衣裤，灰溜溜进了旁边的隔间。

热气慢慢从隔间里升腾起，易北脱下身上带血的衬衫，随意搭在隔间门上。温热的水流冲洗着他的身体，驱除了一天的疲乏，他不由很轻地闭上了眼睛，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

热水贴着他的脸颊滑落，滚落他的脖颈，淌到锁骨上，然后不死心地徘徊在他的胸膛前。从花洒中喷涌而出的水流变得黏腻，滑腻的触手揉擦着他的每一寸皮肤，吸盘如同灯笼般一胀一瘪的鼓起，随即触手的末端微微卷曲起，像树根般盘踞在他的身上。

易北微微皱起眉头，随即睁开眼睛。花洒中喷出的透明水流冒着升腾的热气，耳边是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还伴随着李镐跑调严重的小曲，所有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可偏偏皮肤上湿滑的触感还在继续，细齿状的花瓣缓慢从触手的吸盘里向外打开。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令他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炙热起来。

就在这时，花洒里的水流忽然大了起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脸上。

激烈的水流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力量压在了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水流堵住了他的呼吸，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随即惩罚般吮咬着他脆弱的喉结。

通过这些近乎X|骚扰般的攻击中，透露出的只有一个危险的信号——它现在正处于愤怒的边缘。

易北似乎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却猛地呛了一口水。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中升起，逼得他只能弯下身体，断断续续地发出痛苦的咳喘。

隔壁的李镐似乎被他的咳嗽声吓了一跳，试探地敲了敲两个隔间中间的隔板：“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

易北深呼吸了几口气，有些难堪地闭上双眼，扶着瓷砖的手指一根根收紧。身上的水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变得轻缓，好像是在试图抚慰他，可游走在他身上的粘腻触感丝毫没有减轻半分，缠绕在他腰间的透明触手缓慢收紧，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艳刺眼的红痕。

热气不断升腾在狭小的隔间，易北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与此同时，一串黑色的印记缓缓爬上他的肩头。这些印记的中间隐约泛着一股血红色的雾气，顺着他的后颈，慢慢钻入了他的身体。

……

黑色的浓雾在眼前弥漫开，他站在迷雾当中，四周都是攒动的黑影。它们穿梭于无尽的黑暗中，肆意窥探着眼前的猎物，腥红的眼底露出贪婪的神色。

紧接着，他昏沉的大脑好像被一个清脆的响指唤醒。身体很冷，好像躺在水早就凉透的浴缸中猝然惊醒，易北缓慢睁开眼睛，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茶水柜上充满电的笔记本闪烁着白色的灯光。

易北动了动手指，手臂顿时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他从会议桌上坐起来，盖在他身上的黑色外套徐徐滑落。

“阿尔塔？”他按着酸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破碎的梦境，声音沙哑地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偌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他一个人，而本该躺在他身边的金发少年不知所踪。易北伸手探了探身边，掌心下只有一片冰凉，身边的人应该已经离开多时。

易北慢慢皱起了眉头，将盖在身上的黑色外套披在肩头，翻身下桌。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门外也是一片幽暗漆黑。

他拉开会议室的门板，朝门外看去，走道墨汁般的黑暗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很高大的影子。

——那是一个足比正常人高出很多的男人。

他的身上披着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雨水顺着雨衣边缘滚落下来，在他穿着雨靴的脚边形成了一片水洼，又倒映出男人高大而神秘的身影。

即使并看不清男人的正面，但易北此刻却无比的确定，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就是阿尔塔。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头金色的短发隐藏在雨衣帽檐中的样子，发根被帽檐压得微微弯曲，一绺头发因为被雨水打湿，而黏在他漂亮的脸颊上。

放轻脚步，易北目光平静，缓慢朝着男人走了过去。

等走得更近一些他才看清楚，男人苍白而毫无血色的手指里握着一把铜质钥匙。钥匙的一端插在门锁中，随着男人拧动手柄，III号会议室的大门缓缓向内打开。

易北停在了男人的身后，抬手拉下那人雨衣的帽檐，双眼注视着那头耀眼的金发。紧接着，他的手指摆出手枪的手势，食指轻轻顶住了男人的后脑。

“别动。”他轻声说道。

披着雨衣的男人没有转过头，他饱满的后脑勺忽然蠕动了几下，金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凹凸不平的头骨扭曲开裂，随即竟然从裂开的地方鼓出了一只眼睛。

那是一只布满腥红血丝的眼睛，睫毛向内倒长，如同鲨鱼嘴里的尖牙。通红的眼珠向外凸出，随即慢悠悠地向下转动，落在顶在自己后脑上的那根手指上。

片刻后，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很低的笑声。他缓慢举起双手，示意向背后的青年投降。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第十二条：管理人员会在0点打开III号房间，如果您看见III号房间的房门处于打开状态，请尽快远离，III号房间很危险，不要主动尝试进入。管理人员一共有三位，如果您见到穿黑色工作服的管理员，请立刻逃离，它很危险。

象征绝对权力的血色眼瞳从管理员的后脑上生长出，这个副本里最危险的黑色工作服管理员，此刻正被人用“枪”顶着后脑勺。

于是，管理员举起双手，向他的爱人无条件投降。

作者有话说：

北哥的异能并不是预测未来～

某个醋坛子打翻的主神日常发疯（摊手）

努力过了，晚点Eyes见吧

215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7）

◎地板上残留着大量腥红的血痕，看痕迹拖拽的方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杀死后，又拖进了不同的会议室中，血淋淋的手掌印拍满了走道两侧的墙壁。◎

“嘭！”隔间的门板被猛烈撞击了一下。

易北猛地睁开眼睛, 鼻腔和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疼痛，水流顺着睫毛滴滴答答的落在脸颊上。下一秒，门外响起了李镐着急的呼喊：“哥, 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易北轻轻皱起眉头, 关掉花洒, 他的目光落在淋浴隔间的门板上：“……又是在做梦吗？”

隔间外的李镐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拍门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说什么，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易北抬手扯下挂在门板上的裤子，随手抹了一把身上的水珠：“不小心呛了一口水而已。”

“……呛水？”李镐抓了抓头发, 似乎有点懵逼, 嘟囔了一句：“你淋浴还能呛水啊？”

这个解释虽然听上去很敷衍, 但确实就是事实。易北没有搭理他，弯腰套上了长裤，正准备去拿搭在门板上的衣服时，头顶上的电灯泡忽然发出“啪”的一声。

紧接着, 整个淋浴间都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

门外的李镐愣了片刻, 紧接着“嗷”一嗓子叫出了声。他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疯狂拍打着隔间门，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哥！救我！快开门救我啊——”

易北快速抓起挂在门板上的衬衫，摸黑披在身上，凭感觉系了几个扣子。衬衫并不柔软的面料摩擦着他胸膛前前两个微微肿起的圆点，刺痛感顺着神经传入大脑。

门外的李镐还在鬼哭狼嚎, 把隔间门拍的震天响，易北丝毫不怀疑，再不开门, 他马上就能把门板整个卸下来。

隔间门板打开, 李镐立刻钻了进去, 随即又用力地关上门板。易北扫了一眼震颤嗡鸣的门板，心里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同情。

李镐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吓得浑身哆嗦，就差抱住易北的腰痛哭流涕了：“俺的亲娘勒，这灯咋说灭它就灭勒？”

“不知道，可能是电路老化。”易北从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机闪光灯，在李镐惊恐的目光中，他将门板打开了一条缝隙。

