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话音刚落,老莫里斯的脸立刻白了。
他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醒冬鼓只是能修好!我只说了这前面的话,可一丝一毫都没提凶手怎样。我可不是在为凶手说话啊!”
这段时间里,因为林塞的逐户审问,大家的情绪都有些紧绷。但这些负面的想法不能指向帮忙来破案的圣骑士,只能归咎到凶手身上。
这个破坏了醒冬鼓的罪魁祸首,俨然已经成为了所有居民的头号大敌,是要众矢之的的。莫里斯担心自己说了凶手的好话,也要一并被牵连进去,花白的胡子摇得像拨浪鼓。
玩家说:“我当然知道,闲聊而已。我绝对不会往外说这件事,您一定放心。”
说完以后,他却轻轻地冲着我眨了眨眼。
唯一没有和老莫里斯见上面的人是林塞,醒冬鼓被破坏的当晚,就是他值守仓库。如果他要划坏再修补,平白给自己增添工作量的话,所有的走访都不必查了。
从莫里斯那里出来后,我摇了摇头:“其实你不该这么说的。”
“老莫里斯胆子很小。不是说他怕鬼、怕打雷、怕鞭炮,而是说他怕事。”
“别人送到他店里的衣服,他一定要仔仔细细地确认过材质才会做,生怕有哪一点剪坏了。只要价格稍微昂贵一点,甚至会让顾客签‘一旦损坏,概不追责’的承诺书。只要一个人产生怀疑,莫里斯就会疑神疑鬼,为了洗清自己‘故意替凶手说话’的嫌疑,他甚至可能会推迟醒冬鼓的修复进度也说不定。”
“……喂喂,”玩家愣住了,“带这么夸张的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没戴围巾?”我白了他一眼。
现在在冬天的尾巴上,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大衣。我的上一条围巾是林塞从主城带回来的,扎实的羊绒材质。我很喜欢它,戴了好几年,因为急事才选择交给莫里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玩家嘀咕了一句:“坏的好……”
“什么?”我没听清。
玩家立刻大声道:“没有什么!”
醒冬节是全镇人民都在期盼的庆典,可醒冬鼓的修复却很可能关乎着莫里斯身上的嫌疑和信誉。在所有人的期盼和自己的清白之间,他可能真的会选择后者。
不过,看玩家的表情,他显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他的调查。玩家和我对话的时候,虽然在我眼里,他是正常地开口出声,但我知道,以他游戏外操作的视角,他其实是把要说的话打字到键入框中。
与直接说话相比,打字的速度肯定要差上一截,这就造成了他的开口有一定的迟滞,我说完一句后,要过一两秒他才能接上。
不过,这种迟滞在游戏外肯定是察觉不到的。
几年之前,曾经有《小镇物语》的忠实玩家一起给游戏的开发者写联名信,要求与NPC的对话推出语音md。不过,可能是考虑到开发成本,也可能是顾虑语音转文字的识别精度,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玩家在掰手指数:“安迪、村长……老莫里斯。好了,接下来还差三个。”
我惊奇地说:“你居然真的有调查进度?”
“当然!”玩家犹如被踩到尾巴一般地拔高音量,“我的调查可是很严谨的!”
“所以,你有得出什么结论吗?”
“那可就太多了。”
玩家眼珠子转了转,“我和你对一下信息,怎么样?”
我无可无不可地一颔首,玩家就道:“村长其实也喜欢喝酒。但他要维护自己体面的形象,对外声称自己不喜欢喝,其实在床底下藏了不少。”
“……”他这是怎么发现的,翻进了村长家里吗?
我点了点头。
“本其实暗恋翠丝塔,但他并不敢说。因为翠丝塔随时会被接到主城去。但他不知道,自己假装从玻璃花房外路过时,翠丝塔也会偷偷看他。”
“……对。”
“巴利会帮人收衣服,但其实是因为他自己家的晾衣杆不够多。他的屋子,下午三点就没有太阳,所以他必须要把别人的衣服收走,才能让湿衣服彻底干透。”
“对。”
“你最喜欢的,其实是秋天的银杏树。是不是?”
我条件反射正要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侧过头盯着玩家。玩家立刻倒退了三步远,双手交叉挡在脸前:“我就是试一下!我乱猜的!”