闪光的光线照向天花板，灯管两侧烧得发黑，看上去确实像是因为电路短路，而烧炸了灯管。

“哗啦——”就在这时候，旁边隔间的淋浴花洒突然被打开，水流劈里啪啦地打在瓷砖上。易北下意识转过身，手里的手机闪光灯打在隔间板上。

随着隔壁淋浴声响起，李镐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肚子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李镐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僵硬地转过头，在视野清晰的一瞬间，他的脸色骤然变成了死灰一样的白。

隔板上趴着一张满脸污血的脸，黑色的长发被血打湿，一绺一绺地黏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隔间里的两个人，“她”黑色长发顺着隔板垂下来，李镐很快反应过来，刚才碰到他脖子的东西，就是这女人的头发！

“咚咚！”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李镐朝后退了几步，喉咙里发出几声没有实际意义的颤音。如果不是易北在他的身边，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北方汉字恐怕已经当场哭出来了。

趴在门板上的“女人”咧开嘴角，对着易北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手机闪光灯过分惨白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的瞳孔却没有丝毫收缩，这是只有死人才能做到的。

“嘭！”门外又是一声爆炸似的闷响。

紧接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闪烁了几下，忽明忽暗的灯光让趴在门板上的女人看上去更加诡异。

女人两条青紫的手臂缓缓从旁边的隔间伸出，黑色的长指甲随着她的手臂抬起，五指成爪，直直抓向李镐的后脖颈。

然而就在她即将碰到李镐的前一秒，整个淋浴室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血红色的灯光笼罩住了整个淋浴室，易北眨了一下眼睛，面前的女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女鬼吓破了胆子的李镐哆哆嗦嗦地抬起头，他就像是树懒一样，手脚并用地挂在易北的身上，血红色的灯光衬得被他抱住的瘸子也有种森然的鬼气，只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也许是因为刚洗过澡，瘸子的眼尾还泛着些许淡淡的红意，更像是电影里索人精气的艳鬼。

“冷静下来就放开我。”瘸子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开口。

李镐这才发现自己还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人家的身上。他干咳一声，立刻松开了抱着瘸子脖颈的手臂，目光恰巧扫过瘸子胸膛前的两片凸起的山丘。因为没有擦干就穿上了衬衫，此刻单薄的衬衫几乎是贴在瘸子的胸膛前，挺立的两个圆点在红色的灯光下尤其明显。

“哥，你刚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李镐后退了半步，右手按在门把手上，有些警惕地盯着瘸子的胸口。

易北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一低头，就撞见了两片迎风招展的小山丘。

“……”

半晌，易北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扯松贴在胸口的衬衫：“没有，是水太热了。”

整个理由显然也没什么说服力，被水打湿的衬衫很快又贴回了他的胸口，李镐狐疑地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也刚洗完，怎么就没有？”

易北面不改色的撒谎：“那是因为你胸肌不够发达，胸上的全是死肉。”

“不可能——”李镐立刻反驳：“我天天去健身房练胸的，连教练都夸我胸肌练的好！”

“……”易北懒得跟他废话，侧身拉开隔间门，大步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李镐从他身后的隔间里探出头，有些焦急地喊道：“刚才那个女人可能还没走，你现在出去小心被她抓到了！”

“第四条。”易北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如果淋浴房内的灯光变成红色，尽快进入最后一间淋浴隔间，打开淋浴设备，并锁好隔间门。”

李镐抓了抓头发，冲出隔间，紧紧跟在瘸子身后：“奶奶啊！恁都是咋记下来的勒？”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最后一间淋浴隔间，李镐不时紧张地向外张望。易北用手拍侧淋浴头，打开淋浴开关，水流顿时从淋浴中喷了出来。

“不对。”易北微微皱起眉头。

李镐用力把门锁上，用手死死拉着门栓，下意识回头问道：“怎着？”

“红色灯光照射下，水的颜色的确会发红。”易北将手机闪光灯往上挪了一些，对准了淋浴头喷出的水流：“但如果此时用更强的白光照射，水就会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李镐盯着在白色闪光灯下，依然呈现淡红色的水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所以呢？”

“第五条，水龙头里不会流出红色的水，如果见到了红色的水，请记住这只是一场梦境。”易北慢悠悠看向李镐，嘴角微微上扬：“不要相信任何人，并且尽快前往III号房间，找到白色的纸条。”

李镐根本没有背下来过门外长篇大论的规则，这下他彻底傻眼了。他下意识把震惊目光移向易北，脱口而出道：“你该不会在怀疑我吧？不对，你该不会是我的幻觉吧？”

后面一种可能比前者更可怕，李镐不由打了个激灵，往后连退了两步，后背抵在门板上。

易北不由用看傻子的“怜爱”目光，看向快要哭出来的李镐：“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怎么考上H大的？”

李镐嘴硬道：“你不是也在H大吗？五十步笑百步，俺俩谁也别笑话谁。”

易北关掉手机闪光灯，拍了拍李镐的肩膀，说：“我是保送生，没参加过高考。”

“……”李镐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H大的保送名额好像全省每年都只有几十个？

——该死的，真让这瘸子给装到了！

易北看了下手机，时间停留在晚上9：24分。既然是梦境，那就一定有他能操作的空间。

他拉开隔间的门板，大步迈开受伤的左腿，如果按照以前，他的左腿根本承受不了整个身体的重量，这一下势必会重重摔倒在地。不过这一次，他的左腿却完好无损地踩在了地上。

站立住的左腿很好印证了他的猜测，易北很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是用这种方式。”

李镐探头探脑地从隔间里跟了出来，血红色的灯光照射下，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蒙了一层血雾。

易北并不能完全信任与李镐，虽然他的言行举止都和“外面”的李镐一样，但易北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确定，面前的“李镐”并不是他自己虚构出来的产物。

不过这个“李镐”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像块很难甩掉的狗皮膏药。

易北走到淋浴室的门口，走道上也是一片漆黑，除了墙角下方的应急灯正发出淡淡的绿光以外，还有一片血红色的灯光，正从某一间会议室中投射出来。

地板上残留着大量腥红的血痕，看痕迹拖拽的方向，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杀死后，又拖进了不同的会议室中，血淋淋的手掌印拍满了走道两侧的墙壁。

而在天花板上，则用加粗的红色油漆写着两个大字——“去死！”

易北无视掉走道里诡异的场景，朝透出红光的III号会议室走去。两侧紧闭着大门的会议室里不时传来撕咬声和丧尸的嘶吼，天花板像被放进烤炉里的奶酪般融化，粘稠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肩头。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毕竟这是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作者有话说：

嗯，之前3号会议室门口的那段是梦境，里面的黑衣管理员原本设定上并不是主神，但因为李镐的能力是[梦师]，所以北哥把主神拖进去了。于是黑衣管理员就变成了主神～感谢在2024-01-07 23:59:00~2024-01-09 10:2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太宰治老婆 20瓶；赞美伟大的无名之雾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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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8）

◎女人朝易北伸出一只芊芊玉手，眼波流转，笑得妩媚多情：“娄兆雪，很高◎

III号会议室的房门大敞着, 与所有的会议室都不同，III号会议室里既没有开会的桌椅，也没有投影设备, 整个房间更是只有一间寝室的大小。

不过这些都丝毫不影响III号会议室在这个梦境里的存在感, 因为在III号会议室的墙壁上, 贴满了长短不一的大红色纸条。地上随处可见的玻璃瓶也被埋在堆成山的红色纸条里，瓶内同样塞满这些大红色的纸条，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玻璃瓶真正的用处。

易北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揉着太阳穴, 有些头疼。

——想在堆积如山的红色纸条里, 找到一张白色纸条，这又谈何容易？

李镐此时也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看着易北的背影，痛心疾首：“你果然是我幻想出来的！”

“……”

易北叹了一口气，太阳穴顿时更疼了几分：“理由呢？”

“瘸子腿上有旧伤, 他走路从来都是一瘸一拐的, 和池塘边的鸭子没什么两样。”李镐几欲捶胸顿足，抬手颤抖地指着面前的假瘸子：“你也太敷衍了，连做戏都不做全套！”

“……”

易北冷静地转过身，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面前的李镐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的梦境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蠢货。

李镐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虽然我知道你是假的, 但我还是要留在你身边。”

“哦？”易北脚步一停，有些意外地回头：“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那瘸子…他确实很能让人有安全感。”李镐耷拉着脑袋，苦笑道：“我没什么本事, 靠我自己的力量肯定走不出这个梦境。反正结局都是一死, 与其孤单的死去, 还不如找你陪我说说话。”

易北觉得有些好笑：“要死你自己死，我可没打算死在这里。”

说完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李镐一眼，随即转过身，走向贴满红纸的墙壁。

李镐讪讪地搓了搓鼻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小声嘟囔道：“你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吗？连我都选择放弃了，你怎么还这么固执？”

易北没有理会李镐的喋喋不休，抬手掀起墙上的一摞红纸。这些贴在墙上的纸条都不单单只有一张，而是每一张下面都是很厚的一摞。

大部分的红纸条上都是一片空白，偶尔几张上有几滴墨汁。一摞摞的红纸被翻过，忽然易北抓着红纸条的手顿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红纸条上一行娟秀的文字上。

“公用洗手间只会在两个时间段开启，分别为上午10点以及晚上22点，为了您的安全，其余时间段请不要进入洗手间。”

“两个时间段？”他微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里的红色纸条。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第四条：公用洗手间只会在三个时间段开启，为了您的安全，其余时间段请不要进入洗手间。洗手间有独立的淋浴房，您可以在规定时间内使用淋浴设备，但是如果淋浴房内的灯光变成红色，请尽快进入最后一间淋浴隔间，打开淋浴设备，并锁好隔间门。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很快闪过第十三条和第十四条规则——

十三条：如果您不慎进入III号房间，请不要紧张。房间里有很多红色的纸条，你可以选择一张带走，也可以选择不带走任何纸条，一切都由您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再自行决定。

第十四条：III号房间不对外开放，警惕从III号房间里走出来的人，询问他们身上是否有红色的纸条，如果回答是肯定的，请想办法知道纸条上的内容，这对你很重要。

易北手里攥着写有墨水字的红色纸条，嘴角弯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原来是这样。”

III号会议室最大的秘密，就是藏有能够修改规则的纸条。这些纸条大概率可以被从梦境中进入III号会议室的人带出去，从而替换掉外面世界的规则。而问题也恰恰就出在这里，如果修改了外界规则的人没有公布自己所修改的规则，不知情的人就会因此触犯规则，招致不幸。

——可如果纸条的内容被其他人发现了呢？

现有的十六条规则里，没有任何一条涉及到纸条内容被其他人知道的后果。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当纸条的内容被其他人知道后，不会为修改规则的人带来任何惩罚。

那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是”与“非”问题，修改规则的人可以随意决定其他人的生与死，对于没有机会进入III号会议室的人，这一定是不公平的。

第二种可能，一旦纸条的内容被其他人知道后，会对曾今修改规则的人造成不利。

在这种情况下，进入III号会议室的人和没有进入III号会议室的人就形成了对立关系，为了保持平衡，能够进入III号会议室的人绝对是少数，而他们则需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手里修改规则的纸条，否则就会面临可怕的惩罚。

易北一边思考，一边将手里的纸条缓缓翻到下一页，这一页又是一张空白。

“那要怎么确定，谁进过III号会议室？”III号会议室里的一切如果都是一场梦境，从梦境醒来之后，就只有做梦的人才知道梦里发生过什么。

就在易北陷入思考的同时，背后的李镐突然后退了几步，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鬼！鬼追过来了！”

易北猛地从纸堆里抬起头，黑暗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她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五官，但却让易北本能地觉得很熟悉。

“真没有礼貌。”女人缓慢抬起头，露出一张妩媚又妖艳的脸，包裹在紧身红裙里的玉体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的目光看向易北，抛了了千娇百媚的媚眼，朱唇浅浅弯起：“好久不见啊，小可怜。”

易北扫了这个天生媚骨的女人一眼：“我们认识吗？”

“当然认识。”女人扭着纤细的腰身，摇曳走到他的身边，撩起肩膀上的长发：“我曾今是你的病人，还送过你一只很漂亮的傀。哦，我忘了，现在的你应该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女人朝易北伸出一只芊芊玉手，眼波流转，笑得妩媚多情：“娄兆雪，很高兴认识你。”

“娄小姐，你好。”易北抬起手，跟她简单地握了一下。

“娄小姐？好生疏啊…”娄兆雪摇了摇头，唇角轻轻勾起：“套人家话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就叫人家娄小姐。”

李镐咽了咽口水，蹭到易北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她是你前女友？她怎么也跑到我梦里来了？”

易北没有说话，娄兆雪反倒先出了声：“这就是你养的那个小奴隶？”

娄兆雪抬起眼皮，风情万种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李镐，轻轻嗤笑了一声：“以我们老大那个性格，竟然能让你在身边养上这么个小玩意，还真是出人意料。”

随即，她缓慢撩起耳边垂下的头发，似乎有些感概：“果然，爱情真的是一个神奇的东西。”

易北抬起眼皮，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从刚才开始，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个事业型的女人。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娄兆雪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易北打量着她，幽黑的眼眸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那你准备怎么帮我？”

“很简单

，你在找白色的纸条对吗？”娄兆雪打了个响指，随即一片红色纸条翩然从半空中落进了她的手心里：“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房间里不存在白色的纸条。”

易北的视线落在她手心里的红色纸条上，紧接着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不可察地缩紧。

娄兆雪轻轻吹出一口气，纸条便轻飘飘地翻了个面，白色的背面悄然躺在她的手心中。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娄兆雪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你的面前。”

易北点了点头，诚心道谢：“多谢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娄兆雪抬起大红色指甲，挡在唇前，眼底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真的受得了祂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祂的真身据说有百八十条触手，你跟祂在一起，身体能吃得消吗？还是说，祂特意给你加强过体质……”

易北斜靠在墙上笑了笑，随即意有所指地望向她：“你好像对他很了解？”

娄兆雪拢了拢肩膀上的白狐毛披肩：“别这么敏感嘛，祂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投上司所好是打工人升职加薪的必备技能。”

说着，她朝着易北的方向又抛去一个媚眼：“我都说了，我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成为二把手才是我的目标。”

易北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并没有把自己的私事告诉别人的习惯。于是他抬起手，从旁边的墙壁上撕下一片红色的纸条。在他揭下纸条的同时，一行红色的小字缓慢浮现在纸条的背面：“梦从哪里开始，也会从哪里结束。”