我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和镇上的人聊了什么,比起一个正经的调查队队长,他过得俨然是一个狗仔头子。
这么说的话,银杏的确在我“比较喜欢”的列表里,小镇的主干道两旁就种着银杏,我平时很懒出门的一个人,在秋天里,每晚都要雷打不动地散一次步。
风吹下来,整条街都是金灿灿的。
玩家从指缝中漏出一只眼睛,怂头怂脑地看着我。我原地站了一会,好气又好笑,气是因为他在调查凶手的时候,还能不务正业地调查这些,笑是因为他费尽心思打探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喜欢什么?”
玩家立刻就点了点头。
“你过来,”我说,“我告诉你。”
“……真的?”
玩家立马就上了钩。他朝我这边跨了一步,发现我没有动作,于是就放了心,确认警报解除。我一直等着他走到近前才伸出手,扯着他的领子,让他弯下腰来。
我在他耳边说:“你-猜-我-喜不喜欢?”
说话间呼吸吹在他耳垂,这个比我高了快半个头的家伙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我松开他的领子,满意地看到这人立刻后退了一小步。
我抱胸看着他:“正事不做。”
“那个,”玩家使劲地揉着耳朵,“我、我也没不务正业……”
“那你跑来在这里问我?”
“因为我已经有结论了,”玩家信誓旦旦地说,“是真的!”
我的质疑被他提前用话堵了回去,就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今晚,就今晚,”玩家说,“我来找你好不好?来带你看,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
***
玩家所谓的“找到凶手”,我自然一个字是不信的。
和他分别之后,我后脚就戳进了玩家的直播间。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没有啊……】
【迷茫】
【如果你们说我那个存档的凶手,那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划坏醒冬鼓的人每个存档都不一样,这个根本没参考价值吧】
【我的存档是金毛巴利……】
【我的存档是比奇!】
【塞巴斯蒂安厨大哭,当时我一通乱查,居然查到了他的头上,而且就要公布真凶了,我当即放弃了存档重来】
【所以有谁能知道这次的凶手是谁吗?】
【怀疑主播在睁眼说瞎话】
直播间主流是一片问号,我不知道的事,一路从玩家视角过来的他们也不知道。但我还是把前面的直播回访都看了一遍,没什么一锤定音的线索,玩家所做的就和我知道的一模一样,和不同的人瞎扯、闲聊、谈天。
倒是他怎么知道村长的床底下藏着酒,这个问题终于破案了:他真的趁四下无人时翻进了村长的家。
中途家里有人回来,他还一溜烟钻进了衣柜里。幸好来人没仔细检查,直到门口没动静了,他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跳出来,还一脸隐忍地理好了自己弄乱的衣柜。
我越看越觉得疑惑:他到底是从哪得出的答案的?
说曹操曹操到,玩家为什么能放话找出凶手,我不明白,但他却又和村长偶遇了
还是黄昏时分,村长固定在这条路上散步,他手里的拐杖似乎被修理过,边缘镀上了一圈银边。
“哦,斜刘海丿遮住莪右眼の泪。你好啊!”
……事到如今,我已经能熟练地无视玩家的诡异昵称了。
玩家也向他问好。两人聊了几句,正要分别时,玩家却压低了音量问道:“村长,关于醒冬节的冠军奖励。——你可以先不让辛迟摘下书之花吗?”
书之花是种在书架旁的,一旦摘下就会停止生长。它的花朵在空气里只能保存三天,三天内不用掉,就只能碎成一团粉末。
村长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定会是冠军。”
玩家道:“之前,他曾经送过我三朵书之花。我是在完全不知道价值的情况下得到的。可能他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我清楚,我必须要还回来,不能让他白白浪费心力。”
我略略睁大眼。
与此同时,村长的眼睛也和我一样瞪大了,只不过,他是把玩家的话原封不动地又复述一遍:“你是说,辛迟送了你三朵……书之花?”
“是啊,”玩家点了点头,“之前没和你说。所以,这次冠军的奖励,我想能不能还点回来。”
村长沉默半晌,忽然拍了拍他的肩:“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好小子。”说完,就哼着歌走远了。
玩家被留在原地,茫然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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