李镐听得满头雾水，这两人说话就像是在打哑谜，他甚至怀疑起这真的是在他的梦境里吗？

如果是在他创造出的梦境里，为什么这两个人说的话，他却一句也听不懂？

瘸子的对象是这女人的顶头上司，可他听过易北和宋谕的谈话，瘸子的对象分明已经死了啊！

让一个死人给她升职加薪，这女人该不会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吧？

217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9）

◎那个“弱不禁风”的瘸子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中，犹如一尊血衣杀神，手臂浮◎

娄兆雪并没有在III号会议室待多久, 准确来说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办不到。

随着时间推移，她身上的红裙仿佛是融化的红烛, 顺着她姣好的曲线流淌下来。紧接着, 她身体的皮肤也开始脱落, 就像是把血肉和皮肤都搅拌进奶油里，看起来质地粘稠又让人觉得很恶心。

“我该走了。”娄兆雪弯身捡起自己脱落的大红色指甲，在彻底融化成一滩血水前，她抬头很神秘地看向易北：“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吧, 无论你从这间房子里拿走了什么, 最好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她给出的忠告和易北之前的猜想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当纸条上的内容暴露以后，将受到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李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汗毛倒立，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这个梦也太恐怖了，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吗？”

易北目光扫过女人刚才站着的地方, 地上的血水很快渗进了铺满地面的红色纸条里, 就好像从来没有人站在过那里。

“我该相信她吗？”

这个女人的出现和离开都充斥着一股神秘又巧合的味道，虽然她所说的很多事情易北都完全没有记忆，但她口中的“顶头上司”却似乎正好又能和阿尔塔对得上。

如果这个女人只是他梦境中一个虚构的产物，那一切都能有所解释。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假如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巨大的鱼缸，所有人其实都是农场主所养殖的火鸡呢？

女主播就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纰漏”, 而阿尔塔和娄兆雪的出现，则更加验证了这个原本虚无缥缈的猜测。

脑海中的线索快速牵线，易北隐约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什么, 正要顺着这个方向思考, 却被李镐兴奋的声音打断：“纸条上有字！”

李镐捏着手里的红色纸条, 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顺便将纸条上的内容念了出来：“第二波丧尸潮后，感染者的感官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夜晚会让它们的体能达到极致。为了全球基地所的安全，所有基地通道将在每晚19点准时关闭。”

李镐抓了抓头发，看向易北：“基地所是什么？该不会就是广播里说的避难所吧？”

易北接过他手里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和李镐刚才所说的如出一辙。易北思考了片刻，忽然问道：“关于基地所的纸条，你还找到了多少？”

李镐如实回答：“到目前为止我就找到这一张，其他纸条都是空白的。”

易北点了点头：“现在你去翻所有纸条，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只要关于基地站的纸条，你都全部拿出来收好。”

李镐“哦”了一声，正要离开，刚转过身，却突然像是琢磨过味了一样：“不对啊，你是我想象出来的虚拟产物，你为什么能主动给我布置任务？”

易北终于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看来你还不算傻的太厉害。”

李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瞳孔一点点放大，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他转身张开双臂，痛哭流涕地向易北飞扑了过来：“哥！你是我亲哥啊！所以你真的是白鹰，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易北往旁边躲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李镐两溜“青翠欲滴”的大鼻涕下保住了自己的新换的衬衫。他拍了拍李镐的肩膀，语气冷静：“先找纸条，时间不多了。”

李镐拼命点头，原本他已经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了，但现在白鹰也在这里，形势立马变得不一样起来。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点点希望能够继续活下去，都会为之拼尽全力。

III号会议室的纸条堆积如山，即使二人一刻不停的翻找，最终也只找到了七张写有规则的纸条。

在这六张纸条中，其中四张是关于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的规则，另外三张则是关于基地站的规则。易北把七张纸条依次读了个遍，紧皱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李镐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哥，怎么了？这几张纸条有什么问题吗？”

“你来看这几张。”易北指了指前面的四张纸条：“第一张纸条，当温度超过45c时，请尽快离开机房，这里已经不再安全。即使是在H市，盛夏时温度也很少会超过45c，而且当温度超过45c的时候，人类可能会出现中暑甚至于热射病。”

“机房位于室内，而且有制冷设备，即使温度再高也会比室外温度低上1～2c。所以如果机房内的温度达到45c，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外界温度已经远远超过45c。其二，机房内发生火灾，使得温度快速上升。”

李镐不明所以：“这些只是纸条上的内容，和外界有什么关系？”

易北耐心解释了几句，把对于III号会议室的推断和纸条的作用一一向李镐说明。

冷汗刹那浸透后背，李镐感觉自己的后脖子直冒寒气：“你的意思是说，当我们拿走了这些纸条，现实世界里的情况也可能会因为纸条的内容而发生改变？”

“我还不确定，不过大概率如此。”易北把所有的事情反复在脑海中思考推敲，他还记得当时打印纸的下方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如果纸条上的内容仅仅只约束于字面意思，那很多规则都会失去约束作用。

李镐咽了咽口水，低头看向地上的纸条，加上两人之前分别找到的两张，现在他们手里一共有九张纸条。排除掉6张有明显不合理之处的纸条，最后还剩下三张。

“公用洗手间只会在两个时间段开启，分别为上午10点以及晚上22点，为了您的安全，其余时间段请不要进入洗手间。”

“第二波丧尸潮后，感染者的感官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夜晚会让它们的体能达到极致。为了全球基地所的安全，所有基地通道将在每晚19点准时关闭。”

“基地所只有三个出入口，绝对不存在第四个出入口。”

易北拿起第二张纸条，大脑飞速运转：“第二张纸条的后半段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在前半部分，使用这张纸条，有一定可能会在第二波丧尸潮后导致感染者发生二次进化。”

基地所还未正式公众开启，关于基地所的规则也无从得知，这也是最让他感觉头疼的地方。

“白、白哥……”就在这个时候，李镐发着抖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易北过了几秒才反应了过来，这声“白哥”大概是在叫他，于是抬起眼皮：“你在喊我？”

“外、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没听、听见什么声音吗？”李镐结结巴巴，表情有些僵硬，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

两人同时收声，易北从红纸堆里站身，将三张纸条全部塞进兜里，走到李镐身边屏息听了一会。

隔着一层木板门，丧尸瘆人的嘶吼正从门外断断续续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密集，那些被关进各个会议室的感染者似乎全部都被放了出来，此刻正游荡在走道上。

“咱们这是在梦里对吧？”李镐咽了咽口水，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梦里被丧尸咬……应该不作数吧？”

易北耸了耸肩膀：“你说呢？”

李镐顿时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他似乎知道这回肯定跑不掉了，脸上经历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随后浮现出视死如归的悲怆：“我走前面给你开路，你跟在后面。如果遇到那些感染者，你就只管往前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管我！”

听到他的话，易北原地楞了一下，随即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李镐明显只有嘴上硬气，身体已经诚实地抖成了一个筛子。

易北唇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说：“好啊。”

李镐胸膛里憋得一口豪情壮志顿时卸了大半，他哭丧着一张脸看向易北，声音里多了几分幽怨：“不是吧白哥，你这答应的也太干脆了吧？你还真的舍得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怪物？”

“有什么不舍得。”易北慢悠悠说道：“毕竟我是个伤残人士，这种出风头的事情，交给你们做不是更好吗？”

“……”

李镐面如死灰，似乎真的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说来也不怪他，瘸子虽然脑子好使，但腿脚不利索，就连上下楼梯都必须有人抱，就差把“弱不禁风”四个字贴在脑袋上。

在李镐看来，即使瘸子的左腿在梦境里暂时恢复“正常”，但这么久没有正常用过左腿，他与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战斗力肯定不能比。

但是要说把瘸子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于情于理，他李镐都做不到。

“那就按我刚才说得办。”李镐将手按在门把手上，深呼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说道：“一会我给你开路，你看准时间赶紧跑，如果我们都能逃出去，就在大门口汇合。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十几种逃生方法，只要我李镐还活着，就不会让你……”

李镐话还没说完，旁边忽然闪过一道劲风。他一脸懵逼地抬起脑袋，还来不及反应，瘸子就已经从地上捡起一根生锈的铁管拉开门冲了出去。

铁管毫不收力地抡向感染者的脑袋，顿时血肉横飞，迸溅的脑浆就这样扬了一墙。

李镐彻底呆滞在了原地，短短几分钟，易北已经拎着铁管杀进了丧尸群中。沉重的铁管在他手里仿佛没有任何重量，铁管毫不留情地砸碎感染者的脑部，又带着一片纷飞的血肉从感染者的脑干中拔出。

满身是血的瘸子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弧度，温热的鲜血洒在他的脸颊上，又顺着棱角分明的侧脸滑入衣领。随即他慢悠悠抬起头，用手背轻轻拭去脸颊上的血，手里的铁管没有丝毫停滞，带起破空的风声爆鸣，重重砸向感染者的脑干。

这一杆最普通的铁管，在他手中仿佛被发挥到了极致。铁棍扬起的漫天血雨从头顶浇下，那个“弱不禁风”的瘸子行走在黑暗的走廊中，犹如一尊血衣杀神，手臂浮现青色的血管，感染者还未曾近身，就被他硬生生抡碎了脑袋。

空气中满是浓厚的血腥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李镐望见瘸子慢悠悠回过头，似笑非笑：

“不走吗？还是你打算留在这里等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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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0）

◎“你进入分化期了，现在必须马上接受疏导。”◎

两人踏入淋浴间的一瞬间, 血红色的灯光骤然熄灭，淋浴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李镐打了一哆嗦，下意识拉住了易北的衣角。不过相较于之前的失态, 李镐这次已经建设起了良好的心里准备, 至少没有像之前一样, 恨不得自己浑身能长出八条腿，牢牢扒到易北的身上。

就在这时，淋浴室的灯又亮了。

李镐努力适应着突然明亮的光线，周围环境的突然切换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头脑中甚至产生阵阵眩晕。淋浴透明的水流浇在隔板上, 隔壁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以及宋谕激昂哼唱的“再见吧老兵”。

“居然真的回来了？”李镐呢喃着说道，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隔壁的水声停了一下，紧接着宋谕狐疑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李镐？”

死里逃生，李镐顿时激动起来：“宋哥！是我啊！”

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好像是在穿衣服。片刻后, 隔间的房门北敲响，宋谕懒洋洋地说道：“洗个澡磨磨唧唧，在里面干什么坏事呢？”

“放屁！老子——”

李镐竖起眉毛，正准备撸起袖子反驳，余光却瞟到了旁边的瘸子，剩下的话突然噎在喉咙里。随即他像是只被戳漏气的气球般蔫了下去, 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

白鹰站在门板边上，垂着眼睫，眼下落着一层鸦翅般的阴影。他衣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因为左腿有伤而重心微微向右偏, 但腰背却挺得很直, 整个人就像是一件破碎后又被重新粘合的瓷器，有一种脆弱又坚韧的美。

不过易北并不知道李镐心中的想法，但即使他真的知道，也只会觉得好笑。毕竟他从来没有因为过自身的残疾而觉得低人一等，恰恰相反，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天才都是不完美的。

易北把手探进兜里摸索了一阵，果然在底部摸到了几张纸条。指尖传来的触感凹凸不平，和在3号会议室里的触感并不完全一样，表面似乎多了一圈平滑的曲槽。

易北略微挑起眉角，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红色的纸条颜色似乎更深了几分，表面还浮动着像血丝一样的条状物。

纸条上横着一条可撕纸卡片，模样是一个笑脸小人，眼睛的部位被抠出了两个小洞。小人表面上还印有两行模糊不清的小字，透过层层叠叠的重影，勉强能看出来这两行字是“揭後生效，恭喜發財”。

易北盯着纸条看了一会，给出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像刮刮乐。”

敲门声很大，但却依旧没有人开门。宋谕等了好一会，渐渐失去了耐心：“你他妈走不走？不走老子可走了。”

连续敲了好几下，房间门终于打开了。

宋谕“啧”了一声，不耐烦的抬起头，正准备要开口骂上两句，却又骤然止住：

“白鹰？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仿佛见了鬼，不敢置信地看向白鹰身上凌乱且湿透的衬衫，以及那些遍布在白鹰侧脖颈上凌虐的痕迹。

呆滞了片刻后，宋谕心里升起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他瞳孔缓缓上移，终于定格在易北身后。

李镐通红着耳根，如同鹌鹑一样低头跟在易北屁股后面。

宋谕只感觉到从背后升起一阵惊悚，直蹿上天灵盖，险些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刚才是你们两个呆在里面？干！……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李镐愣了一下，慌忙大着舌头解释：“不是…你听我说，我、我没有……”

李镐的话还没说完，宋谕一拳砸在门板上，双眼赤红：“混蛋！”

宋谕心底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没有给李镐解释的机会，一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硬生生给拖了起来：“你他妈是畜生吗？对一个瘸子你也下得去手？”

一口泼天大锅砸在头上，险些把可怜的李镐一头砸晕过去，他慌乱地摆了摆手，情急之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偏偏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瘸子却没有半点要替他解释的打算。易北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衫，把系错的扣子重新系了一遍，顺便还把袖子挽到手臂上。

就在这时，另一间淋浴隔间的门板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其中走出。

李镐懵逼地抬起头，却正对上一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

霎那间，某种危险的气息从King的身上散发出来，虽然他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但却顷刻就让整个淋浴室的温度降至零下。

可怕的压迫感顺着毛孔钻入身体，让李镐差点晕厥过去。

也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懦夫，让King失去了兴趣，转而把目光移到易北的身上。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嘲弄：“我不否认你是个有意思的对手，但不得不说，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挑食，竟然连这种货色都能随便碰你。”

易北好整以暇地打量着King，紧接着，忽然笑了起来。

他盯着King的眼睛，一字一句，微笑道：“以你的能力，似乎还算不上我的对手。”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玫瑰信息素从易北背后展开，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房间。

玫瑰红色的粒子在整个空间中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蔓延开来，强横的玫瑰信息素只在一瞬间，就以雷霆之势撕裂空气，反制狭小空间里的另一种Alpha信息素。

空气中微小的黄色信息素被短暂压制，来自其他Alpha的威慑无疑挑起了Alpha血脉中的好胜欲。

King眼底翻滚着更加阴翳而暴怒的情绪，抓着隔间门板的手上青筋暴起，血管仿佛恐怖的蛇蟒般攀上手臂。被压制的黄色信息素瞬间暴起，如同恐怖的黄色海啸，席卷追向那些的玫红色粒子。

这是一场无声的角逐与较量，互相残杀的信息素就是阵前对垒的两军，不杀得你死我活，没有任何一方会轻易向对方投降。而在肾上腺素极限飙升的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同时席卷了King的全身，那种感觉几乎让他的灵魂都为之战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侵占面前的这个人。

King扯动了一下嘴角，可那份笑意却未曾触及眼底：“白鹰，你真的很清楚该如何激怒我。”

易北耸了耸肩膀：“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宋谕头皮发麻，下意识松开了李镐，后者立刻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旁的角落。这瘸子一直行事疯癫，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疯子，任谁都能听出他话里对King的挑衅。

面对两个进化型新人类，宋谕没有贸然上前制止，他两条眉毛紧紧拧起，被迫用自己早就生锈多年的脑子思考，到底该如何阻止这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King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易北的眼睛。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的脚底钻出，悄然无息地紧贴着地面，向着对面的青年爬去。

空气中混杂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几乎快要到了让人无法呼吸的地步，仿佛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两边的信息素发生了无数次的对撞，最后玫红色的粒子明显占据上风，死死压制住黄色的信息素粒子。

浓烈的玫瑰味信息素肆意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使空气都带上了一些过分甜腻的味道。易北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信息素，他缓慢敛下眼底的森寒，以横扫千军之势赢下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又一次沦为易北手下败将的King，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发作，但他也没有向易北表示出臣服。匍匐在地上的黑色影子也忽然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不甘心地钻回了地底。

King微微皱起眉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对面的白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其他人或许无法察觉，但他却很清楚，白鹰周身的信息素正在以一种江河入海的趋势向外倾泄。

这并不是正常的高等级Alpha试图用信息素强行镇压对手，而是他体内的信息素根本就如同洪水决堤般不受任何控制。即使白鹰只是很冷静地站在那里，身影不染一尘，孤傲削瘦，却仿佛激流中的坚石，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无形的力量感。

“白鹰，我只说一遍。”King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许是为了压抑怒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你进入分化期了，现在必须马上接受疏导。”

易北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平淡地与他对视，眼神毫无波澜，却又显得有些空洞失神。

暴走的信息素正在撕扯着易北的全身，挤压他身体中每一条血管，他藏在身后的手臂青筋凸起，手指紧紧捏成拳，微微发抖。仿佛将身体切割开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以至于濒临到极点的神经在极致的痛苦后，近乎自我麻痹般迎来了麻木。

异能的爆发只在短短一瞬。

淋浴隔间里的所有金属淋浴喷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扯，拖拽了起来。

所有喷头都在同时打开，冰凉的水流瞬间朝外喷出，水流分散时形成无数小气泡，封堵住空气中信息素的微孔结构，短暂的压抑住玫瑰信息素的浓度。

大量流水带走空气中炙热的温度，稍微缓解了一些易北身体里的痛苦。

他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King的身影。随即他藏在身后的右手微不可察地一收，神经迟缓了数秒，才尝试开始控制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的信息素。淋浴室里的气氛无比诡异，几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此刻一个身影正缩着脖子，蹑手蹑脚溜出了淋浴室的大门。

……

站在淋浴室门口，李镐错愕地抬起头。有几秒钟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是呆滞地注视着面前那双竖立的碧绿色瞳孔。

走道上灯光昏暗，阿尔塔周身散发出血腥雾气，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深的恐惧，让人只看他一眼就不寒而栗。

胡鲑司跟在阿尔塔身后不远的地方，看见李镐后他停下脚步，声音干涩：“保安死了。”

219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1）

◎——“我是属于你的怪物。”◎

狭窄的淋浴室内融入了第三种信息素, 与其两种剑拔弩张的信息素不同，新融进了的黑色粒子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Omega信息素的香甜气息。不过这显然只是黑色粒子的伪装，当碰撞上空气里的黄色粒子时, 黑色粒子就会撕下表面的伪装, 毫无留情地将黄色粒子撕裂粉碎。

漂浮在半空中的淋浴头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控制, 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发出“咚、咚”的撞击声。

淋浴水管像是银白色的金属蛇，在地砖上不停的扭动，水流从花洒中汩汩流淌。

易北蓦然抬起头, 绷到极致的肌肉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放松了下来。麻木的感觉从身体里一点点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爬上每一根神经末梢的剧烈疼痛, 逼得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的闷哼，身体微微向前倾弯。

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即使面容陷在阴影中晦暗不清，但那头金色的头发却像是正午的太阳般耀眼夺目。

阿尔塔眼眸竖成一条危险的直线, 而从那一缝之间, 竟然渗出幽冷的绿色光芒。瞳孔呈竖立缝隙形，这在动物界中常见于猎食性动物，有利于目测纵向距离，帮助捕猎者提升狩猎成功率。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学不会聪明，没想到你是单纯的蠢。”阿尔塔视线扫过背对着他的King，虹膜无限收窄, 根部断裂而产生海葵状的血絮，随即他露出残忍的笑容：“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并不珍惜, 这份愚蠢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从淋浴头中迸溅的水花骤然变得漆黑浓稠, 这些黑水仿佛是从更深地的地底涌上来, 从扭动的银色淋浴管中喷出，腐蚀掉所触碰到的一切，所过之处皆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

Kind皱起眉头，迅速朝相反的方向退了几步，他操控异能融化掉淋浴门的门轴，木板门重重砸落在黑水上，溅起不少冒着白烟的黑水。

宋谕足足在原地愣了两三秒，才惊愕地看向King，不明白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发起疯来。

阿尔塔走到易北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很轻松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易北靠在他的胸口，瞳孔没有焦距，只是失神地微微喘息着。他没有任何血色的手指紧紧抓住阿尔塔胸口的衣服，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的身体烫得出奇，阿尔塔抱着他，简直就像是抱着一个滚烫的火炉。

“别怕。”阿尔塔垂下眼眸，低头吻过他微微颤抖的眼皮，声音压抑着兴奋的信号：“我只想让你记住该离他远一点，不会让你难受太久。”

此时胡鲑司抓着李镐，从门外挤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被阿尔塔抱在怀里的瘸子。瘸子浑身上下都红得像是煮熟的螃蟹，但脸色却苍白的吓人，仿佛是只剩下了半口气吊着。

胡鲑司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旁边的李镐道：“他这是进入分化期了，快喊林悠佑和赵坤明过来！”

然而阿尔塔没给其他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乎是在胡鲑司开口的同时，他抱着怀里的白鹰大步朝外走去。

胡鲑司愣了一下，随即赶忙追上去：“你干什么？”

“当然是替他疏导。”阿尔塔抱着怀里的青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于分给胡鲑司。

胡鲑司闻言差点气急败坏：“你是Omega吗！现在他的情况很严重，你就别再添乱了！”

阿尔塔脚步顿住，旋即回过头盯着他，缓慢咧开嘴角：“我当然是Omega。”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理所应当，胡鲑司竟然噎了一下，广播的内容在他大脑里一遍遍响起：

Omega型“新人类”通常为性格温柔的女性或者男性。2、瞳孔、头发颜色在Omega型“新人类”进入分化期后会发生改变。3、男性Omega通常相对于正常男性更加瘦弱、矮小。4、……

片刻后，他抬头对视上那双竖立的瞳孔，没好气地横眼道：“Omega的特征你都对不上，你怎么可能是Ome……”

忽然，胡鲑司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

仿佛受到了某种控制一般，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从趾高气昂的质问变成结结巴巴的颤抖呢喃，最后甚至直接消失在了喉咙里。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失焦——

走道上昏暗的光芒落在阿尔塔的肩头，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地狱中睥睨审判世界一切罪恶的殿上神佛。而站在他面前的胡鲑司渺小地仿佛在堂上接受审判的蝼蚁，无数双腥红的眼眸同时从殿上睁开，记忆深处隐藏的秘密都在这些眼睛中被层层拨开，桩桩件件都被摆上公堂，面临至高之者的无情审判。

殿上的至高者居高临下扫了一眼胡鲑司，有些恶劣的扬起嘴角：“那你来说说，我是Omega吗？”

胡鲑司浑身僵硬，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合，瞳孔一点点被恐怖覆盖：“是的……您当然是Omega。”

阿尔塔终于满意地点头，随即他抱紧怀里的瘸子，大步朝着“4”号会议室走了进去。

4号会议室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四面八方的镜面同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得粉碎，化作千万片纷乱的碎片。每一片镜子的碎片中都倒映出一道相拥的影子，随着镜片的下落，又倏然消失不见。

一只生长着黑色坚硬指甲的脚掌破开镜面的混沌虚空，波纹四向扩散，这个世界至高的神明踏着水面，俯身将怀抱着的青年放进一方莲池中。

万顷红莲盛开于天色相衔的莲池中，池中仿佛有柔软的棉花，缓缓将泡在池水中的青年托起来。层层水波纹向外荡开，晶莹的水流浸透青年身上单薄的衬衫，隐约能窥见薄薄衣衫下的春色。

平静的水面下划过一道阴影，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潜行。粘稠的触手缠绕上红莲的茎杆，缓慢攀附而上。

仰躺在红莲池中的青年忽然伸出手臂，一把抱住欺压在他身上的怪物，迫使祂低下头与自己对视。

他直视着怪物腥红的竖瞳，那瞳孔中的红絮如同海葵缓缓伸展舒动，海葵触手中的刺细胞含有剧烈的毒素，一如那个环抱住他腰背的怪物，但他却没有推开身上的怪物，而是更加用力地环抱住了怪物的脖颈。

易北轻轻勾起嘴角，声音轻得像是风中柳絮：“好久不见，主神。”

男人低头静静和他对视，随即收紧了环抱住他后腰的手臂，眼底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希望你一会还能这么冷静。”

攀附在易北腰身间的触手缓慢上爬，数不清的触|须缠绕在他手臂，又缓慢钩住他的脚踝。触手上的吸盘缓缓张开，露出不算锋利的细齿，如同数不清张开的嘴巴，咬住触手下的皮肤，旋即又得寸进尺地叼起一块，用倒立的细齿缓慢的磨咬。

炙热的吐息不断落在易北的眼皮和鼻梁上，随即从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串古怪的语言。

祂用手指摩挲着易北后颈上的腺体，直到把那一小块腺体磨得微微发烫。怪物忽然低下头，在青年的唇上咬了一口，空气中的玫瑰信息素和莲花的香气纠缠着，就像两道炙热的呼吸彼此交融，难舍难分。

盘踞缠绕在红莲附近伺机而动，很轻易就把易北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身上，两人靠的如此之近，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带来战栗。指尖轻滑过脊背，又在背部绷紧的肌肉上稍停留，安抚般轻轻安抚着。

怪物俯身低头，尖锐的犬齿只在一瞬，就轻易刺穿了怀中人类的后颈。一丝腥红的血液顺着脖颈慢慢滑下，玫瑰味的信息素在空气中愈发浓郁，红色的粒子几乎在空气中凝结出实体，萦绕在阿尔塔的鼻尖，仿佛这些狼狈与放纵皆是为祂一人而来，这样的认知明显取悦了怪物。

青年的声音沙哑干涩，断断续续地喊着阿尔塔这个名字，每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他紧紧环住拥抱着他的怪物，任由一种陌生的信息素进入他的身体，中和体内因暴|走而滚烫的信息素，化作更强大的激流融入体内。

明明Alpha的后颈并不敏｜感，被标记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但进入体内的信息素偏偏是与他百分之百适配的Omega信息素，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就好像他已经完全占有了身下的这个Omega。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抵挡住标记心爱Omega时的一瞬间所带来的欢愉。这是一种出自基因本能的反应，象征Alpha完全拥有了一个Omega，并且在Omega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标记和气味。

这样的认知足以让一个正值青年的Alpha陷入癫狂，即使脖颈后的犬齿深深扎入他的后颈内，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半分痛苦，反而更加渴望抱着他的这个男人，迫切地想要拥抱他，亲吻他，向全世界宣告身下这个“Omega”将只属于他一个人。

易北将下巴抵在阿尔塔的肩膀上，喘息急促，断断续续又固执地一遍又一遍说道：“你是属于我的怪物……”

阿尔塔的喉结轻微一动，怀里的青年坐在他的腿上，每次低低喘息都在他的侧颈上洒下炙热的呼吸。缠绕在红莲茎杆上的触手表面骤然睁开了无数只血红色的眼睛，腥红眼珠同时转动，贪婪而眷恋地注视着受信息素支配的青年。

……

标记的过程足足持续了近十分钟，随着大量的Omega信息素灌入，这具身体身体里的炙热终于被抚平缓解，犬牙从青年后颈的腺体中被拔出，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光洁的背部滑落，很快就被莲池中的触手争先恐后的卷走。

阿尔塔凝视着易北的眼睛，猩红的瞳孔如同海葵般变化舒展。破碎的镜子碎片缓缓从莲池中浮起，大片炙热火红的红莲映入破碎的镜片中，片片拼接合拢，最终变成完整的镜面。

——“我是属于你的怪物。”

这是易北坠入更深的黑暗前，听见的最后的一句话。

无数记忆纷纷扬扬远去，如同涨潮后的沙滩，所有痕迹都归于大海。他闭上双眼，轻微扬了一下唇角，学着怪物的腔调，发出一串古怪的语言。

“Moj milnk（我的挚爱）”

作者有话说：

啥都没有了啊，他俩都快成社会主义兄弟情了，全都是！都是！脖子！以上！为什么过不了shen啊啊啊……

修的面目全非，建议宝子们晚点去eyes看完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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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 信息中心超算机房人员守则（12）

◎“我是你的困兽，你会成为我的缰绳，我的归属，我的灵魂所栖。”◎

易北睁开双眼, 房间里没有开灯，到处都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他稍微动了动手臂，酸涩的感觉充斥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 即使他昨晚的记忆完全断片, 但从种种异样来看,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察觉到他醒过来，缠在他腰间的触手紧了紧，随即又不知道从黑暗里的什么方向伸出了两只触手，贴在他光洁的皮肤上, 不轻不重地替他揉捏着后腰。

“你还真会折腾我。”

易北动了动手臂, 身体仿佛疲倦到了极点, 就没有一处不疼的，尤其是两条酸软的手臂，仿佛放在车轮下被大卡车反复碾压过。

旁边传来了一声餍足的低笑，紧接着缠在他身上的触手骤然收紧, 卷着他的腰身向后一拖, 后背就抵上了一片滚烫的胸膛。

阿尔塔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出奇，他俯身咬了一下易北的耳垂：“醒了就翻脸不认人，明明我怕你吃不消，中途还给你喂过两次水。”

易北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任由炙热的鼻息喷在他颈侧，热气钻进他的衣领, 又贴合着皮肤消散。

片刻，他轻轻弯起嘴角，轻声哄道：“这么厉害啊？”

“……”

压在他颈侧的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 带着几分压抑而兴奋的急促, 所有的触手都绷紧到了极致, 勒得易北的肋骨隐隐发疼，热浪再一次在狭小的空间中快速弥漫。

阿尔塔环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紧，湿热呼吸伴随着沙哑低于传入易北的耳朵里：“你不该撩拨我的，所有怪物的自制力都不是很好。”

不等怀里的人类做出任何反应，尖利的犬齿就从阿尔塔嘴角掀出，随即毫不犹豫地咬进了怀中人类的后颈，凶悍强横的Alpha信息素自后颈灌入，想要迫使被祂抱住的人类臣服于这个占有过他无数次的怪物。

易北发出了一声很低的闷哼，手指抓紧身下的衬衫，下意识就想朝前弯曲身体逃离，却又被阿尔塔死死禁锢在怀里，缠在他身上的触手同时向上攀附，用柔软的里侧勒住了他脆弱的脖颈。

……

被怪物桎梏住的青年眼尾泛着潮湿地红意，有些无力地抱着阿尔塔的脖子。有那么几个大脑空白的瞬间，他感觉灵魂好像都离开了身体，他却只能依靠紧紧环住给予他痛苦和欢|愉的那头怪物，来将自己的灵魂禁锢在濒临极限的身体中。

“Moj milnek…我的挚爱。”黑暗之中，他听见阿尔塔的声音沙哑地传来：

“我是你的困兽，你会成为我的缰绳，我的归属，我的灵魂所栖。”

下午14：30

保安的尸体被放在机房厅中，他布满细小血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恐惧、绝望甚至于愤怒，无数复杂的表情在他那张狰狞的脸上交织。死亡时间已经超过10个小时，尸体僵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

保安手臂上的冰袖已经被摘下，狰狞的咬痕横亘在他的手臂上，胡鲑司检查过保安身上的尸斑，人死后1-2小时开始出现尸斑，大约20小时后，尸斑就会完全固定。保安身上的尸斑大部分在四肢上，即使按压也不会消失，这说明保安至少已经死了20个小时以上。

众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不过这也很正常，任谁知道自己和一具尸体共处了一天一夜，都很难高兴地起来。

两块会议室的门牌并排被放在地上，透明的门牌里只有罗马数字的部分被灌进了金色的颜料。

——4和6，只要将其中一块门牌翻一个面，就会变得和另外一块门牌一模一样，这也正是保安最直接的死因。

同时被展开放在两块门牌边的，还有几张茶叶内袋绵纸。棉纸的四个角完全被拆开，展开后几乎有成年男性手掌大小。这几张棉纸是从走道上的灯罩上被取下来的，灯罩蒙上一层棉纸后，透出来的光线更加昏暗，再加上昨夜暴雨夹杂电闪雷鸣，影响了保安的判断，让它稀里糊涂被门牌号误导，走进了属于瘸子的4号会议室。

过了许久，宋谕眼神复杂地看向疲倦靠坐在主机箱下的白鹰。

即使易北身上的衬衫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但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而炙热的药剂味道，后颈上还遍布着充满凌虐感的咬痕。他昨夜究竟和谁待在一起，又是如何缓解的分化热，一切几乎都在不言而喻中。

更不用说那个“罪魁祸首”此刻就坐在易北身边，碧色眼眸餍足地缩成一条扁圆形，毫不掩饰地抱着易北的腰身。

即使没有一人出声挑明，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这个头高大还一脸臭屁的高中小鬼，居然真的是Omega？

宋谕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忽视掉白鹰身边某个存在感极强的存在，沉声说道：“白鹰，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高级感染者？”

被点到名字的易北撩开眼皮，却只是平淡“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显得兴致缺缺。

宋谕盯着他的眼睛，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捏紧：“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感染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还是说这件事情其实和你的异能有关？”

“白鹰，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他每抛出一个问题，脸色就难看一分：“我不否认你很有能力，但我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后背，放心交给一个事事都瞒着我的同伴。”

机房厅的气氛一点点凝重起来，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意瘸子的欺瞒，但关于瘸子的异能究竟是什么，却牵动着每个人的思绪。

“门外张贴的规则一共有16条——”

半晌，易北终于抬起眼皮，看向宋谕的眼睛：“我不信你们能看见的规则只有14条。”

随着他的声音，整个机房厅里都安静了下来。围坐在物资箱前的众人顿时面色各异，就连宋谕也愣住了没有吭声。

第十五条：为了您的安全，请不要告诉任何人第十六条规则。

易北原本的计划其实是在保安进入IV号会议室后，找机会重新换回两边的门牌号，再利用时间差和曼德拉效应，把尸体重新拖到机房厅。瘸子的“弱者”身份是他天然的保护伞，这样他既可以验证违法规则的惩罚，又可以悄无声息的除掉这个高级感染者。

只可惜昨天的分化热来得太突然，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但即使是这样，保安的尸体按道理应该被留在他的房间里。

然而保安的尸体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机房厅。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规则的机制使然，所有触犯规则而死去的人，尸体都会出现在机房厅。

第二种可能——有人故意把尸体送到了机房厅。

受到规则的限制，其他人无法进入他的房间……当然，除了一个人。

易北转头漫不经心地和阿尔塔对视，后者只是很无辜地看着他，可碧绿的瞳孔却如同潜伏在深潭中的怪物，如同花瓣般的触须在他眼底舒展，仿佛随时准备将眼前的人类拉下深潭。

易北深深地看着他，嘴角却露出了笑意：“是你干的吗？阿尔塔。”

阿尔塔没有说话，但是环在易北后腰的触手却明显僵直了一下，随即“唰”地从他衣摆下方抽了出来，透明的触手蔫哒哒的盘踞在地面上，尖端微微蜷曲，就像是犯了错误后心虚的修狗。

机房厅的死寂持续了几分钟，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一道声音弱弱地从众人背后传来：

“那个……你们要不要来看看，IV区的这台设备之前是打开的状态吗？”

IV区在机房里单独被划分了一个区域，防静电地板上还贴着红色的警戒线。而存放在IV区的设备其实很简单，只是一架简单的老古董机器人而已，据说是建校时传下来的古董，内部的零件估计早就锈死。

易北躲在主机箱的背后，后背靠着微微发烫的主机箱。

不远处的脚步声很沉重，听声音应该是正在从第一排主机箱前经过，很难想象这样一台到处都锈死的老古董，到底是怎么拖着沉重的钢铁躯壳，在悬空的防静电地板上走动，而且还没有踩碎地板掉下去。

机器人并没有发现他，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然而易北并没有因为逃过一劫而感到高兴，他只是冷静地低下头，视线扫过躺在他脚下的白色手帕。手帕上沾着干涸的血迹，表面还绣着一朵不算精致的向日葵。

“看来第一轮的鬼是我啊。”他脸上的表情很正常，但仔细看的话，又会发现他眼底分明有一分吟吟的笑意。

第三条规则其实就像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不同的是这个游戏里其实有两个“鬼”。

易北捡起地上的血手帕，叠成四方豆腐块，想着：“算了，当‘鬼’总比当人好。”

前面沉重的脚步声绕到了另一端，易北攥着手里的手绢，不急不慌地从反方向踱了出去。

整个超算中心其实并不大，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而且洗手间、会议室、淋浴室以及超算中心大门在IV区域机器人自动开机后就无法打开，所以现在易北至少能猜到四个能藏人的地方。

思考之后，他把第一个目标放在了地下停车库。超算中心的地下停车库尚未完全建成，所以与外界完全独立，停车库里还堆放着不少的建筑材料，这里应该是大部分人的首选。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不是脖子以上！我这一点脖子以下的内容都没有啊！而且还不让申请重审！……以后是不是要发展到打个啵都要锁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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